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月谈

　　人类真的很容易贪心。一开始还能克制住自己的心，克制住看过去的眼神，告诉自己这样就可以了不能也不该再进一步。然而看着身边的他，她就忍不住被他吸引，被他夺走目光，她心里越来越大声地向她呼喊，想要他。
　　想要他露出温柔地微笑，想要他抚摸自己的脸颊，想要他牵住自己的双手，想要他亲吻双唇，想要他拥抱她，爱她。林颜悄悄地偏头看他，银色的发丝随意飘散着，她想要触碰一缕那月光，却又在半途收回了手。
　　这是兰斯第一次在早上把她带过来在花园里散步。他手里端着酒杯，从她身体里流出的血液已经冷却，但是他却没有急着喝掉，而是端着酒杯慢慢地走着。林颜忍不住去猜测他的想法，她想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看待她的，他这时候为什么要把她叫出来。
　　“你记得来这里多久了吗？”兰斯突然开口说道，然后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
　　他缓缓松手，那只玻璃杯掉落到地上，瞬间散成灰烬。林颜心里涌起了焦躁的不安。
　　“差不多…有两个月了。”她抿起唇。
　　“你该回去了。”兰斯停下脚步，指尖轻点，林颜立刻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变成了最开始来到这里时穿的那件，她大脑嗡嗡作响，勉强压制住恐慌，声音颤抖着，“好的，我马上回房间去。”她努力告诉自己不是的，他并不是要她走或者杀了她，他只是现在不想和他逛下去了——但是黑衣执事挡在了转身想要逃离的她身前。
　　她听见他说，“安格”。
　　随后她就如同来到这里的时候一般，晕倒在地，然后，被送回了她本该在的世界。
　　最后一刻她想道，啊…大概一切都是错误的吧。

　　明沅在窗口看到了林颜的消失。
　　她心里大概有了猜测，而那个猜测让她的脸色也苍白了起来。
　　她捏紧了拳头努力地思考着该如何留在这里，留在那个男子身边，但是脑海里划过的无数方案都被一一否决。上辈子她记得林颜这时候应该还在这里，享受优渥待遇，但现在却被送走了，一定是有哪里出了问题，明沅抓了抓头发，皱眉来回踱步，她很快意识到，她自己。
　　她是造成了现下这个情况的原因。
　　天啊…她捂住嘴，忍不住开始想是否是这一次是她无意中得到了他的心…？也许是她使他发生了改变？明沅知道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可万一是真的呢？
　　她忍不住走到阳台上。
　　事实上自从她在早上蹲到了奥利维亚之后她便坚持起早去见奥利维亚一面。
　　她并不知道那个红头发的女孩子每天都在做什么事，但是她的脸色越来越糟糕。
　　苍白，空洞，甚至是瘦骨嶙峋。她像是一直都没怎么休息，眼底有重重的黑眼圈，也没有好好地吃饭，脸上一点肉都没有，脸颊下陷。她穿着白色的简单长裙，用布带绑了头发，从她身旁经过。
　　也许某一天就这么死掉了也不一定。明沅皱眉有些担忧地看着她离开，但不知怎么她心里又有着隐秘的庆幸——不管她是做什么，变成那个样子也足以说明这里的主人对她并不在意。
　　什么时候自己也有这样阴暗的想法了呢？明沅觉得原来的自己正在分崩离析，但是她向那月光伸手——可月光并不曾回握住她的手。
　　他也许根本没有注意到。
　　明沅又坐到床上，瘫倒，双目涣散地看着窗幔，脑袋空空。
　　她也许还是走错了吧？
　　纵然日后的隐患已经不在，可是她突然意识到也许她失去了不该失去的东西。
　　她记得在卷入这里前的一切，她和阿颜是关系非常要好的闺蜜，她们从来没有过喜欢上同一个人的烦扰，不会在背后心生怨恨，不会在这折磨的情感里痛苦纠结。
　　她记得她的父母，虽然严格但是却真切地爱着她关心着她，尽可能给与她能给的一切。
　　她记得路边朦胧柔白的街灯，记得夜风吹拂树叶，擦过肩头。
　　明沅擦掉流出来的眼泪。可是现在已经回不了头了，她放不下她的爱情。早就不是躲避死亡的结局，她现在只想留住那段月光的目光。
　　明沅猛地坐起来，冲进卫生间洗干净脸，换了衣服，简单地捋了捋头发，推开房间门，对着虚空轻声唤，“安格。”
　　黑衣执事出现在她面前。明沅看着他的无甚表情的脸，沉了沉心，“可以带我去殿下那里吗？”
　　安格的目光在她身上凝固一秒，随后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两个人同时换形到书房。
　　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
　　这里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小型图书馆。四处都是书——多得简直不敢置信。
　　明沅忍不住露出惊讶的神色，甚至全副心神集中在打量这间巨大的图书室。好一会儿她终于反应过来，安格已经隐藏了起来，她面前只剩下捧着书的银发男子，他目光一直落在书本上，不曾抬头看过她一眼。
　　“不必离开。”
　　明沅有点疑惑，她刚刚才来这里，他是在叫谁不要走？
　　等等…她偏向右边看，单人沙发上正坐着一个红头发的女孩子，她淡淡瞥了她一眼，又立刻重新回到了书本的世界。
　　奥利维亚…她一直在这里吗？
　　明沅知道自己来不及震惊，她还没有忘掉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殿下…我看到您将阿颜送走了。”她深吸一口气，身旁有另一个女孩在让她很是别扭，但也顾不上了，“我不知道您为什么送她离开，但是这提醒了我，我决定告诉您我这段时间以来的想法。”
　　兰斯终于抬头看她了。明沅仿佛受到激励一般向前走了一步，明亮的闪烁着光芒的大眼睛流露出少女的羞涩和爱慕。“我想…”
　　她的话仅仅开了个头，明沅就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
　　她着迷的那个声音传到她的耳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看着她的猩红眼眸里全是漠然，他的声音也是冰凉的，“我已经不需要进食，你也该回去了。”
　　轰隆。明沅全身冰凉，她颤抖着唇，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竭尽全力想要从脑海里找到些话来挽回这该死的局面，可是她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只是徒劳地惨白着唇，仿佛堵住了喉咙，手紧紧攥着裙摆，都能看到手背上的青筋。
　　兰斯不再看她，淡淡地宣布她的死刑：“安格。”
　　她知道没有挽回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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