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长的义务

　　自从那日跟韩悯说了那句话以后，贺不渝已有两日没有跟他的太子卫首领正经见上一面，也不知道为什么，贺不渝下意识躲着韩悯，这一点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等过了两日，贺不渝收集了各方情报，琢磨着还是要去南宛城一趟，用过晚饭后就去韩悯住处寻他商量，好死不死被齐治这小子给缠上了。

　　这人在军中端的是一副世家贵公子的做派，不论什么时候都要穿他那一身绫罗绸缎，什么粗布军服盔甲，他是断断不会碰的。

　　老远就见到这人如同一个出尘道人一般，站在路口，露出一副得道高僧的慈悲面容。

　　等贺不渝走近了，他便大手一揽，搭在贺不渝的肩上，哥俩好地亲密细语。

　　“表弟，你不厚道啊。”齐治脸上笑嘻嘻，贺不渝瞥了他一眼，就知道这人肚里憋着坏水儿。

　　“这两日查我查得还不够啊，现在是不是轮到我亲自交代了？”贺不渝没好气道，肩膀一抽，将人甩了下去。
　　谁知齐治半点儿没生气，又死皮赖脸地黏了上来。

　　“哪有的事，我不过是关心表弟你的个人生活嘛，好歹你也十八岁了，这次回去得选妃了，外祖母与我母亲年初以各种名头举办了四五次宴会，为的是什么，西京城里谁不清楚？”

　　“滚蛋！”贺不渝之前提到这些还无所谓，现在却觉得心里窝着一股火，狠狠地瞪了一眼齐治，“别跟着我！”

　　齐治便知道贺不渝事真生气了，他收了调笑的意思，连忙哄着：“我也没别的意思，除了顺便打听点八卦，查来查去不就是就此机会帮你整肃一下军中？万一又捉了个番人探子或者北齐奸细……”

　　贺不渝听了这话，脸上稍好一些，“又查到什么了？”

　　“倒也没查到什么，也就是几个京畿军原本就沾亲带故的混子，这不是什么打紧的事，敲打敲打就知道了轻重。至于你这次在诏南关扩的后勤，有不少是番人……”

　　“番人？”贺不渝警惕了。

　　齐治笑了笑，“番人也是老百姓啊，他们也要混口饭吃的，我都盘问过，再没有小黑屋那种情况。”

　　“嗯。”贺不渝点了点头，“等回京的时候，这些人也不会带走，的确不必担忧太过。”

　　“太子殿下心善。”齐治给了一句好话。

　　贺不渝白了他一眼，就知道这小子好话背后还藏着一颗八卦之心，果不其然，齐治又道：“我可找方悟打听过了，秦二找的那个美人，你们家老韩直接丢了出去……”

　　“是，没错。”贺不渝不等齐治循序渐进，径直打断，挑眉看了他一眼，“怎么，你觉得老韩做错了？”

　　“那倒不是，我就是想问问，你那日在我面前藏的，到底是谁。”齐治特意眨了眨他那无辜的小眼神，睫毛长得要命。

　　贺不渝烦死了，“没藏谁，不就是老韩，你看到了的。”

　　齐治摇了摇头，“你这人太厉害，我受训于玄衣司，又在大理寺任职，竟是半点蛛丝马迹都没找到。有这般手段，拿来对付表兄，着实不厚道啊……”

　　贺不渝冷哼一声，“呵，齐世子你也好意思？能力不够，回炉再造呗。连我都没有进过玄衣司，你一个小白脸……哼！”

　　“你越是藏着不让我知道，我就越是非要找出那人来……”齐治被激起了斗志，显然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贺不渝有些头疼，皱着眉，“你无不无聊？干正事行么？成天盯着我作甚？”

　　“你急了？”齐治咧嘴笑道。

　　贺不渝忍不住脏话：“急个屁，滚蛋！少在我跟前晃悠！回头我就去找殿下，让他将你这等草包废物赶出玄衣司……”

　　“喂，你什么意思？”齐治被戳中了要穴，炸毛了。

　　“呵，你不是连个人都查不出来么？玄衣司还要你做甚？”贺不渝将就之前的话奉还。

　　齐治语噎片刻后，恍然大悟，“这么说来，你承认是有那么个人了？”

　　“没有！”贺不渝气死了，快步往前走，不想搭理这个缠人精。

　　可惜齐治是个厚脸皮，跟在贺不渝后边，扯了好几次他的衣袖，气得贺不渝差点儿都动手。
　　“你再这样烦人，回西京我就告诉浅浅，说你这个当大哥的，欺负我。”

　　齐治蹬直了眼，“贺小渝，你要不要脸？我们俩的事，牵扯小妹做什么？”

　　这小子是个妹控，自从齐浅出生，他就跟个什么似的，成天围着那小丫头转，把人宠成了一个刁蛮大小姐还不够，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也摘下来塞给小丫头，更别提什么原则了。

　　贺不渝捉住了齐治的弱点，继续拱火：“反正父皇也属意你们家女子，那我回京就去找郡主娘娘提亲……”

　　“啊啊啊啊啊，贺不渝！我打死你！”齐治冲上来就是一巴掌，直接往贺不渝脸上糊，管他是太子殿下还是亲表弟，敢打他们家浅浅的注意，先揍了再说。

　　贺不渝被糊了一巴掌，半个下颌骨都疼，捂着牙帮子，“齐治，你来真的？”

　　“你还敢提亲？敢来老子提刀砍了你的腿！臭小子！都睡了别的女人，还敢来招我们家浅浅，浅浅才几岁？啊？你要不要脸？”齐治叉着腰，气急败坏。

　　贺不渝深吸一口气，深觉自己可能惹了祸，定了一秒钟，拔腿就跑，脚丫子翻得飞快。

　　齐治在后面狂追不已，见贺不渝逃窜得快，干脆抄起旁边校场上一杆长棍，仗着长度够，追不上却够得着，就在贺不渝背后戳。

　　戳得贺不渝背脊骨生疼，连连直叫唤：“我错了，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别追了行吗？”

　　“今日我就为浅浅除害！”齐治发起飙来，完全不像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路过所有的将士，个个扭头驻足，惊掉了下巴。

　　“你疯了吗？齐治！我不过就是一说，你……你注意一下你的形象！”贺不渝绕到一扇兵器陈列架后面。

　　齐治提着棍子，步步逼近，“没形象可言！”

　　“哎……齐治，阿治，治哥哥……”贺不渝绕着兵器架一圈，什么不要脸的称呼都喊了出来，偏是齐治不饶人，铁青着脸，半步都不肯退让。

　　贺不渝没法，使出杀手锏，“你再追过来，我就叫老韩了！”

　　齐治气笑了，“贺小渝，你真他娘的不要脸！”

　　“齐世子，注意你的形象，世家公子怎么能爆粗口？”贺不渝扶着兵器架，上面的利刃一件也没拿，只盯着齐治，一脸地讨饶，“我也是没办法，你非要缠着我，我不过随口一说，你就当真了。”

　　“你还随口一说？”齐治简直气得半死，“本来陛下就起了心思，照你那性子，不顾后果胡搞一通也是有的，传到陛下的耳朵里，想让他下旨意赐婚不成？”

　　“哪敢？我没那个心思！”贺不渝道，“再说我也不会胡搞，浅浅也是我妹妹！”

　　“哟，还知道是你妹妹？”齐治抄着棍子一个猛扑，“知道是妹妹，还敢胡说八道？你小子就不知道人言可畏，就不知道后果……”

　　“哎呦，齐治，你能轻点儿吗？”贺不渝被抽了一棍子在屁股上，皮开肉绽地疼，“你再来，我真叫老韩了！”

　　“你叫，你赶紧叫！打架还叫帮手，你要不要脸？”

　　“谁知道你真揍啊？我都让你追了三圈了，再大的气也该消消了吧，这要不是棍子，我后背就成筛子了……”

　　说话间，贺不渝一个趔趄，脚下没站稳，被齐治提着后腰带捉住了，墙角一扔，再使着棍子堵住出口，这回算是被瓮中捉鳖了。

　　贺不渝哭丧着脸，“还不够么？”

　　齐治横眉冷目，“你说呢？”

　　“那不行，我身为将军，不能这么丢脸……”

　　“行啊，那你叫老韩来！”齐治冷冷道，“反正老韩来了，我也不怕，他受了伤，是打不过我的！”

　　“老韩受伤了？”贺不渝立即正色。

　　“你不知道？”

　　“你赶紧说怎么一回事。”贺不渝语气有些冲。

　　齐治瞥了他一眼，倒也没计较，直接说了缘由：“我想着来了军中数日，不像你日常与将士们练着，便昨日挑了个空寻老韩松松筋骨。他是暗侍卫出身，潜伏追踪、搏击暗杀不在话下，是单兵作战最好的对手……”

　　贺不渝嗤道：“就你这小身板，还敢去找老韩练？找虐呢吧？”

　　齐治瞪贺不渝，“听还是不听？”

　　贺不渝乖乖不说话了。

　　齐治继续道：“昨日练上手，初时倒没有发觉，待过了两三个时辰，我便看出老韩身上恐怕有伤，偶尔会露出一两个破绽，从前这种情况断无可能。你知道的，玄衣司暗侍卫，个个练的都是生死杀招，讲究的是一击毙命，一旦留了破绽给对方，那都是要命的事。”

　　贺不渝心下琢磨着，这两日未曾关注韩悯，也没有察觉出异常来，更何况自己根本没有让他出去执行任务，怎么会受伤？难道说老韩偷偷在做什么？

　　“你问过他没有？”

　　“自然是问了，可他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贺不渝更加疑惑了，他心里有个不太可能的猜测，得见到了老韩才能问个清楚。

　　看了看齐治的脸色，又看了看对方手中的棍子，贺不渝认命了，“好吧，既然如此，那你就揍我一顿吧。”

　　齐治挑眉，“你倒是学得乖。”

　　“先约法三章，打人不打脸，揍完这一顿，咱们就两清了，你不许再捉着那个事不放。”

　　“什么事不放？”齐治好笑地追问。

　　贺不渝耳根稍红，“就是你怀疑我有人那事，根本就没有，你也别找了。”

　　“是吗？”齐治打量着贺不渝，“我看不像。”

　　“反正，反正你别追问了，不行吗？好好一个世家公子，干甚这般好奇心？专挑人家的隐私八卦来查？”最后两句话嘟囔着，暴露了大大的不满。

　　齐治本来还想就这么算了，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就质问：“是我多管闲事了么？贺小渝，你说话要凭良心！要不是你藏着掖着，什么都不教我知道，我能想法子追问？”

　　“我……”贺不渝还带不服气。

　　齐治又道：“就问你，前年那个落魄女，你救了她，她反而讹了你，差点儿传得满城风雨，这事谁帮的你？”

　　“是你，行了吧。”贺不渝气短了一截。

　　“还行了吧？你就跟着秦二那伙子鬼混呗，也不擦亮了眼睛，要不是我特地去查了一番，你被坑死了都不知道为谁数钱！”齐治恨铁不成钢，“当然，我也承认自个儿好奇，可好奇归好奇，你要是坦坦荡荡跟我说了，哪怕是个风尘女子，哪怕是个有夫之妇，我也不会说你什么，谁没事盯着你屋里那点子事看？”

　　“偏是你藏着掖着，鬼鬼祟祟，怎么着，还想在边关传出太子殿下的风流韵事？本来有些老世家就看你不惯，处处找你茬，又有北齐那帮人在暗地里拖后腿，恨不得你赶紧下台，你倒好……”

　　贺不渝听着听着，觉得不大对味了，“你就事论事啊，别胡说八道瞎乱扯。”

　　“你小子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天大的事也不算事，可到底为什么藏着掖着，连我都不能知道的？”齐治这话问得认真了。

　　贺不渝看着对方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没人。”

　　“我问老韩，也是吞吞吐吐的，不像真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还问了老韩？”贺不渝惊呆了，“你怎么问他的？”

　　齐治道：“就问你有没有心上人，那天晚上睡了哪个女人？”

　　“还睡了哪个女人？”贺不渝惊道，“老子根本没有睡女人好不好？”

　　“是吗？”齐治似笑非笑地看着贺不渝，好像什么都知道了一样。

　　“本来就是！”贺不渝受不得这眼神，脑子一热，当即脱口而出：“老子根本就不喜欢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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