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曲]雪融

作者:叶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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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有孕&陶凝小产


      建昭十三年八月,庶人蒋月笙暴毙于锦寒宫。

      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给一个后妃的人生画上了句点。君高冀并未追究我亲手杀死蒋月笙的罪过,甚至都没有提起。这对我来说本是件好事,但我实在想不通,他这样保我于他有什么好处。我既不能为政事提供帮助,在后宫也说不上什么话。

      君高冀这个人向来把江山大业看得比女人重要。就拿蒋月笙两次下毒害我来说,君高冀选择了妥协并未重罚她。我还没有说什么,他却对我扯了一堆家国大义。

      我姑且当他是在道歉,因为以他的性格他绝对说不出“对不起”这种话。可如果我没命等到他对我说这些,那么在他看来,不过是死了个女人,他的后宫还有更多的女人等着他宠爱。

      仅此而已。

      后来侍寝的时候,我再次被留在圣宸宫,那天晚上我问出心中的疑问。

      君高冀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把我按进怀里,道:“还冷吗?”

      “不冷了。”隔着薄薄的寝衣,我能感受到从他身体上传递过来的热度。我以前说过我不太喜欢太靠近君高冀,因为待在他身边我只会觉得冷。

      这个时候刚入秋,气温也没有低多少,对于常人来说,没什么感觉。但是我畏寒的毛病是小时候就落下的,与其说是身体畏寒,倒不如说是心病。

      “雪融,我们才是同类。”他在我耳边轻轻说着,喷洒在耳廓的热气让我感觉痒痒的。

      “陛下是在同臣妾说笑吗?”我从他肩头静静望着从窗外朦朦胧胧透进来的光,只觉得这句话荒诞可笑,他算我哪门子的同类。

      “……朕从不说笑。”君高冀不满地嘟囔了一声,随后道,“雪融,以后一直陪着朕好吗?”

      我从未在这个男人嘴里听见过类似“请求”的字句,只觉得困惑,这个男人究竟看上我哪点,毕竟他本人亲口说过自己没有爱的人。

      是看上我杀人不眨眼,还是看上我虚情假意?

      “臣妾不是一直都陪在陛下身边吗?”

      “啧。”君高冀似乎被气到了,“别装傻。”

      我闭了闭眼,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诚恳:“臣妾会一直陪在您身边,哪儿也不去。”

      顺便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胸口。

      “以后再收拾你。”君高冀哼了一声,依旧很不满。

      他明明都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一眼便能看穿我的伪装,为什么还期待能从我这里听到真话。感情虽然不算真,但我说的确实是事实,因为我确实哪里也去不了。往后余生,我都会待在这深宫。

      建昭十七年九月,我再次被诊出喜脉,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一次我非常平静地接受了,安心在寝宫养胎。

      菲慧今年满八岁了,已经在重华宫跟着教习先生们学习。七八岁的小孩子最是闹腾,不是半夜偷吃点心,就是早上赖床不想去学堂。

      好在她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数次规劝后,她虽不大情愿,但还是放弃了玩乐,专心学业。

      楚汐衿也已从冷宫放了出来,只是性情大变。我在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松了口气。当初她提拔我的恩,我算是报了,往后的事,我都不会再插手。

      后来,皇后娘娘并不打算放过楚汐衿,就算会惹皇上不高兴,她还是决定报复回来,当然这都是后话。

      两年前,我的族姐——淑妃陆芊涵去世了。没受什么苦,寿终正寝。宫中亦有数位嫔妃去世或者犯错被打入冷宫。我坐在窗边听小春向我汇报这些事情,心中默默感慨着。

      我突然想起来,从我入宫至今,已经第十三个年头了。我转头看向正兴致勃勃向我说话的小春,问她怎么不向我请旨放她出宫。小春就比我小一岁,按照规矩,以她的年纪,应该早就可以出宫了才是。

      小春先是愣了愣,随后笑着道:“奴婢不想出宫,奴婢想一直陪着主子。”

      她的笑容里隐隐有一丝悲伤,我这才记起来,以前听她说起过自己的事情,她的家人早就已经不在了,亦没有心上人,即便出宫,她也无处可去。

      “啊,抱歉,本宫一时没想起来了。”

      小春连忙摆手,然后转移了话题,说起了刚刚圣宸宫那边送来的赏赐。华服,钗环,玉器……都是价值不菲的物件,近些年来君高冀似乎总喜欢送这些东西过来。我算不上喜欢,只能收进库房,当做人情往来的工具。

      午后,君高冀处理完政务便径直来了我寝宫,他的脸色不太好,想来也许是被政务气到了,瞥见我戴着他赏的南珠耳坠,这才神色缓和了些许,伸出手指勾了勾我的耳垂,道:“你喜欢这个?”

      “嗯,臣妾很喜欢。”也不怪他如此惊讶,因为我平日里不怎么喜欢穿戴他送过来的东西。

      “难得见你喜欢,以后若是有什么喜爱的东西,都可以告诉朕。”

      “是,臣妾知道了。”

      他又陪了我许久,直至傍晚才离开。与其说是他陪我,不如说是来我这里休息。我看着他眼底的乌青,再想起他连续多日的独寝,看来他确实累极。

      趁着君高冀离开,我也出门遛弯,活动活动筋骨。

      “潇贤妃娘娘安。”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我收回神游的思绪,看向身前,原来是容予。我又侧头看了看周边建筑物,一眼便瞧见太医院的牌匾。

      原来我走了这么远了。

      “容公子安好。”我福了福身,回了一礼。

      既然都走到这里来了,我便随容予一同进入太医院休息休息。

      “娘娘怀有身孕,本不易过多劳累,往后还是多注意些。”容予将热茶递给我,叮嘱道,“后宫离太医院的距离可不远。”

      “可太医们不是建议我多走动走动吗?”我接过茶杯,困惑道。

      “唉,娘娘可得听劝才是,况且这走动是在殿外,若是有什么闪失可不好……”容予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劝道。

      也许是我太过心不在焉,容予也不再絮叨,最后只能妥协:“罢了,说多了也不听。”

      我靠在椅背上,静静看着窗外,看着夜幕降临,容予在一旁翻看着医书,满室寂静。

      “娘娘今日可是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了?”容予见我如此安静,有些反常,迟疑道。

      我摇摇头,笑着问他:“容公子何出此问?”

      “没有便好。”容予张了张嘴,似乎还有什么话,见我并无不快,便咽了回去。

      “容予,如果你没有学医会做什么?”我盯着他手里的医书,问道。从我第一次见到容予开始,除了下棋,我就没见过他做过与医术无关的事情。

      “我也不知,倒不是敷衍你,只是觉得这世界上压根没有什么如果,所以也未曾去考虑过。”容予轻轻勾了勾唇角,他这个人看起来温和,说出来的话倒是一点退路都不给自己留。

      “倒是你,可曾想过如果没有入宫,如今会过着怎样的生活?”他将问题抛给了我,脸上甚至带着些许期待。

      我想起尚未入宫前给自己定下的目标,道:“如果没入宫,我应该早已嫁作人妇,一辈子都在后宅相夫教子。”

      在还未入宫时,本来是有几户人家上门提亲来着,因我是庶出,所以那几户人家门第都不高。我也不再乎这些东西,只求未来的夫君别给我整幺蛾子,家中妻妾也能安分点,我就算谢谢他了。

      “您……难道就没有想过其他可能吗?”容予看起来有些失望,试探着问道,“比如,和心爱之人……结为连理?”

      “我不认为自己能遇上什么心爱的人,本就万中无一的事,我不可能将自己的一生都寄托在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上。”我从棋盒里拈起一枚棋子,放在手心把玩,将容予的话堵了回去,“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放低期望,将来也能好过些。”

      “不过如今入了宫,也就不用考虑这些事情。”我将棋子扔回了棋盒,捧起茶杯喝了口热茶。

      容予不再说话,看起来他因为我这番话,十分失落。

      我抿了抿唇,微笑道:“虽然我没可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但我依然希望你能遇到,容予,如果你以后与心爱的人结为连理,可以一定要好好待她。”

      “那在下只能谨遵娘娘之命了……定不负她。”容予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牢牢地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想从我这里找到一丝破绽,而我避开了视线,起身离开。

      我想我的话已经说的足够直白了。

      建昭十八年七月,我诞下了一位皇子,我给他取名为云澈。同年八月,贵嫔陶凝有孕,晋为昭容。两个月之后,她却突然小产。

      凶手很快便查了出来,是苒御女解嬛芊。证据确凿,解嬛芊被废为庶人,打入冷宫。解嬛芊本就与陶凝不对付,以她以往的行事做派来看,她不是干不出这样的事。

      她这样骄横跋扈的人,可是将宫中脾气最好的颐贵妃给得罪了。

      我与陶凝的关系不错,便打算去看看她。我进入她寝宫的时候,正好看见她在伏案写些什么。她见我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在写什么?”我免了她的礼,远远隔着桌子瞅了一眼,好奇道。

      “没什么,只是想写封家书,告诉母亲自己的近况。”陶凝抿唇露出浅浅的微笑,柔声道。

      “是想家了?”一入宫门,便再难与族人见上一面,宫中妃嫔同家族书信来往的也不少。除了刚入宫那会儿,父亲写信来问我情况如何之外,往后许多年再没有书信来过,我也未给家里寄过信。

      我想到陶凝刚刚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心中定然悲痛,想向母亲倾诉也是人之常情。如果我阿娘还活着,我也……

      “嫔妾家中并没有什么可值得思念的。”陶凝在我身边坐下,黯然地垂下眼帘,时常带着浅浅弧度的唇角也耷拉了下来。

      “那这些家书……”

      “骗自己还有些念想罢了。”陶凝说着,便唤来宫女,吩咐她将这些家书留起来点灯用。

      “你这又是何必呢?写了挺久,平白丢了也是可惜。”我看着她的脸上慢慢泛起苦涩的笑意,我小心翼翼地问道,“家中人对你不好?”

      “既然能送进宫来,又能差到哪里去?”陶凝的手指不安地搓动衣角,她似乎并不想提起这个话题。

      “听陶答应的话,倒像是和家中有什么怨气似的。怨气也罢,思念也罢既然都写了,还不如差了宫人送出去。”我劝解了几句,端起茶杯抿了口热茶,打算终结这个不太愉快的话题。

      但是些话大概是戳中了陶凝某种情绪,打开了她的话匣子:“从前是在家里,嫔妾有再大的怨气也无人在乎。如今嫔妾在宫中亦是人微言轻且不说叫不叫得宫人,即便送到了,恐怕也与以前一般无二。再者,家中待嫔妾不差,爹娘瞧见了,除了心中徒生不快有能如何?”

      “这话倒叫本宫有些糊涂了。以前也甚少听你提起家中,像是有什么不快,但也有感情在。”我撑着脸颊,静静听她讲述自己的故事。陶凝是个安静的姑娘,往日里同她闲聊,她总是充当倾听者,也从未听说过关于她的事情。

      我虽对人的情绪敏感,但是陶凝这个人总给人滴水不漏的感觉。

      “毕竟嫔妾是娘一手抚养大的,怎么会没有感情呢?嫔妾在府中是庶出,虽然遭人轻视,但也不至于被苛待。家父待娘亲虽然已无初时情分,但嫔妾到底也是他的正经女儿。罢了罢了……多说无益,嫔妾对他们有怨气,可自己又好得了哪里去?”

      “陶昭容现下如何不好,啊,本宫倒是忘了这宫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确实……”我盯着茶杯中琥珀色的茶汤,想起了自入宫来的种种,自嘲地笑了笑。

      这里确实不是个好地方。

      “嗯……入宫前娘亲说,只要在宫里平平安安的便是好了。他们一开始也没指望着靠嫔妾光耀门楣。”

      “本宫却是知晓,若陶昭容想青云直上,怕是没人能挡得了你。”我看着陶凝那张乖巧精致的小脸,心中却浮现起当初她与解嬛芊争锋相对的画面,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潇贤妃说笑了,嫔妾还想着学一学爹娘的安分守己呢,能入宫已是福分,哪敢还有青云直上的妄想?”陶凝转头朝我羞涩一笑,可她不经意扬起的眉梢,倒是暴露了几分真实的想法。

      真的吗?我心道。

      我口头上也没有反驳她,只是回以一笑,然后低头喝茶。

      “家父自入仕以来,一直本本分分,从无苞苴竿牍之事。而娘亲她……家父结发早逝,当时她同家父情意尚深,本可争一争嫡妻之位。可她却念及自己本是通房上位,当不得嫡妻,说来家父不过是个小官,苦苦守着所谓的繁文缛节有什么用?将嫡妻之位拱手让人,旁人便会多看她几眼吗?不会,只会觉得她一辈子都翻不了身罢了。”陶凝在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已经完全忘记掩盖自己的情绪,看得出来,她对自己父母的行事风格很是不满,这样一看,陶凝的性格与她爹娘倒像是两个极端。

      她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停了下来,仿佛仍旧有些不甘心一般,喃喃道:“她的日子本可以比如今好上许多的。”

      “父亲也是如此,无人赞许他高风亮节,只会觉得他呆板蠢钝,愚不可及。但凡有些功劳苦劳,全落在他人头上,若是有什么罪责,便全由他来担着。”

      我知陶凝对父母是怒其不争,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追求的信念,旁人是无法轻易动摇的,所以我对陶凝的这番看法,并未发表任何看法,只是默默任由她发泄。

      她在说完这些事情之后,便再未开口说些什么,我们二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喝茶,相对无言。我等到她身上的情绪彻底平息,便起身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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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再次有孕&陶凝小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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