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风月

　　“频姐姐。”秋日明媚的一个下午，枫拉住正欲外出的唐频，却支吾着没有说话。
　　“怎么了，小枫？”唐频紧了紧身上的风帽，只是耐心地等着枫开口，虽然唐频向来是风风火火的性子。这没有半年的时间，却已经让江湖无人不知暗挲仙子的名号，如同她那一手暗挲掌，她那说一不二的火暴性子也一起为江湖所关注。
　　“我就是想问下，最近月君大人跑哪里去了。”枫踌躇了一小阵，便挑了个似乎与她这会心思不符的问题。最近羽青是有段时间没在山庄露面了，连给枫的讯息也断了，枫想下山找寻却又不知从何下手。
　　“谭亮他日前有说过要去趟京城的吧。”唐频仔细想了想，之前她让谭亮去探察下羽青的底细，也没见他下手去办。大抵上，这次该是有了眉目所以一齐在山庄失了踪迹罢了。
　　“可是，这我知道。”枫有些急着想分辨，又一时不知如何说起，只得跺了跺脚，不自知地拧着手，说道：“前几日，月君他突然跑过来问想不想知道我身边这环佩的来历，我没多在意，只随口应了。后来便听说月君有事动身去了京城，而这之前，羽青就没出现过了。”
　　唐频这下倒是犹豫了下，不知该如何回答。半晌，笑道：“说不定这只是碰巧，又或者他们在京城遇上了，一齐办了差，便疏忽了与你的联系？”
　　枫听了这话，抬眼看了看唐频一脸无事安慰的神色，终是没有继续纠缠下去。
　　不过随后的消息让枫在这一日无暇顾及羽青与月君的先后失踪问题。当她目送唐频下山后，便起意往唯光轩那里去，看看有什么消息可以打探一下。不想，在练武场的西边，与一身气势奔走出山庄的吴波擦身而过。
　　短短几个月，吴波的身手进展飞快，从那时英雄大会上与乔颉平手的实力，已经提升到能与雷洛过上几十招了。吴波平时也是只闷头练功，少有结交之意。想来原本这吴波就不是轻易服人的主儿，见山庄鲜有人能对上自己，又见山庄上下多半是玩乐心态的，想是心生不满，觉得虚度了光阴。
　　碰巧与吴波照面的枫此时还不明白，何以这吴波身上一股煞气，好象山庄得罪了他什么似的。待她到了唯光轩后，发现轩内气氛肃然，大家都坐着没有说话。枫歪了歪头，便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外听听到底为何事。
　　“雷洛，这事现在倒也急不出对策了，人都走了。”沉默半晌，和颐才开口似是劝解道，“刚才已经派人发出联络，让谭亮与盛纳速速归来了。吴波他们目前也只是下山，得略微等等，看他们终究有何动静才是。”
　　枫一惊，她想起，刚才与自己擦身而过的，还有跟在吴波后面的三四人，其中似乎还有玉霖的丈夫相乐的身影。
　　“说什么‘山庄一家独大，江湖便少了乐趣’……我倒是不明白，我们稍微有点声势了怎么叫‘一家独大’了？”不知谁在唯光轩内抱怨着，雷洛依然沉默着。
　　枫又站了一阵，听了一会里面各式低语，刚想抬脚走人时，外面冲进一人，报到：“和颐庄主，刚得到消息，他们在白港盘下一个院落，似乎打算自立一方了。”
　　唯光轩内又是一阵话语嘈杂，枫没有去注意内容，只是扭头看见玉霖从东面走过，想了想便拦了上去。
　　“枫儿。”玉霖一脸哀伤，两眼微红，分明是之前有哭过的样子，见了枫只唤了一声便又有哭的趋势了。枫拉着玉霖往凉亭中坐下，只是无言安抚。玉霖平静了下情绪，才精简地说了些话。
　　“相乐下山去了，说随我意的。我是知道他要做什么的，本来也为难到底是留还是跟着他。可是……”玉霖说到这儿，又有些气急了，“可是，枫儿，我们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他们要这么说？”
　　吴波带着人离开才发生了片刻，消息便已经在山庄内飞鸟般地兜了几圈。枫回头看看唯光轩，不知道里面正做着什么样的抉择，亦或者仅仅只是坐观形式。
　　“玉霖，今天先别下山，晚上到我那里住上一晚，好不好？”枫虽然有很多话想表达，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表达。她知道的，玉霖是要下山的，早晚的问题。“明日一早，我陪你下山去白港好不好？”
　　枫留住了玉霖这一晚，却是没有在第二日将她带回龙脊山庄。她们在白港的浮云茶楼内满耳听到的都是关于那个一夜之间出现的组织，一个名为暗影的杀手组织。也是在浮云茶楼里，枫看着相乐带走了玉霖。
　　暗影，据说只要出的起价钱就没有他们下不了手的；又据说如若要加入，只消与他们的老大对上五十招不落下风便可。他们的作风，如同他们的名字般，暗夜来去，如同影魅。
　　暗影的出现，让江湖消化了很长一段时间，龙脊山庄也不例外。
　　枫坐在凉亭中，吹着秋风，看着唯光轩中依然喧闹不止，不自知地暗叹了口气。和颐倒是好脾气的依然在里面做着自己的事情，雷洛却承受不下这连着几日的抱怨连洛颐草堂都不呆了。正发着愣，只觉身后有人气息，当下匕首暗露一边防备一边转头，却是古仁为了避开唯光轩而绕路凉亭。
　　“哎呀小枫，这么紧张是做什么呢？”古仁早已没有了刚进山庄时那茫然无知的羞涩，虽没见什么太大的成就，却是已把月君的腔调学了个八九成。见枫放松了身体，又转过头去，也不恼枫的不理会，只是自顾自说下去，“要我说，最近日子是风头紧了些，可这龙脊山庄之内还是安全的很呢。”
　　“古仁，你说他们为什么就非要说离开才好呢？”枫没有理会古仁的话题，只是问了她一直在想的问题。
　　“呆腻了，或者是觉得自己做老大比较开心。”古仁满不在乎地回答着，一边也面向唯光轩瞧了一眼后，换了更轻的声音道：“不过呢，谁爱走谁走的，我不离开。”
　　枫听见这话，转了头换了眼神，看向古仁。良久，枫回眼望了一下唯光轩，轻笑颔首低语道：“我呢，在一开始的时候，便在唯光轩中立下过这誓言了……”
　　古仁在枫回眼的时候便悄然离开了，不知有没有听到枫的话。
　　那遥远的未来，不再年轻的枫站在这凉亭中，努力回想着那时开庄之初，到底还有谁在那时与自己一齐立下这永生不离山庄的誓言。她一页页翻动着繁多的记忆，看到了这一日自己与古仁的对话，于是继续往前探索，而天舞此时正穿过湖面往凉亭中来。
　　记忆与现实做了些许的重叠，枫听见唯光轩中传出少女的声音，宣誓着属于她们的飞扬与肆意：
　　“我发誓，这一生，永不离龙脊山庄。”
　　“我也发誓，这一生，非龙脊山庄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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