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山河（重生）

　　那还是前世的时候，塞外风大，特别是入了冬，整日整日都能听见大风呼哮而过的声音。

　　林君斐一身素白的衣裳，刚刚一场风寒还没来得及痊愈，每日每日吭吭地咳着。因为这场病，又或者是之前一连串的事，她看起来廋了一圈。

　　又是有些发热的迹象，多数时候脸上朵朵红晕，本就明艳的脸更是动人。

　　林君斐已经在床上躺了许久，整日整日昏昏沉沉的。半梦半醒的时候，她总是想起之前在京城的回忆。

　　最后总是梦见饶梁皆双眼发红地举着刀朝她走过来，一刀落在手上，一刀落在脚上。艳红的血液从伤口里涌出来，浸透了身上的衣裳。

　　同样吃下了软筋散的桃枝此时躺在不远的地方，脖子上一道狰狞的伤口。因为时间太久的缘故，血液已经氧化，变得暗沉沉的。

　　然后陡然惊醒，又在重病中昏昏欲睡。

　　有一天的时候，林君斐突然惊醒过来，她看着同京都装饰完全不一样的摆设，想起自己是被饶梁皆送过来的。

　　房间里没有什么人，只有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她撑着床把软软的身体支撑起来，艰难地走过一截走到房间里的那块镜子面前。

　　镜中的人相比以往在京都的模样，已经消减了不少。然而底子在这里，再是消瘦也还是带着柔弱病态的美。

　　林君斐抬手摸了摸这张祸害一样的脸，脸上已经摆不出表情。她从身上摸出了一把匕首，那是她一直都有的，大概是考虑到她现在已经是一个什么都不能做的废人，所以也没有在意她身上有没有凶器。

　　林君斐把匕首从刀鞘里拿出来，森寒的刀刃反射着烛光的光影。她把匕首放在脸上，比划了几下都没能狠下心。最后她咬咬牙，闭着眼睛拿着匕首在脸上胡乱划拉。

　　第一反应是很疼，然后是湿热。

　　“啊——”

　　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颤着手去摸脸，只摸到一手的湿热以及刚刚留下来的纵横的伤口。她疼得直吸气，因为风寒一直昏沉的意识，终于清醒了些许。

　　……

　　林君沅和宋纪到了京城，住进了郡主府。因为想要联络感情谈谈这些年来的遭遇等，林君沅和林君斐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睡到半夜的时候，林君沅被林君斐吵醒了。

　　林君沅刚刚醒来的时候愣一下，林君斐就躺在她的身侧又是吸气又是抽搐，像是做了场噩梦。

　　林君沅愣过一秒以后，往林君斐脸上看了一眼，发觉她还在哭泣。还没等她做出什么的时候，林君斐突然尖叫一声突然坐起来，慌张而急促地拿着两只手摸脸。

　　林君沅连忙把她的手抓住，温柔而强硬地压下她的反抗抱进怀里，然后拿出一只手以记忆中的节奏在林君斐的背上轻轻地拍着：“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也许是声音，也许是背上的节奏和力道让她想起了很久远的事，林君斐慢慢地冷静了下来。然后她抬头看了眼林君沅，隐约的光点积在她的眼睛，然后眨眨眼，瞬间滚落。

　　最后她哭得累了，靠着林君沅就睡了过去。因为哭得太狠的缘故，还带着一点点抽噎。

　　林君沅叹了口气，轻柔地将林君斐放到在床上。然后她坐了半天，发觉再也没有一点睡意。

　　索性她起身，推开门准备找桃枝谈谈。

　　桃枝还没有睡，还在房间里看着刚送过来不久的消息。

　　门外人影晃过的时候，桃枝立马戒备地起身，顺便还伸手摸上了身上藏得隐蔽的匕首。她的算盘已经碎了，因为本来也没想着要财神的身份，所以也没继续用。

　　正戒备时，来人轻轻叩响了门：“我可以进来吗？”熟悉的声音让桃枝瞬间放松下来，她顺手把资料往身上一捅，然后才往门口去。

　　打开门，就看见简单披了一件衣服在身上的林君沅手里提着一个被风吹的烛火摇曳的灯笼，微微泛黄的烛光落在她的脸上，因为睡觉拆了发冠的缘故，散落下来的发丝遮住了那道伤疤，在这朦胧的烛光里，晃眼望过去还以为是林君斐静静站在眼前不说话。

　　桃枝也只是愣了一下，就把人认清了。她侧过身将人放了进来，并且顺手关上了门：“怎么了，是睡不着吗？”

　　“是斐斐……”林君沅把灯笼随手放在了一旁，映着烛光的眼睛没有焦点，像是在出神，“斐斐刚做了噩梦，我把她哄睡了便睡不着了。想着你一直跟在她身边，想来问问她的事。”

　　“斐……斐斐啊，”桃枝想了想，“在恢复记忆以前，皇上一直都很宠她，什么都随着她。或许是在宋公子身上看见了将军的影子吧，所以一直都在追随他。

　　然后开春的时候，被人推下了水，得了场大热。这场大热刚刚减下去就恢复记忆了，就是……”

　　桃枝愣了一下，皱了皱眉显然是在思考：“那时她刚醒来的时候，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说呢，感觉有点不对劲。”

　　“脸？”林君沅愣了一下，想起林君斐噩梦时又是吸气又是抽搐，最后陡然惊醒胡乱摸着脸哭泣。最后她像是想通什么一样，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到底遭遇了些什么。”

　　桃枝赞同地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那打信纸，铺平摆在桌上：“你瞧这些都是我们收集到的证据，怎么看都不像能扳倒他们的样子。”

　　林君沅随手拿起一张，上面写的要么是些无伤大雅的错误，要么是些明面上跟贾丞相没关系的证据。真要打破贾丞相所代表的那些盘根错杂的势力，仅仅是靠这些，是完全不够的。

　　忍不住叹了口气。

　　“好了，别看这个了，你先去睡吧。”桃枝轻轻从林君沅手里抽回信纸，将东西整成一叠。然后把灯笼塞进林君沅的手里，又好好给她理了理衣服，省得夜风兜了进去，因此受了寒。

　　虽然此时已是入了夏，夜里星月疏朗，夜风吹起来的时候还是有些冷。若是穿的单薄了，还是会受寒。

　　桃枝吹了灯，将举着灯笼的林君沅送到林君斐门口，这才转身留着已经看不太清的月华回到自己的房间。

　　此时正是初夏，不远处的池塘已经遍是小荷尖尖，夜蛙躲在小荷呱呱的叫着，聒噪不休。

　　桃枝临进屋的时候，看了眼呱啦呱啦响的池塘，皱了眉这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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