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此生（GL）

　　和季小姐分手的第209天。
　　接到夏芊羽“共进晚餐”的邀约，宁筱一点儿都不意外。
　　想着今天的工作应该不会太晚结束，宁筱也就应了下来，“好的，晚点联系。”

　　不知不觉间，他们的展览已经进行了快半个月的时间，一切开始照着常态化发展。虽然因为良好的口碑带来了比预计中更大的客流量，但总体来说，整个项目还是进入了平稳期。
　　山北策划的驻场工作人员也从每天的三个渐渐缩减成了一到两个——不过大部分时间里，季清槿作为主策，还都是在坚守岗位的。
　　许是因为周末两天安排了上下午各两场沉浸式体验活动的关系，周五的参观者反而比前面几天还要少些，大家也就乐得清闲的轮流多了些休息的时间。

　　杨可晴被韩言同学接替了工作回到后面办公区休息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宁筱对着已经自动开始了屏幕保护程序的电脑发呆的模样。
　　她走上前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怎么了这是？”
　　宁筱回过神，“什么怎么了？”
　　杨可晴一脸的调侃，“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脸上好像写着一句话。”
　　宁筱吐槽了句看你这表情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不过看你这么想说的样子我就勉为其难地配合着问问吧，“所以，是什么？”
　　“其实你自己照照镜子说不定就能发现，”杨可晴像模像样地清了清嗓子，“学妹不在的第一天，想她。”

　　……真的有这么明显吗？
　　宁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甚至……还有一丝伤感似的，倒让杨可晴一时间有些怔忪，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片刻后——
　　“啊啊啊！筱筱！我是不是又被你骗了！”
　　“不错，这次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有进步有进步。”
　　迅速换了一副嬉笑模样的宁筱，却是在心里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其实杨可晴说得倒是没有错，她方才，的的确确是在想季清槿。
　　虽然是因为工作的关系，但这段时间每一天的朝夕相对，真的会在某些不经意的时刻，让她产生一种类似于时间倒流的错觉。
　　倒流回……她们还没有分手的那些日子。

　　大约亦是因为如此，在见不到季小姐的今天。
　　宁筱想，自己的确，有些想她。

　　“我去前面看看，”宁筱只给了自己片刻感伤的时间，“你快休息会儿，难得今天人少。”
　　杨可晴挥挥手，“去吧去吧，难得你这条咸鱼也会突然想努力。”
　　已经走到门口的宁筱停下了脚步，“咸鱼？”
　　杨可晴摊手，“有哪里不对吗？”
　　宁筱沉默了片刻，笑起来，“没有没有，毕竟我的人生志向就是当一条咸鱼，没想到你们都发现了，果然本性什么的是掩饰不住的哈哈哈。”

　　场馆里果然人不多，宁筱慢吞吞地走着，说是在工作，其实完全心不在焉，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她想起了当初，那是几年前的事了。
　　那个时候，自己刚刚参加工作一年出头，突然被安排了一个独立的项目，虽说名义上是和另外一个同事共同负责，但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样的安排显然是要“锻炼新人”的。
　　而作为被锻炼的新人……宁筱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和季清槿说了这件事，附上一句由衷的吐槽，“我只想当个咸鱼而已啊为什么这么难？”
　　彼时，还未出社会的大四学生季清槿的回复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晚点碰个面一起梳理一下。”

　　当天晚上宁筱就到学校把季清槿接回自己的住处，两个人当真认认真真地讨论起工作来——季清槿了解过项目的基本情况后，很快给出了初步的思路——并且，不是随口说说亦不带多少学生气，虽然还有待完善与优化但已经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宁筱有些兴奋地抱了季清槿一下，“清清你也太棒了吧！啊，想到你明年毕业就要出来和我们抢饭碗了真是让人有种会被拍死在沙滩上的焦虑啊。”
　　季清槿只微微一笑，“哪有这么夸张。嗯，如果你觉得这个思路有可行性的话，咱们再……”
　　“可行！必须可行！”宁筱打断她的话，“不过接下来就交给我吧，有强力外援在突然就不慌了。”
　　“好，”季清槿看着她，忽地郑重道，“我很快就毕业可以工作了，你不喜欢这行的话不如换一个，或者就算一时不工作也可以。”
　　宁筱愣了三秒钟，眨眨眼，“清清的意思是打算养我？所以……我可以认为，这是情话吗？”

　　那个时候，季小姐是怎么回答的呢？
　　好半天，宁筱突然惊醒过来，自己居然……又任由思绪沉浸在过去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一整天的状态都不是特别好，到了晚上，都不用和同事们解释“今晚有约如果没别的事就先走了大家多辛苦”，就直接被“扫地出门”了——“快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活儿交给我们，明后天可又是战斗了，到时候你可是主力啊！”

　　宁筱和夏芊羽约在附近的一家西餐厅。
　　她赶过去的时候，夏芊羽已经到了——而且看桌上那杯已经喝了一大半的咖啡，应该是到了有些时候了。
　　夏芊羽面前放着个平板电脑，神情专注。
　　宁筱走过去才发现……嗯好的全是英文自己看不懂也完全不想看，“等很久啦？”
　　夏芊羽合上平板，笑笑，“没，我想着反正没什么事，就早些出门来着。”她说着往四下看了看，“这里还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宁筱拿过放在桌边的菜单推到她面前，“你也就走了一年啊能有多大变化，来看看吃什么，先说好了今儿我请啊。”
　　夏芊羽倒是不客气，“好啊，毕竟，我还是个学生。”
　　宁筱：……为什么突然有种不想理你了的感觉？再见。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玩笑了几句，老友重聚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与轻松愉快的气氛。
　　直到服务生把主菜端上桌，宁筱拿起了手边的刀叉。
　　还没来得及有下一个动作，她听到夏芊羽的声音——语调是和方才的轻松完全不搭，此刻甚至略显突兀的严肃，“说实话，我有些意外。”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宁筱知道，夏芊羽是约她“叙旧”不假，但更多的，是想和她聊一聊，关于季小姐的事吧。
　　夏芊羽不是多事的人——只是，作为见证了自己感情全过程的亲生的舍友，这一切都出自于她的关心——宁筱自然知道这一点，知道，并且领情。
　　甚至，她会选择这样的开场白，都是在宁筱的预料之中。

　　就着切牛排的动作顺利地掩饰掉了自己那一瞬间的表情，又或许夏芊羽本就没想等她在话题刚刚开始的时候就有什么回应，“小槿是个好姑娘。”
　　宁筱有片刻的恍惚。
　　她想起她和季小姐刚刚在一起的时候，或者更加确切地说是自己刚刚对夏芊羽出了柜的时候，她说的，是同样的话——虽然当时后面紧接着的一句是，“可惜就是眼神不太好。”

　　好半天，夏芊羽没再说下一句。
　　宁筱有些僵硬地说了句“是啊”，手里的餐刀无意识地戳了戳眼前的牛排，终于还是扯出了一个笑容，“我……”
　　夏芊羽却在此时打断了她的话，“我记得当时我说过，并不看好你们的未来。”

　　是了，夏芊羽就是这么坦诚的人。
　　作为朋友，她自然能对宁筱和她的恋人释放最大的善意，也会经常出言调侃，但，最初时，她就说过，不看好你们的未来。
　　作为同性情侣要面对的方方面面的现实压力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是，“你们的性格和处事方式差太多，在校园这种半真空环境表现得不会这么明显，但将来恐怕是个问题。”
　　当时，宁筱只嘻嘻哈哈地回答，那你看，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说，起码你还是有信心我们能不在毕业前分手的嘛。

　　“所以说，我有些意外。”看眼前人的表情，夏芊羽多少能猜出她在想什么，“坦白说，当初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觉得你们说不定哪天就分开了，没想到后来你毕业工作，再后来小槿毕业工作，算算也不少年，你们竟然就这么走过来了。”
　　她喝了口咖啡，似乎是调整了一下情绪，“没想到，在我开始承认果然爱情能克服一切这种不科学的事真的会发生、觉得你们也算是情比金坚的典范大约真的能一路白头的时候，你们又分手了。”
　　宁筱很想用一贯不怎么正经的微笑表情和轻松语调回应一句，所以说，人生就是这么无常。
　　但此刻，她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夏芊羽似是叹息了一声，“老实说，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开口询问，你想说的话，我可以当个听众，如果不想的话就算了。”
　　宁筱犹豫了片刻，只是对她笑了笑，然后认真地说了句谢谢。
　　于是夏芊羽没再追问，转而开启了另外一个话题，“那么，过去的事已经是既定事实，未来呢？你看起来……像是完全没有打算似的。”

《天下沉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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