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月落

　　月拉开阿步姐房间的纸门：“阿步姐，你找我有事？”
　　“阿月，你来啦。”
　　门内的女子转过身，阿步姐恢复了艳丽的妆容，眉梢眼角透露出难得一见的风采，淡色的直衣外是异常华丽的和服，月仅凭色彩就知道这套和服的珍贵。
　　“阿月，愣着做什么？”
　　“嗯……一下子没能认出来……阿步姐从没这么漂亮过……”
　　山崎步伸手一个毛栗敲在月的头上，霜白的脸上露出熟悉的笑容，这才让月回想起那个会在月下喝醉，总是和他拌嘴的阿步姐。

　　“时间过得真快，你在这个房间醒过来那天好像还历历在目。”
　　“嗯。”来新撰组已经好几个月了。
　　“真希望能再多陪陪你……还有阿丞。”
　　月忍了很久，终于还是开口道：“阿丞他，很多事不说出口，但是实际上，从心底里是关心阿步姐你的。”
　　阿步姐眼角的泪痣似是闪了闪：“我都明白呢。阿月，能不能答应我件事呢？”
　　“阿步姐愿意收留我，还向总长提出让我留在新撰组，这对于我是莫大的恩惠，别说一件，再多件我也能答应。”
　　一口气将心中长久以来所想说出来，月的脸都有些红红的，越发衬的他那张雌雄莫辩的脸俊秀出尘。

　　山崎步在心中暗痛。被弟弟喜欢上的人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她甚至不能保证在这样一个乱世，月这样一个柔弱的人儿能否支撑多久。可不论月的结局如何，她的决定都是自私的，因为她首先是阿丞的姐姐。
　　“阿丞他从小就寡言，没有什么朋友，和新撰组中的人也不深交，连与我这个姐姐之间也几乎没有亲情可言。在月你出现之前，我一直觉得，说不定不假于情对身为忍者的阿丞来说反倒是件好事。”
　　月抬起头，看着阿步姐，眼中流出一丝不解。
　　阿步姐的眼神柔和，伸手握住月的双手：“阿月是个温柔的人，从今以后你能不能替我，关照着阿丞呢？”

　　“如果有阿月陪着他，阿丞即使没有我在身边一定也可以的。”
　　“阿月，阿丞就拜托你啦。”
　　那一刻，月光下的女子看上去与以往有很大的不同。
　　月说不清，但不仅仅是妆容打扮，女子身上似围绕着一股浓浓的愁绪。
　　月很想问阿步姐她这些天一直在担心什么，可终究没有问出口。这也成为了之后月一生的遗憾。

　　新年刚过完，阿步姐就和总司一样从月的身边消失了。
　　没有向其他人打听任何消息，因为月知道队士是不能透露详情的，而后院的众人也不会有比他知道更多的人了。加上从上次阿步姐亲口将弟弟托付给月，月知道，阿步姐定是早就有准备，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告诉他罢了。
　　月可以说对这个结果有所感知的。自入冬以来阿步就开始教月打理越来越多的事务，似乎是想将后院的管理转手交给月。可那时候月却从没有多想。

　　月隐隐有些不安，不过他安慰自己，阿步姐说不定只是因为见阿丞那么寂寞希望自己和他成为朋友呢？可是……阿丞也是大人了，她并不需要用托孤一样的口气特意赶在临行前来拜托他呀？
　　他也特地去看过阿丞。虽然阿丞保持着一如既往地沉默姿态，可月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担心。
　　这对姐弟在这一方面还真是相像，阿月无奈地想。

　　冬一日比一日深，一场大雪后，院子被厚厚的积雪完全覆盖了。
　　月给狗崽小铁的住处铺了厚厚一层稻草，可也没法完全抵御冬天的寒冷。仓库中的温度太低，每次月去看望它时，小铁都躲在草堆中，只露出个脑袋，看见是月才会浑身打着颤地爬出来，令他心疼不已，可又苦恼怎么替小铁找地方过冬。
　　与此同时，另一个“小铁”市村铁之助发现了月的秘密，孩子心性发作，硬要一起照顾这只和他同名的狗崽，那热情劲让月没法拒绝。不过幸而铁之助点子多，见狗崽奄奄一息的样子，便提出把小铁送到在账房做事的哥哥那里养着。
　　月思来想去，自己越来越忙几乎没空来照顾这只狗崽，虽然不舍也只有先请辰之助代为照看过冬天了。

　　铁之助的哥哥辰之助是个老实人，虽然总是在后院听到他苦口婆心地劝捣蛋鬼弟弟，但为新撰组却是尽心尽力。辰之助听拖着月前来的铁之助说明来意后，以为养狗又是弟弟给月找的难题，不免又是点头哈腰，反倒把月这个有求于人的弄得不好意思。
　　从辰之助那出来，月望着院中白白一片，心里缺突然没由来地一阵茫然。

　　离开皇宫以后就决定再也不在任何人身上投诸过多情感，因为知道他们终有离开自己的一天。可是当那些人对你示好，给予你由衷的关心时，月却只能任由心防坍塌。
　　也因此会当被留下时更受伤。
　　在来到新撰组后身边最亲近的三个人——阿步姐、总司和小铁都先后离开了他后，月对自己说，这不正是当初自己预想到的吗？总司走的时候，月还觉得几乎无法忍受那种感觉，可现在已经有些麻木了。

　　“你怎么了？”
　　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一身黑衣的忍者站在雪地里，身形修长笔直，衬得他越发犀利而冰冷。
　　只有这个人……
　　见月站在原地不动，阿丞几步上前，这才发现他的不对劲。
　　冰冷的手触上脸，把月冻得一哆嗦，但也让他回过神，缓缓抬眼看着面前的人。
　　阿丞指尖沾满了还残存着温度的液体，看着月白皙的脸上泪痕犹存，眉头越皱越深，却被月接下来的动作惊得失去了言语。

　　月将那只冰冷的手拿下脸，却握住了没有松开，头轻轻靠在阿丞肩上，感到冷面忍者一瞬间的僵硬。
　　自从那日被冷漠的忍者拥入怀中以来，月开始重新审视对阿丞的看法，也意识到，只有面对的人是自己，阿丞才不会吝惜珍视的眼神。月在冷面忍者日益温柔的注视下，逐渐有些明白，但又说不清究竟明白了什么。直到后来阿步姐的托付。

　　这个人，他在寺庙捡到了自己，把自己带到了新撰组，从此自己的生活有了新的轨迹。
　　也许这是对那么多人离开他的补偿，也许这么想有些自私，月愿意在此刻依靠阿丞，来填补内心的空洞。
　　但是，只能是阿丞了。

　　“我能这样靠一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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