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

　　当然很快尹知秋更生气了。
　　在她发现她辛辛苦苦拎回来的银子花不出去的时候。
　　毕竟一个菜包子才一文钱，肉的两文。
　　尹知秋最小的一锭银子是五两的，卖包子的小哥儿根本就找不开，她也没有勇气一口气搬几千个包子。
　　就算尹知秋有了买几千个包子的勇气。
　　小哥儿估计也拿不出来这些包子。
　　人生最大的悲伤大概就是有钱没处花了。
　　尹知秋默默地躲在了车里数银两，数着数着她的数学细胞觉醒了，在她粗略的换算了一下发现她刚才提回来的银两折合人民币得有几十万的时候，她抱到一条足够粗的大腿的事实让她兴奋不已。
　　接着尹知秋一抬头，发现钱越泽拿着两块银锭子在敲着玩。而那位十分富裕的钱大教主探身从小乙手中接了一把碎银和一串铜钱，小乙比划了一些她没看懂。
　　钱大教主将碎银和铜钱递给了她，“你带越泽下去走走。车会在后面跟着。”
　　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尹知秋内心慨叹。
　　“你不想下车？”
　　“嗯。”
　　“怕路不好走？”
　　“嘈杂。”钱焱眉间蹙了蹙，像是不想多提，“不爱撞见故人。”
　　“这种市井地方哪来你的故人。”
　　“我十多岁的时候住在这里。”钱焱说了方道，“你说我会不会有故人？”
　　尹知秋隐隐觉得他眉宇之间似有分失落，但到底也不明白之前有过什么发生过什么，猜想总归也不是让他愉快的事，既然捉摸不透也就不再多问。只说，“这处风光倒不错。眼光真好。”
　　钱焱随即也展眉笑道，“这倒是。山明水秀。”
　　话既如此，不便再提。
　　尹知秋领着钱越泽融入着闹市之中。
　　也自有小乙驾车，马缓步而行，不时于路边空处停歇，等着去的人。
　　市集也并不大，嘈杂有余，热闹又不足。
　　难得的是一直被惯坏了的钱越泽却乖顺的很，紧盯着尹知秋，虽说还是不爱搭理。多少多了些依赖。
　　便是抓紧了尹知秋的手唯恐走丢了。又觉得新奇的很，每个摊子每样东西恨不得都要问个来龙去脉。
　　这架势，分明是刘姥姥进的大观园呀，八成钱焱也没带他赶过集，又或者是带来的时候他年纪尚幼，全然没有记性。
　　尹知秋觉得这样的小屁孩讨喜多了，是以多了体贴，不时问着想要些什么。
　　小孩子没个数，尹知秋也没轻没重，不多时就买了满怀。车横竖就在不远处，也方便尹知秋屁颠屁颠送回去又继续淘腾。
　　如此往复了两三次，车上便堆满了草帽、竹筐、木马、拨浪鼓乃至木工们会用到的刨子和墨斗。零零总总堆了不少，钱焱也不阻止，仍是倚着一方小几，漫无目的的拨弄着面前的杂物，从这当中挑出几根蒲草来，在手中结着什么。
　　车中未设火烛，他的面色便在半明半暗之中忽隐忽现，原本平平无奇的相貌不知怎的就看着入眼不少。更好在物事凌乱，连平日颇多遗憾之处也不再醒目，端的又是太平时日，天朗气清，怡人光景。
　　尹知秋快意极了。
　　兴致勃勃的钱越泽口中自会念叨，“这个给爹带回去。那个也给爹买一个。”
　　幼童所选，玩具居多，想着带回去的也是这样幼稚以极的物事。
　　尹知秋却想起先前所约，环视四周也不知道钱焱究竟会欢喜什么样的东西。物事贵贱不论，横竖又是羊毛出在羊身上。真是好大的一个难题。
　　思量许久，尹知秋见不远处一面具摊所制十分精美，大小式样颇为巧妙。便于那处选了几个面具。
　　尹知秋之前去钱庄支银两之时将钱焱玉簪顺势插入发中未还，此时付过账后见那卖面具的少妇目光有异，便问，“这位大姐是怎么了？”
　　“公子发间之物为奴故友所有。不知？”
　　尹知秋的古文也就是半瓢水，心想着故为已故就是说人死了这钱大教主也没死啊，便立时否认，“这是我好朋友刚借的东西。还没还给他。人好端端的哪里死了。”
　　那少妇微一蹙眉，“奴未说人死。只是久久未见。不知人在？”
　　“喏。就在那车里。”
　　应声，那车帘落下，自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少妇丢下摊子迎上前去，车帘只掀开一角，钱焱道，“许久不见。”
　　“是挺久了。”那少妇风姿卓越，举手投足之下自有一分秀雅。
　　尹知秋不知道怎么就莫名其妙有些自惭形愧。
　　倒是钱越泽嗅觉敏锐，抓着东西飞快奔回车边，警惕地盯着少妇，“不要你在这里。”
　　钱焱笑道，“犬子无礼。”
　　少妇似有讶异，“原来你亦已娶。”
　　“是。惠歌也已作妇人妆。”他嘴角含笑，言语亲昵，足见所交非浅。
　　那名叫惠歌的妇人近前一步道，“为何不下车相叙？或可移步寒舍。制备酒菜款待一番。邻里都是旧相识。”
　　钱焱顿了片刻，“内人多疑。不敢在外多耽。”
　　“那，何日会再来？”
　　“行商路过，怕是山长水远。再遇不知何时了。”
　　钱焱这话说得冷冰冰的，把一个殷切的故人就这样推走了。
　　连身为旁观者的尹知秋都听得不是滋味儿。
　　待人走了。
　　尹知秋跳上了车，见钱焱闭目屈膝而坐，身侧桌子上结着一对草雀儿，活灵活现的。
　　她等了会儿，低声问道，“你真的不见啦？”
　　“不见。”
　　“去叙个旧也无所谓了。”
　　“不见。”
　　“为什么？”
　　“不喜欢讲故事。”
　　尹知秋认真的联想了一下，好像钱大教主的过去对于旁人来说真的只算是个故事。这么一看理由可就充分多了。
　　为自己善于揣摩教主心而高兴的尹知秋现在更关心的是，教主脱口而出的内人到底有没有意有所指。
　　说的是她？
　　那可冤枉死了！
　　她明明一点儿也不多疑！
　　特别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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