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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人在这儿站了多久？听了多久？
该不会她先前说的那些无聊的废话全都被他听到了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啧。
陆满川觉着自己只是说了句实诚话而已，结果面前这张脸却红的跟猴子屁股有得一拼。
“这边是不是不通风啊？有点热，你不热吗？”林缘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答应你的三包糖炒栗子送到了，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不然等会儿送饭的过来发现人不在院子里那就完蛋了。”
得，还挺押韵。
陆满川似笑非笑得看着她，看得人心虚不已。
小姑娘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气势汹汹的把篮子往他怀里一塞，想要开溜。
陆满川眼尖手快的抓住她的胳膊，“来都来了，那么快回去干什么。”
“要你管。”她顶了回去，脸蛋还是红的厉害，拼命的想要逃离这个地方，“放开！”
陆满川换了只手拉她，将人一路拽回到原位，然后将篮子放在地上，从铺盖底下拿出一个钱袋子，倒出一枚铜板递给她。
“跑腿费。”
“真给我？”林缘边惊讶边手脚麻利的将铜板塞进了自己的荷包里，瞬间换了副嘴脸，“好人有好报，长命百岁，吉祥如意，恭喜发财。”
“上回不是教过你怎么讲了吗？”
“我乐意。”
两人拌嘴，你一句我一句，倒是将方才的事忘了个底朝天。
就在这时，破庙里又进来几个人。
“呦，这不是我们的林丫头嘛。”走在前头的乞丐笑哈哈，脚上的鞋子没了一只也不在意，“来，让方叔看看，是不是又长高长胖了？”
收养她的老乞丐死后，破庙里的其他乞丐没有将她赶出去，当她跟在他们身后要饭时，他们也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任由她捧着个破碗，分去点他们的吃食。
“方叔。”林缘立刻躲到他身后，指着陆满川告状道，“陆三刚刚欺负我！”
方叔欸了声，不赞同的看着她，“陆三兄弟为人仗义，倒是你，向来调皮，欺负他倒是比较可能。”
好哇，一顿饭就把他们全都收买了！
林缘气鼓鼓的叉腰，“既然你们那么喜欢他，那我带过来的馒头就全给他一个人吃好了，反正我带的不多，也就一人一个吧，够他吃到肚子撑。”
稍后一步的乞丐可不答应，连忙拍着胸脯，高声道：“林丫头，你别听你方叔说话，他年纪大了，脑子有问题，等会儿我们就帮你揍陆三一顿。”
陆满川提着篮子过来，里头是五六个蓬发松软的白面馒头：“缘缘说笑呢，馒头都在这儿。”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林缘白了他一眼。
乞丐们见着还散发着热气和香味的白面馒头，个个都咽着口水，眼珠子落在上头，一下也不会转了。
方叔：“林丫头，这，这花了不少钱吧。”
林缘挨个把馒头给他们，口中念叨着：“放心吃，没花几个钱。”
白面馒头一到手，大家就忍不住了，大口大口地啃咬，有些人吃着吃着就哭了。
林缘假装什么都没听见，拽着陆满川，直接从破庙里逃了。
两人胡乱走着，也没有个明确的方向，陆满川手里还提着那个食盒。
她突然停了下来，看看四周，神色有些不确定。
“怎么了？”
林满川站在她身侧。
林缘眼前一亮，“走，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她带陆满川去见了她的亲生父母。
他们也住在城东，与破庙不过几条街的距离。
一家五口人，挤在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院子里，隔着一扇木门，隐隐能听到里头叮呤哐啷的响声。
“这家人生了四个孩子，前两个都是女孩，最后一胎是龙凤胎。”她趴在墙头上，看着院子里还在晾衣裳的人，轻声道，“因为家里养不起，加上只想要男孩，于是他们就把刚出生的女儿随便找了个地方扔了。”
“只不过他们丢掉的孩子没死在寒冬，反而被附近的老乞丐捡了去，抚养长大。”
她的语气轻快，像是在讲旁人的事，“晾衣服那个是我大姐，已经在相看人家了，过了年就能出嫁。这个时间点，二姐估计在洗菜做饭。我爹是个赌鬼，一般夜里才回家，我娘的话，诺，估计在外边那条街上占便宜呢。”
陆满川用指尖碰了碰她的额头，语气颇为怜惜，“小可怜，你一定怨恨他们当初为什么丢了你吧。”
“你在讲什么屁话？”小姑娘惊讶的看着他，“爹娘而已，又不是什么离不开的人。”
她指着厨房，神色颇为骄傲，“厨房的灶台边上有一块砖是能动的，那是我爹藏私房钱的地方。每月月底，我都会去拿钱，把里面的铜板统统掏光，一个子儿也不给他留。”
“你不知道，那段时间我爹还以为见鬼了呢，拼命的换地方藏他的钱，不过没用，每次都能被我找到拿走，他也不敢告诉其他人，生怕别人知道他藏了私房钱。后来他就学乖了，专门在边上给我留了张字条，恳请大侠留点棺材本。”
“还有我不高兴的时候，就会来这边坐一会儿，听到里头我那个同胞兄弟闹得全家鸡犬不宁的时候，我就开心了。”
林缘从墙头跳下来，陆满川最后看了眼那个陋小的院子，也跟着跳了下来。
“你不恨他们吗？”
“没那个必要。”小姑娘摇了摇头，脑袋上两个花苞头可可爱爱，“他们生而不养，所以这辈子欠了我，我只要从他们那儿获得同等的补偿就行。看他们的热闹，拿他们的钱养自己，时不时给他们找点麻烦，我觉得很开心啊。”
小姑娘单脚抬起，循着地上的痕迹蹦跳着，声音也跟着一抖一抖的。
“恨来恨去的多无聊啊，又不能当饭吃。”
“人活着，就是要对自己好，吃好睡好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人，无论好坏，当个乐子看看就行了，没必要一直想着纠缠着。”
陆满川顿在了原地，林缘的一番话如同醍醐灌顶般，彻底敲碎了那片一直阻隔在他眼前的迷雾。
一直都是他着相了。
陆满川看着她，目光里满是欣赏与喟叹。他直接冲上去，两只手将人抱离了地面。
“陆满川，你疯了？你抱我干什么？”
猫瞳少年抱着她，跟颠勺似的颠了好几下，然后疯狂转圈圈。
“哈哈哈哈哈哈，缘缘，你真厉害！”
林缘惊恐的捶打着他的后背，“陆三！你再不放我下来，我就捶爆你的脑袋！”
听到这话，陆满川这才依依不舍的将人放下，只不过他还记着林缘先前说过的话，捏了捏对方的包包头，微笑道：“缘缘果然是有大智慧的人。”
林缘不恨她的爹娘，他也不恨父亲母亲。
她把他们当乐子看待，他也把陆府当成一个天大的乐子。
他们是一样的。
林缘从他的魔爪下拯救出自己的包包头，无语的瞥了他一眼：“你这话说的，跟我马上要当尼姑似的。”
陆满川微微一笑，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猫瞳愉悦的眯起，整个人生发出一种不同以往的美来。
他理直气壮道：“尼姑怎么了？即便是当尼姑，我们缘缘也是最好看的光头尼姑。”
林缘闻言白了他一眼。
陆满川哈哈大笑，像个疯子。
——
当月初一，陆家家祠内。
陆明廷擦拭着手中的血迹，嫌恶的将揉皱的帕子扔到地上。
而伏在地上的那道黑影，佝偻着身子，几乎浑身是血。他轻笑了下，像是讥讽，又像是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愉悦，长如流水般的乌发散在他的背上，衬得道道伤口愈发的狰狞可怕。
他偏着头，半张脸贴在冰冷的地上，未张嘴便先呕出一滩血来。
陆明廷拧眉：“你笑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虚弱的笑声在小祠堂内响起，那伏在地上的少年形容恶鬼，透过发丝的间隙，一双猫瞳死死的盯着他，亮得过分，其中的清晰恶意扑面而来。
“父亲。”
他的声音嘶哑，有点喘，还带着点含糊不清，偏偏每个字都如刺般狠狠的扎进了陆明廷的心里。
“这么多年，养着我这个叔嫂通.奸的孽种，不好受吧？”
他咳了好几下，从地上慢慢的爬起来，身形伶仃，踉踉跄跄。
“父亲，日日夜夜对着孩儿这张酷似叔父的脸，您应该很难受吧，恨不得将这张脸从孩儿的脸上扒下来，丢到祖母的面前，让她好好看看，这个家究竟是你陆明廷的，还是那方方面面都压你一头的陆明耀的！”
陆明廷面色突变，像是见着鬼般，后退好几步，也不知撞到什么，牌位劈里啪啦倒了下来，将他砸个正着，“放肆！谁跟你讲的这些，统统都给我拔了舌头发卖出去！”
陆满川披头散发，血滴滴答答的落了一地。
他哈哈痴笑着，像是不知痛般，猛地扑上去，掐住了陆明廷的脖子，“兄长，我好痛，身上哪一处地方都在痛，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粮草迟迟不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
自然是为了保住陆家的清白，为了让他这个陆府长子的位置坐得更牢，为了一泄他心中压抑多年的怨恨！
刺啦一声。
是刀剑穿过皮肉的声音。
陆明廷右手握着匕首，匕首末端隐没在胸前，血迹一点一点的渗出来，将布料染成了血色。
陆满川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轰然倒在地上，他唇角高高扬起，声音却越来越低：“我会看着你的……”只余一双眼睛还睁着，望着他的方向，像是含着诡谲的笑，又仿佛蕴满恨意，久久没有阖上。
同他那好弟弟一模一样的眼睛。
看着便叫人心生厌恶。
管家不知何时从外头进来，悄无声息的站在陆明廷身后，低声道：“家主，已经没气了。”
陆明廷重重的呼吸了好几下，反手啪的一声打在了管家的脸上。
片刻后。
“拖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埋了，别让任何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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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死！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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