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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五
“是我的错，我道歉。”巫炤出门的时候，北洛从墙边直起身子，认真又直接的道。王辟邪承认自己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巫炤和巫炤不能分开看，但也不能等同，凭什么把没有做过的“坏事”栽赃到现在的巫炤身上？
论情理，对方没有对不起他一丝一毫，就算是早前遭罪的那几日，也是阴差阳错之下的结果，他找怀曦找司危的茬并无问题，却唯独不能怪到四千年前的巫炤身上。
鬼师停住脚步，北洛目不转瞬，专注而不动摇的眼神表示出他的坦诚与率直。拖泥带水不是大妖的风格，雷厉风行才是，他继续道：“我确实对你有敌意，是因为一些暂不能说的经历。这些和你有关，因此我才隐瞒下来，只是为了防止发生未知的变故。”
“……我明白了。”巫炤轻轻颔首，他微微一笑 ，善解人意的道：“那剩下的，等你日后确定可以告诉我的时候，再说也不迟。”他厌恶的只是表里不一，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北洛这样明明白白的说清楚自己为何不能说，对于鬼师来说，已经足够。
只是……巫炤私下却愈发好奇，北洛提及的与己有关的经历，到底是什么？他忍不住回忆了一下曾在魔域探查消息的几段过往，那时他小心隐藏身份，与其他妖、魔几无交集，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曾经与辟邪打过交道。而且从北洛透出的口风来看，大妖担心的是“未来”，莫非对方曾经有过奇遇，窥视过一线天机？
未来……呵，未来并非确定，纵然是擅长卜术的仙人，也不敢声称自己看到的就一定是真正的未来，因为人心不定，稍有念头不一，就可能导致不同的结果。如巫炤这般只信奉自己力量的强者，根本不相信所谓的命由天定之说！
——若命无法自主，只会是因为不够强，没有强大到能够逆转一切而已。
但北洛的反应终究给巫炤提了醒，王辟邪的存在已经是一个未来有变的证据。虽然鬼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却将稍稍放松的那根弦重新绷紧，他迅速转过很多念头，一个早被抛诸脑后的想法重新自角落里浮现，那是在缙云失陷魔域之后，就被鬼师丢开的想法。
接下来的三月时光乏善可陈。
北洛的妖力不断重复消耗又恢复的过程，再加上时不时就有魔物出现，让他对妖力的掌握突飞猛进，一日胜似一日。只是……大妖却有个难以启齿的小秘//密，渐渐的越发频繁，令北洛颇不自在，偶尔会找个借口落荒而逃，跑到不知道什么地方一段时间，才会佯作无事的返回。
王辟邪吃一堑长一智，对巫炤换了态度，事先吐露此事涉及隐私，因此鬼师只好留在原地收拾烂摊子，对神出鬼没的北洛不闻不问。
如此时日流转，于最后一处空间异常的地方，便出了一些纰漏。
这个地方与之前那些地方不太一样，因为时间久远，已经过去近三年。那时巫炤对空间之力的掌控极不稳定，但也没到后来那般骇人的地步，因而大地沟壑纵横，残存的植被经过数次春秋变幻，重新生长繁殖，给裸露的泥土盖上一层青翠的新衣。
姹紫嫣红杂乱点缀在草丛灌木间，北洛本是闭目感应空间裂口的所在，忽然一阵清风送爽，鼻端嗅到腻人花香，他只觉大脑一阵眩晕，先前的种种恼人秘//密再次悄悄滋长，令他回神的时候，无法自抑的绷紧身体。
北洛尝试平复躁动却无能为力，他不太好意思的轻咳一声，扭头对巫炤道：“那个，我再失陪片刻，半个时辰后就回来。”
“……嗯。”巫炤只得同意，他“目送”北洛远去，灵视之术在周遭逡巡，却毫无所得。其实对王辟邪着意隐藏的东西，鬼师并非一无所知，他视物的方式与别不同，凭借灵力查探四周，自然对灵力的波动极为敏感。
巫炤不懂辟邪，但不妨碍他借着其他妖物的情况做以比较——结果简直显而易见。那种微微动荡的妖力像是平静的水泊被投入小石子后漾出的一圈圈涟漪，即便主人努力克制，仍在无时无刻的产生，不断轻柔的向外拂过。
这其实是一种讯号。
以人族的话来说，北洛此时的状态，就仿佛一个人站在大街上，不断的告诉周围人——我成年了！我很强大！我需要伴侣！
巫炤忍俊不禁，他一边按照惯例驱使死物开始建造临时居所，一边漫不经心的想道：以现在发作的次数来看，再过不久，北洛就该无法掩饰了吧？情欲本是天性，一味压制，并非善事。
妖类大都随性，就算大妖比普通妖族要多一分理智，也无法坚持太久。
巫炤已经在考虑，等这处空间修补完毕，就委婉的建议北洛回一趟魔域，去寻个母辟邪回来，顺便也把姬轩辕想的结盟之事推进一番。
他这么想着，绘满巫纹的手却无意识的摸上腰间的骨饰，那种嶙峋的质感，仿佛第一次拿到缙云所赠的骨笛。
就在此时，细弱的黑雾悄悄自地下冒出，无声无息的沿着草丛根部向巫炤蔓延。鬼师一时恍惚，等察觉不对的时候，周遭已经魔气弥漫、重重密布，将他深深笼罩其中。
北洛破开空间逃遁到极远的地方，他循着各类妖物的气息，专门挑实力强悍的下手，肆意挥洒妖力。等体内沸腾的血脉稍稍抑止，王辟邪吞下几枚巫炤特制的药丸，恢复濒临极限的力量。
然而随着妖力渐渐恢复，那种恼人的欲望又开始滋长，像是柔弱却强韧的女萝，牢牢扎根在心底深处，稍有机会便攀附而上，从血脉中汲取养分，壮大自身，削减被寄生者的意志。
北洛深吸一口气，在浮想联翩之前再次重复先前的举动，不断寻找妖物消耗妖力，然后再用药丸恢复，消磨那种难耐的隐秘渴望。他当然知道堵不如疏，但大妖由人类教养长大，不愿意如野兽那样被本能自主，他想要的是诗词中描绘的那种美好感情。
风雨同舟，白首与共。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锵——”太岁发出长鸣，将最后一名敌人钉死在地上，北洛精疲力竭，他靠坐在一块大石上，纵然竭力克制，却仍然无法压下大脑中的幻想。
他曾认识的男男女女倏然出现又倏然消失，走马灯一般飞掠而过，北洛捂住额头，叹了口气——就算他再怎么寻觅，也没有谁能够压过那个人。
巫炤的身影渐渐自脑海中清晰，从雾中虚影开始，像是被无形的画笔描绘，飞快明亮起来。
北洛晃晃脑袋，把注意力从鬼师细瘦的腰部移开，看向上方；巫炤弧线优美的下颌轻扬，露出一截脖颈，北洛喉咙滑动，又把眼神上移；他看到巫炤颤抖眼睫，细碎的光芒溢出，像是有星子在闪烁，勾人心魄。
……北洛猛然站起身，驱散那些不堪的联想，他甚而有一种罪恶感，似乎将巫炤代入自己的臆想，本身就已经是一种不该有的亵渎。
北洛抿紧唇，自从来到上古后，似乎便有什么力量在影响着他。这样失控的、并非出于己心、与感情无关的欲念，实在让他难以接受。
然而随着“症状”加深，北洛却越发难以分辨清楚，这种冲动，到底仅仅是本能被激发，还是……另有他不曾承认的东西暗藏其中、破土生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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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倾，等巫炤与缙云阅读完毕，凌星见又将方才之语重新叙述一遍，他讲的自是比云无月详细，更多了一些天甲经阁示警，星宫辰仪社等修仙门派采取的应对方式。
拜帖奉上的时候，确如霓商所料，诸多门派老成持重，视此警示为天灾人祸，再联系人间黑莲、梦域、巫炤等事，几乎毫无异议的决定，要阻拦所谓的“逆天”之举。
时间过去四千年，历史已定，改变过去便是改变已定的命数。修仙之人讲究因果，如今因果分明，为数人之妄念而颠覆人族历史，为他们所不取。
凌星见本也站在这一边，但当时岑缨同行，问了未来的掌门人一个问题，令凌星见拨云见日，眼前豁然开朗，有了其他见解。
岑缨说：“若命数已定，上古之事结局不容更改，我们又何必阻止？因为必然失败。若命数未定，所争者无非是个机缘，《周易》有云‘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天道尚且留下一线生机，我们这些人在这世上奋勇争先、不愿虚度光阴，无论是修仙或者别的什么，不都是争那向上的机遇吗？与巫炤相比，又有什么分别？”
凌星见说完，微笑道：“枉我修炼多年，自认为钻研典籍甚深，却比不上岑缨一语惊醒梦中人。”他被说服后，以此为理由又说服其他人，这才让前来拜访天鹿城的一行人变成他与岑缨两个。
巫炤默然片刻，不由道：“这份见解，委实难得。”岑缨在他心中“黄帝后人”的身份渐渐淡化，此时反而让鬼师想到了嫘祖，西陵族长也是极其聪颖之人，向来看的透彻。
岑缨脸颊一红，不好意思的道：“你们过奖了，这道理其实浅显的很，只是你们身处局中，一叶障目，反而不见泰山了。”
那些修仙门派若真能不加阻碍，反倒是一件好事，也省的自己多费手脚。巫炤心思一转，没有立刻和诸人研讨谶语，反而道：“如何送缙云回到过去，我已经有些想法。”
这话一出，殿中之人霎时安静，随即振奋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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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北洛：苦恼于身体冲动。
缙云：做一个安静的参与者。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章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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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