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乱世.灿若繁花

　　一转眼半月有余，让弯弯窃笑的是近来齐如虎又很烦恼，齐如玉回来后齐大人又要检查诸人的功课，所以齐如虎每天都要埋头苦读。

　　“混蛋，一看到这些破书头就疼”，齐如虎用左手按住头，脸色很难看，嘴里嚷嚷着，把书狠狠地往地上一摔。

　　“小晚，快，少爷偏头痛又发作了，去里屋把药丸拿来。”看少爷脸色不对劲，元安上前扶住了齐如虎，急声催促。

　　“懒人多作怪，每次看会书，就这疼那疼” 弯弯闷哼一声，见怪不怪地跑到里屋，从药瓶里倒了一粒药丸，倒了杯茶水，递给元安，喂齐如虎吞了丸药。

　　元安又赶紧扶着少爷坐了下来，帮他轻轻揉一揉太阳穴，折腾了大半个时辰，齐如虎脸色才好一些，元安就扶着他到里屋去休息了。

　　“小晚，你过来……”听到齐如虎有气无力的声音喊自己，弯弯眉头皱了皱，这家伙真是不得消停，只好不情不愿地磨唧过来。弯弯礼也懒得行，没好气地开了口，“少爷，又有何事？”

　　“小晚，你在这里陪我一会。”齐如虎躺在榻椅上，恹恹地说了一句。弯弯抬头一看，齐如虎脸色还是很苍白，嘴唇没什么血色，神色略带疲倦，眼神里居然有恳求之意，仿佛又是除夕夜的懦弱少年，而不是这些天的霸道模样。

　　弯弯本不想搭理他，可看他这幅样子，有点不忍心，也怕他又发起疯来，就搬了一条方凳，坐在榻旁。

　　“我不知怎得，一看到密密麻麻的字，头就疼。我母亲说我小时候很聪明，三岁就能背三略，嘿嘿，我现在都背不了。不过这些事我也不记得了。” 看着弯弯，齐如虎忽然幽幽地开了口，嘴角溢着一丝苦笑。

　　“不学无术的家伙，给自己找理由。” 弯弯心里暗想，没有作声，懒得理他。

　　“小晚，你为何那么爱读书？作个丫头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我会对你很好的。”说完这句话，齐如虎苍白的脸上泛出一丝红意。

　　“你不懂的。”说了这一句，弯弯想了想，书既是自己一个渺茫的寄托，也是自己的喜好，和齐如虎是没办法说清楚的，也就默默不语了。

　　齐如虎并不死心，突然两眼放出光来，“你这么爱看书，不如我陪你，你读，我听。这样我也不用看那些劳什子书了，你不懂我可以教你。”

　　听齐如虎这么大言不惭，弯弯心里暗笑，嘴上却客气，一口回绝了，“要是少爷想学，院子里老师多得很；奴婢要想学，不劳少爷亲自教。”

　　“他们都当我傻子，哪个愿意仔细教我，在父亲面前不过添油加醋说我是个蠢才罢了。”听弯弯嘲讽之意甚浓，齐如虎面色冷了下来，“你不读也可以，那以后就休想我放你一个人出去。”

　　“又威胁我”，弯弯气笑了，抬头正要反唇相讥，却看到齐如虎眼神里似乎有些悲凉，悻悻地想了想，大人不计小人过。

　　“未知要向少爷请教哪一本？”弯弯板着脸，开了口。

　　“唔，扔到地上那本”听到弯弯的话，齐如虎又马上阴转晴，一脸的谄笑。

　　看到齐如虎脸上绽开的样子，弯弯在心里恨不得打醒自己，我是猪油蒙了心才会觉得这个家伙居然懂得悲凉。

　　弯弯只好跑到外面，把书从地上捡了起来，翻了封面一看，原来是《三略》。

　　“从哪一页开始读起？”

　　“嗯……，第一页”看弯弯咬牙切齿的样子，齐如虎脸上笑意更浓了。

　　“厚——颜——无——耻”弯弯咬牙吐出这几个字，齐如虎笑咪咪的，也不以为忤。

　　“上略，夫主将之法，务揽英雄之心，赏禄有功，通志于众。故与众同好，靡不成；与众同恶，靡不倾。治国安家，得人也；亡国破家，失人也。含气之类，咸愿得其志。”弯弯娓娓读来，见齐如虎一脸茫然之意，只能与他做个解释。

　　“担任军队的主将，要能够笼络下面各位好汉的心。对有功的要重赏，让部下能明白自己的志向，只要与兵士有共同的爱好，就没有不成功的事业，与部下同憎恶，就没有打不垮的敌人。治国安家，就是在于能够任用这些有才干的人，国破家亡，就在于失去了这些有才干的人。这和为将者有德得人心和赏罚分明是不谋而合的。”

　　听着听着，齐如虎躺着的身子坐直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弯弯，眼里似射出惊喜，又夹着惊疑的光，看得弯弯渐渐发毛，发出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良久，齐如虎才又躺了下去，斜个手肘支着下巴，一幅喜不自胜的样子，点点头示意弯弯继续。

　　清朗的读书声中，晌午就过去了，弯弯埋着头，念得喉咙都快哑了，站起身来，刚准备去舀碗水喝，才发现齐如虎蜷着身子窝在榻椅上，闭着眼睛睡着了。

　　弯弯气得就要伸手把他揪醒，手快触到脸上，才看到他嘴角挂丝笑意，苍白的脸上没有了平时的戾气，显得清秀许多。

　　弯弯才想起眼前这个人不过也就十四五岁，一时有些不忍，只得去床铺上取了一床棉被，轻轻地盖在他身上，又坐了一会，听他呼吸均匀，似乎睡熟了，就出去把门掩上了。

　　弯弯在门口闲闲看了会书，有些无聊，眯着眼四处看了看，发现远处大踏步走来一人，穿着一身黑色戎装，身上的披风带起一阵尘土，弯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欢快地跳了起来，大叫一声，“阿秦~，我在这儿。”

　　身后的门却嘎吱一下开了，弯弯回头望了一眼，齐如虎不知何时醒了，正倚在门上冷厉地瞪着自己。

　　“刚刚对你那么好，现在就给我摆脸色。”弯弯心里才腹诽一句，秦阳已经跑过来了，弯弯开心地迎了上去。

　　“小晚，过来，”齐如虎看弯弯和秦阳站在一处，语气很难听，见弯弯没动，齐如虎快步走上来，一把抓住弯弯的手腕，就要把她扯开。

　　“好痛”弯弯嘴里呼痛，奋力一甩，甩脱了齐如虎的手，一看，手腕上已是一道淤痕。

　　“三少爷，请自重。”秦阳用手挡开齐如虎，把弯弯护在了身后。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管我？”齐如虎一声冷笑，就要硬冲上前去，却被秦阳一推，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

　　弯弯躲在秦阳身后，露出脑袋，对齐如虎吐吐舌头。

　　看弯弯嘲弄的样子，齐如虎更是脸色煞白，话都有些结巴，“秦阳，你，你有种别走，我找我母亲去。”

　　“诶……”弯弯怕把事情闹大，喊了一句，齐如虎听到，脚步顿了一下，却依然转身往外面走去。

　　“喂”弯弯还想喊，却被秦阳用手轻轻地捂住了嘴巴，把脸转了过来。秦阳仔细地端详了片刻，然后把弯弯紧紧拥到怀里，嘴里不停自责，“我太大意了……”

　　被秦阳抱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弯弯偷偷瞄了瞄四周，幸好没人，也就用手贴上了秦阳的宽宽的肩膀，头靠在秦阳的胸口上，听着他怦怦的心跳声，心里逐渐安定下来，不知抱了许久，直到远处人影摩挲，弯弯才面红耳赤地从秦阳怀里挣脱出来，“阿秦，我没事，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的。你看我还长胖了呢。”，怕秦阳不信，弯弯揪了揪自己脸上的肉。

　　“幸好你没事。”秦阳的话音里藏着一丝寒意。

　　“你会不会有事？”弯弯担心地看着秦阳。

　　“没事，丫头，回来没看到你，听小棉说你在这儿，我真怕你出事。”秦阳看着弯弯，眼睛里满是心疼。

　　“阿秦，齐如虎对我也不是很坏，我在这儿还清闲些。”弯弯安慰般地朝秦阳笑了笑。

　　“那我去一趟三夫人那里去，你在这儿乖乖的。”秦阳轻轻啄了啄弯弯的脸颊，踏步流星的走了。

　　才到三夫人房门口，秦阳看到齐如虎出来，满脸愤恨之意。秦阳并不着急，整了整衣裳，拍拍身上的尘土，轻轻地叩了叩门，才举步走了进去。见三夫人正襟危坐，秦阳恭恭敬敬地跪下，行了一个大礼，言道，“拜见姨母大人。”

　　三夫人抿了抿口茶，沉吟了许久，令秦阳起了，才开口说：“别人都兄爱弟恭的，你们倒好，为个丫头，都争风吃醋到我这里来了。”

　　秦阳肃立在一旁，回了一句，“我和小晚是心意相投，还望姨母大人成全，小侄定当感激不尽。”

　　三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耐着性子，对秦阳隐隐有些责备，“你们既是兄弟，在这个家里要互相倚靠，况且虎儿还是少爷，与你有个尊卑之分，一个丫头，也值得和你弟弟争。你父亲居然也瞒着我，不然，我当日就不让这丫头进来，虎儿也就不会眼见心烦了。”想到哥哥居然骗自己，三夫人有点恼怒。

　　“姨母，秦阳能有今日，自是您栽培，尊卑有序小侄一直记在心里。恕小侄说句不中听的话，天下纷争，大人常年征战在外，姨母在府里需要一个依靠，若大人有何意外，三少爷恐很难在齐府有一席之地。小侄不才，若不嫌弃，自是连少爷一起照顾好。我父亲那边，我要什么样的女人自视还能作得了主。”秦阳不卑不亢地顶了回去。

　　“竖子，放肆。”听秦阳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三夫人怒极，手中的茶杯往地上重重一掷，“咣啷”一声，惹得外面的丫头偷偷往里面张望。

　　“看什么，滚出去”三夫人正气没处发，吓得那丫头连忙磕头认错，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姨母请勿动怒，少爷终究是孩子心性，也不能娶个丫头当正室，那丫头心气很高，恐不是少爷的良配，还请姨母三思。”秦阳仿佛刚刚骂得不是他，不紧不慢，好整以暇地回了一句。

　　三夫人瞅着秦阳，脸上变幻了好几种颜色，却不过片刻，已平静下来，语气也温婉了许多，“既然阳儿一片真心，姨母也不会棒打鸳鸯，终究还是看那丫头自己选谁，姨母也小看你了。只是那丫头来后，虎儿用功许多，我瞧里面还养人些，她就先放在虎儿身边。”话到这里，三夫人语气坚决，秦阳一听，只好暂时如此，反正来日方长，自己也正要专心准备殿试，也就无异议了。

　　秦阳出来不久，齐如虎又被母亲叫了过去，听到母亲的话，齐如虎满脸不可置信，“什么？母亲，你居然答应那臭小子让小晚自己选？他是什么东西？”

　　想到秦阳的隐隐威胁，看着眼前的逆子，三夫人气得一巴掌呼了过去，打在齐如虎脸上五道鲜红的指印，“孽障，男子汉大丈夫，要女人，要权力，你自己争去。真是个废物，连带你母亲都是别人的笑柄。”

　　听到母亲的话，齐如虎捂着脸，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去，只留下三夫人气得坐到椅上，泪流满面。

　　看齐如虎像丢了魂一样回来，尤其是一双眼睛充血而混浊，竟然隐隐有些死意，弯弯有点害怕。齐如虎失神地望着弯弯，声音暗哑，嘶声喊道，“他们都觉得我没用，连我母亲也当我是个废物，你是不是也这么看我？”

　　弯弯忽然觉得他很可怜，天地之大，竟似没有一人真心待他，只好把声音尽量放柔，“少爷，你只是霸道了一点，其实对我也不坏。你不喜读书是身体原因，不能怪你自己的。”弯弯想了想，确实如此，也就不觉得敷衍了。

　　齐如虎听了一会，更觉落寞，推门进了厢房，把房门一关，再没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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