一瞬间长大

　　丁语周一到周五住校，周六日回家，看不到父母的时候，她渐渐忽略期中考试成绩对他们的影响。
　　但她没办法忽略自己心中的不安。
　　一次数学课，这不安突然爆发了。数学老师兴奋地介绍一个叫做“向量”的新概念，丁语一如既往聚精会神去听，手上记着笔记，可她完全没有听懂。
　　那晚她一个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她漫无目的四处看。春天的尾巴，校园里的植物仿佛在蓄力，准备好夏天疯长，在昏暗的路灯下也有极强的存在感。丁语却沮丧极了，她周身的气场和这万物生长的环境无法融合。
　　她不喜欢学习，向来得过且过，但学习这件事却从来都没带给她什么挫败感。她上课还是很走心的，成绩一直不错，至少没让父母丢过面子。
　　丁语忍不住回忆着亲戚说的话，女孩子上了高中之后成绩下降是正常的，男孩子长大了更聪明，有后劲……越想越不甘心，可不服又有什么用呢？
　　快走到宿舍门口时，她掏出了一张红色的IC电话卡。面值30块钱，她还没用过。卡上贴了一张黑发犬夜叉的不干胶，丁语怕磨损，又再上面用宽胶带“镀”了个膜。
　　她走进宿舍门口的电话亭，插卡，心跳突然加速。手麻的感觉再次袭来，接着，腿都有些发抖。丁语深吸两口气，拨通了耿新超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来，丁语心跳继续加速，甚至快要发不出声音。
　　“喂？”
　　男孩子的声音，很温柔，还带着一点点刚过变声期时特有的怪异感。
　　“喂，我找……耿新超。”丁语第一次出声念了他的名字。
　　“我就是。”电话那头，男孩子依然平静温柔。
　　“我是……”丁语突然哽咽了，仿佛一肚子委屈不知道从何说起。
　　“是丁语吧。”耿新超仿佛轻轻笑了一下，“怎么了？不开心？”
　　“你怎么知道是我？”丁语强忍着眼泪，颤声问。
　　“我感觉你要打过来了。”耿新超说得轻快。
　　这句话却很重。
　　丁语再次回忆起这句话时，总会有许多不可思议的幻想。比如两个人真的心有灵犀，那一刻耿新超就是等在电话前的，所以才那么快接起来。
　　然而她更希望这是个意外，或许耿新超只是刚好路过。如果是这样，那她就可以把这句话理解成一种安慰。他听得出她心情不好，所以故意这样说哄她开心的。
　　耿新超最擅长这些，不是吗？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心有灵犀这回事，有的只是刻意为之。人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上，因为自己无法掌控，太没有安全感了。
　　其实无论真相如何，都不重要。
　　那一刻丁语仿佛抓住了什么，断断续续说着期中考试之后的事，耿新超轻声安慰，顺便给他科普了一下什么叫向量。
　　不知是因为大城市的学校靠谱，还是因为耿新超比她高一个年级，反正这一次丁语听懂了。
　　最后他说：“向量这个东西很神奇，能连接几何和代数，也能连接物理和数学，还能表达高维空间，很有意思的。”
　　丁语说：“还是你比较有意思。”
　　耿新超哈哈大笑，笑罢回了一句：“又调皮。”
　　丁语笑着擦了把眼泪，没说话。
　　“心情好了吗？电话费很贵的，留着以后用吧。”
　　“好……今天谢谢你。”
　　“你我之间不需要说谢谢。”
　　丁语又笑了，他想耿新超在学校绝对不敢和女生这么说话，老套又油腻。
　　所以她是特别的吧，她想。于是她又开始问自己，这算不算爱情？
　　她初中曾经读过一本小说叫《爱上爱情》，内容忘得差不多了，只觉得这名字取得真好。爱情的感觉本身就让人头晕目眩，对方是谁，真实的还是虚幻的，自然的还是刻意的，似乎都不影响体验。
　　也许这一刻的感受，算是爱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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