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香

　　指尖掸了掸袖口，绮里看也没看地上险些磕了下巴的人，只音色清冽又似掺了一抹不耐烦道：“拉什么拉，本官故意的。”

　　“……”

　　果然，台谏官大人的世界里面，是不存在什么怜香惜玉一词之说的。

　　华挽还是第一次，觉得那妖艳贱货的骚操作，还有些让人舒心。

　　正想着，绮里却是一抬手，紧接着，便有什么莹白色一闪而过，直直地对着华挽抛了过来：“既是华三小姐赢了，本官这玉，便是你的了。”

　　华挽向来眼明手快，都没怎么过脑子，当下就是一抬手，将那抛过来的不知名物件儿，给稳稳地一把握在了手心里。

　　温凉的触感袭来，华挽这才后知后觉，原来是绮里之前说拿来做赌注的佩玉。

　　说是下赌注，其实绮里，丝毫没在意楚昱拿出来下注的那一块佩玉。

　　看样子，果真是一时心血来潮图个乐子罢了。

　　华挽倒不是奔着那一块劳什子的佩玉去的，只是眼下攥着这么块东西，倒觉得有些像是个烫手山芋了。

　　然而抛了佩玉的人，却是背着手，径直踩着那轻飘飘的步子，从华挽的身侧越了过去，再没了一句多余的话。

　　都没能让华挽再得个可以说话吱声儿的机会。

　　罢了，他敢给，她有什么不敢要的。

　　再说了，这可是她凭本事赢来的东西，又不是偷的抢的。

　　更何况，她都已经想好一转脸儿，就将这玩意儿拿去给卖成银钱了。

　　——

　　手头好不容易剩下来的可怜家当，在华挽精打细算买了些需要用的材料后，成功的连渣渣都不剩了。

　　可是没办法，这黄叽叽的肤色，实在是让她自己看着都觉得不讨喜。

　　八白香，名字倒是简单明了，以前宫中所用的洗面散，便是这东西了。

　　还好华挽对于调香的造诣极高，只要是调香，更是不分个什么现代的法子或者古典的方子，一应都琢磨过，按照她前世的自恋说法，就是个调香奇才。

　　八白香，是她调来给自己用的。

　　这香的调制方法，白丁香、白僵蚕、白附子、白牵牛、白茯苓、白蒺、白芷、白芨，这八种原料，都取个相等分量，最好再加些皂角去去那皮弦，然后一道细细研成粉末，最好再加入另一半的绿豆粉即可。

　　平日里坚持使用这粉，久而久之，便可面色如玉。

　　眼下，对于面黄肌瘦的华挽来说，这八白香，算是实用得不能再实用的东西了。

　　华挽正坐在隐隐绰绰的铜镜前，沾了些那香粉，在脸上轻轻涂抹着。

　　青争端着一盆温水推门而进，见着华挽的举动，一边走过来作势放下手里端着的温水，一边拿眼瞧了几下：“三小姐，您这是在用什么胭脂水粉？”

　　华挽还没来得及收好那装着八白香的盒子，只啪嗒一声盖好，正好瞥见青争那一个劲儿往这边凑的眼神，小嘴儿跟着一抿，浅浅笑了笑：“什么胭脂水粉，不过自己闲来无事，捣鼓些香粉罢了。”

　　手腕一转，华挽又拿了一个小盒子出来，温温地往青争的手里塞着：“还有盒傅身香粉，日常擦在身上，用不了多久保管身子肌肤细腻香润，凝脂一般。”

　　青争被华挽冷不丁地塞了一方小盒子手里，俏丽的眉眼间跟着闪过一丝鄙夷之意，许是觉着华挽的手里也拿不出来什么好东西来，只是不好太过直接地将那嫌弃意味给摆在明面上。

　　华挽却是勾着唇瓣笑了笑，似乎并没注意到青争脸上的神色，只是将那盒子稍微打开了些：“你若是不嫌弃，只管先拿去用着试试。”

　　傅身香粉，是华挽一道调制的另外一款香，研开的英粉，青木香、麻黄根、甘松、藿香、零陵香，再加上些炮制的附子混在一起捣碎，小筛留下细细的粉末，用夹纱绢袋装着，待到洗浴之后便可敷到身上。

　　青争正欲开口，鼻尖便先散来了一丝雅润的香气，眼睛这才跟着一亮，打量了几眼那盒子里装着的香粉。

　　华挽指尖一动，用指腹沾了些那盒子里的香粉，然后顺势便在青争的手背上搽了搽，只是这么一涂一抹，不过片刻功夫，便能瞧着那一小块变得白腻了的皮肤。

　　搽完指腹的香粉，华挽这才松了青争的手，依旧坐着，仰脸看着她。

　　青争早盯着华挽的举动了，眼下见着她松手，摸了摸手背又作势撩了撩发丝儿。

　　倒是没想到，这东西搽起来，还有这般的好效果。

　　原本的鄙夷之色早已经散了去，眼底还多了一抹欣喜之意，青争一边将那小盒子往怀里塞，一边堆起一抹笑来开口道：“瞧您说的，三小姐赏的好东西，奴婢又怎么会嫌弃呢！”

　　华挽抬着小脸儿，睫羽微微垂了垂，一双眼睛更是澄澈水亮，与那眼角的一颗泪痣映衬得极好，紧接着温声开口道：“不嫌弃便好。”

　　这么一款对她来说很简单的调香，想让人嫌弃，都很难。

　　更别说是这府里派来给她的小丫鬟了。

　　——

　　华挽早先便听闻，大理国寺会有一场“万姓交易”，就等着这一天了。

　　大理国寺，虽然瞧着只是寺院，可每月都会开放一场万姓交易，算得上明京城内最热闹的买卖中心了。

　　只是，关键的一点，华挽身上没钱。

　　要想买需要用的东西，没有钱，也就是只能想想了。

　　不过好的是，华挽可以暂时解决一下这个问题，她先前不是凭本事挣来了一块佩玉么，随便去家当铺里面走一走，就能换成银钱了。

　　华挽打定主意，便揣着那一块佩玉，昂首挺胸地出了门。

　　虽然对这明京城的大街小巷摸得还不甚底儿掉，华挽东拐西拐的，还很容易便见着了一家铺子。

　　半人高的灰色缎子搭着，瞧着半成不新的，还有一个顶在正上方的招牌，尤其斜斜插着的那一面小旗上，一个红黑的“当”字极为显眼。

　　没错了，是她要找的当铺了。

　　华挽抬起眸来看了看，然后一抬手将那缎子往旁侧掀了掀，一抬脚就走了进去。

　　正是才开张没多久的时辰，格子里面，就坐着一个正在低头拨着算珠的店家，穿着一件大褂子，戴着顶瓜皮小帽，浓眉大眼，嘴角还点着一颗黑痣，下巴上一撮黑亮亮的小胡子。

　　叩叩——

　　华挽站定，隔着那格子，敲了敲台面，见着那店家抬起头看了过来，这才扬声开口道：“店家，来生意了。”

　　店老板跟着搓了把手就站了起来，扬着一脸的笑，乐呵呵地就迎了过来：“不知姑娘要当什么东西？”

　　这敢情好，一开张就来了生意。

　　华挽伸手，进荷包里面掏了掏，摸出那块佩玉来，然后极有气势，啪地一声，就拍在了那台面上：“劳店家把这块玉给我当了！”

　　店老板低下头去，捧着那佩玉在手心，堪堪打量了两眼，这才抬起视线来，顿了顿才觑了一眼格子外面的华挽：“这玉，姑娘真的要当了？——”

　　“难道我闲着没事过来假的当？”华挽虽然觉得那店老板的神情有些怪异，只是听得他问，就下意识地嘴快地又回了过去。

　　店老板一只手捧着那块佩玉，另一只手抬了起来，攥着下巴上的那撮小胡子，一边顺了顺胡子，一边拿眼又瞧了一眼华挽。

　　莫名安静的氛围，蔓延开来。

　　“姑娘可真想好了？”店老板眯了眯眼，举了举手里的那块佩玉，却是又不嫌烦地问了一句。

　　华挽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怎么犹豫便开口道：“想好了，当吧！”

　　这不废话么。

　　她要没想好，进你这店做什么。

　　店老板这才没再多说什么了，只是最后瞧了一眼华挽，估了个比较妥当的价钱，将那块佩玉给当了下来。

　　到底是台谏官大人身上的东西，只不过这么小小的一块佩玉，却是当了二十贯银钱。

　　虽然华挽还不怎么清楚这佩玉的行情，只是她之前在府里拿到手的月钱，也不过一贯钱，即便是这店老板坑了自己一把，二十贯钱，对现在的她来说，还算得上是一笔小财了。

　　揣紧了那二十贯银钱，华挽特别有底气地就出了当铺，直奔那大理国寺而去。

　　这万姓交易，果真是极为热闹。

　　即便是华挽出门还算早的，到的时候，也已经是人群攒动的一片了。

　　不管是什么文人学士，还是什么老幼妇孺，或者别的小姐姑娘，都颇爱来逛一逛这大理国寺。

　　三方门，每处门布置的都是各有特色。

　　若是寻常爱小动物的女儿家，便会喜欢去大三门，因为此处全是珍禽异兽，猫犬鸟雀，甚至还有鹦鹉学人说话的声音闹个不停。

　　至于第二、三门，物件儿也是比较集中，算个平常人家所用货品大全市场，庭院里面设着的义铺，比比皆是，还搭着彩色的幕布，顺次一个一个看过去，琳琅满目，腊制果脯、时蔬果子、屏风帐帏、铺合簟席，甚至还有弓剑鞍辔一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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