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自有时

　　入夜，长安君府内。南笙已经脱去外衣躺在床榻上。侍女们都被遣退出了门外。我飘落而下，孩童南笙早已经见我毫不奇怪，一见到我就拍拍身边塌上的位置给我挪出位置。我走到塌边，合衣在他身边躺下。孩童南笙习惯就入了我怀中，嘴上说道：“恋生，你上次跟我说我叫南笙，等我行弱冠之礼后就娶你为妻。那为什么白天我都见不到你呢？”

　　我将他楼紧在怀内。对他说：“我是天神，我有事情要忙啊。”

　　“那等我长大了，娶你为妻，你也是天天就晚上出现吗？”孩童南笙从怀内退出一双眼睛盯着我求证。

　　我还没想那么久远，他这孩童还想那么多。但是若是南笙已经成长，我也不可能与他只在夜晚相见。我淡淡笑一声：“不会的，若你成长了，我们就与凡人夫妻一样，白天黑夜都在一起。”

　　孩童南笙满意的点点头，又躺了下来。我轻点他鼻头一下，对他说道：“你可答应我，若我未来，你千万不能娶其他人。”

　　孩童南笙肯定的点头，伸出手掌，郑重其事的对我说：“我与你三击掌盟誓，生生世世只娶你为妻。”

　　听了莞尔一笑。一世就够，生生世世太过奢侈。出掌拍在那小小的手掌上，重重的击掌声传上九霄云上。窗外雷雨倾盆而下，雷声轰鸣而来。我抬头往窗外看一眼。这天神的一举一动果然都不容易。孩童南笙一双眼却似大人一般盯着我望，嘴上叹一声：“夫人，你真美。”

　　我有一刻的恍惚，觉得这是千年来一直都没有经历过转身的南笙。但是定睛一看，面前明明还只是一孩童。至袖子内取出一颗黄中李放到他面前。

　　“吃下去吧，吃下去你有了仙身，只要你多行功德，好好的修道，自然就会登仙境的。”

　　孩童南笙取过就一口一口咬了下去。顿时觉得他身上有了仙气。吃完后他一脸的陶醉：“好好吃哦，这是我从来没吃过的东西。”

　　我轻点他鼻头一下，这黄中李，三万年才结出九颗果，天下最大的灵气之树孕育出来的，肯定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连我都没吃过，就给了你这小人儿吃了。我看他一脸的陶醉，就将他放入怀中为他盖上被子。随身拿出几本自己编写的治心消孽真经放在他塌边。嘱咐他有空多研读。

　　应该是黄中李吃过，所以今夜入睡的特别的早。我看孩童南笙已经睡稳就退出厢房内。门外白泽挡住了我的去路。他还是一脸的警戒看着我。我笑一声：“有事？”

　　“你别靠近他，你一靠近他，就是害他？”

　　我看白泽说的郑重其事：“为何，我从未害过他，我只会爱他。”

　　“爱他。”白泽一脸的厌恶又起。语气生硬问我：“你拿什么爱他，你乃天神，他是凡人，就算他修仙得道也配不上你这上古天神。你爱他，你又不能陪他，你还不如不要让他对你有期望。千年前，若不是你下凡，他也不会为你丢了神髓，从此堕入五道轮回。若不是你引周军伐商，他也不会被斩首于众人面前，经历三百年的地狱之火燃烧。若不是你与他纠缠不清，他也不会为你而愿意永生堕入五道。若不是因为你，他也不会家破人亡，他本来可以坐拥六界的。”白泽越说越激动。

　　“坐拥六界。”我抓住了白泽说的重点。白泽被我话吓的脸色白了一片。问他：“什么坐拥六界。”

　　白泽不理我，只是再警告：“别靠近主人，你不配。”

　　白泽说完就转身消失进了厢内，守着南笙。我却被白泽的言语给说的莫名其妙。家破人亡。我与南笙有如此大的深仇吗？一想也觉得有。那飞廉是女娲指示下自杀，这是我害的家破人亡吗？商周之事都已经做古。还说什么。看一眼厢房内白泽正为南笙盖上被褥。一捏诀就往咸阳宫去。

　　天书与重晴立在咸阳宫云端上，见我前来，皆退到我背后。我一路上都在想着白泽说的事情，按照白泽所说我与南笙只怕相识不仅仅只是在东海龙宫。每次南笙给我的感觉总是捉摸不透，如今他还是孩童，只能等这一世完了在细细问他。

　　“上神，按照天书所写。秦王即将亲政。亲政就会开始统一六国”天书翻着手上的书页一一道来。

　　我将南笙的事情放下，按照天书司命所说如今该是帮秦王先除内，后攘外了。

　　“那你随我一起入梦吧。”

　　自云端而下，乘着重晴往兴庆宫而去。到宫殿内。灯火被微风吹过，摇晃了身躯。天书司命躬身上前，轻唤了几声秦王。秦王的元神自躯体内就坐站了起来。见到我伏地大礼：“见过上神。”

　　“免了。”

　　接过天书司命递来的书本翻了一页。对秦王提醒起：“如今您即将亲政，若想要天下一统，必须先安内而后攘外。您如今朝堂局势，可有主意？”

　　秦王伏地回道：“本王自知不是圣主，如今朝堂上局势复杂多变，以吕相国为主的三千食客把持朝政，诸繁事务皆决断于其手，本王也是空有抱负而难以施展。又以我王第成蟜为主的宗亲氏族也总是捆绑住本王难以施展抱负，还有以我母后的后宫势力也让本王一筹莫展。本王知道这些，却是千头万绪，没有办法入手。”

　　秦王说的话，我听的也是一一懂的他的无奈。为王并不见得就无烦恼。我将这三人的事情一一掐止算过。回复秦王：“本神算来，三种势力中，以宗亲氏族最容易处理，自古以来，蛇无头而不行,鸟无翅而不飞。宗亲氏族只因为你王第的势力过大，本神觉得可以先斩其头，底下自然就鸟兽散在寻明主，到时候大王广施恩德，做出业绩来，自然就可以得到氏族们的信赖了。”

　　秦王眼珠内闪现亮光，询问一声：“上神可否明示，如何断其头？”

　　我沉思一会，掐止算下这成蟜身边的一一人选，为秦王做了选择：“长安君旁边有一人名樊於期，此人重利忘义，秦王大可以利用，只是用了要记得斩草除根，否则后患无穷。”

　　秦王听了认同的点头。天书提醒让秦王站起身来。我同意。秦王起身跪在毡子上，指上座让我坐下，我也毫不客气的就坐上首。秦王虚心请教道：“只是不知道这该如何利用。”

　　“人性无怪于贪字。投其所好，无往而不利。”

　　秦王俯首称是。我又问他：“你说第二个是太后？”我有所不解，天书见我有疑问给我递上天命书。我翻了两页，心里也为秦王委屈。这太后也是一个可怜人，孤苦无依无人倚靠，但是也太没女德了，先是在秦王年幼之时与吕不韦暧昧不清，还让秦王被天下人诟病，若非如此也不会让长安君壮大。秦王日渐成长，吕不韦怕让秦王记恨就选了一个叫嫪毐以假宦官身份入侍太后。更是与太后如若无人一般毫不畏惧的在甘泉宫内过起了夫妻生活。太后因为宠幸嫪毐，在秦王没有实权的时候就封其为长信侯，私自蓄势，暗藏兵锋。我一一看过，将天命书合上。

　　秦王躬身谨小慎微的答道：“是的，是我母后赵太后的党羽。”

　　我叹息一声，惹的秦王眼睛泛红。他怅然道：“上神原来也有七情六欲的。”

　　我定了一下。赶紧将自己的神色收住。上神的威仪怎么可以没掉。

　　天书在旁听了笑了一笑。开口插话：“恋生上神是六界之内最多情的天女。”

　　我眼扫过天书。见秦王一双眼睛熠熠生光。这孟章什么时候开始如此多情了，难道是在天界的时候憋太久了，一下凡尘就肆无忌惮了。想归想，但是我上神的面子可不能丢。面色恢复淡然问秦王：“大王可有什么打算？”

　　秦王恭敬行一大礼。诚恳求问道：“还请上神明示。”

　　我思掂一下。这凡尘中最难断的就是这些家务事了。秦王实际上所有的难题也都是来自于他的家族。这赵太后就算在怎么样子也是最疼惜自己的儿子吧。孟章下凡一统六国，为的是天下安定。做事情需要三思而后断。此时三件事情该一件件来处理。

　　“不如先解决成蟜之事，可以先谋定而后动，长安君败掉，可以以此警示他人，若是他们肯后退大王也可以少思虑些。若是他们得寸进尺，那么大王到时候大可以在灭之。。至于六国之事，您可以多请教李斯跟尉缭。王贲可为得力将帅，你可以好好的任用之。今日本神已经乏了，多日后，若还有事情会在与大王相会。”说完起身就往窗户处而去。

　　秦王跟随在后。我突然想起一样东西需要交付他，转身就看他一双含情脉脉的眼正在我身上打转。微怒唤道：“秦王。”

　　秦王愣了一愣。天书看在眼里，笑了笑，轻拍下秦王，秦王才回过神来。秦王躬身下礼。

　　我一脸的不悦。这光明正大的想轻薄本神，若不是看你是孟章转世，一定让你下地狱受罚。我也一脸的不耐烦从袖中拿出一卷兵书交给他，秦王恭敬接过。我便转身从窗户中飞出往云层中去，天书司命追了上来，嘴上连唤：“上神，慢点。”

　　我站住在云端，天书司命许是走的急了，急忙忙撞到了我背上。一双眼睛紧张的赶紧躬身赔礼：“上神，小仙不是有意的。”

　　那长安君，不是南笙转世子婴的父亲。我一想心里就开始害怕，我还真的是生生世世来让他家破人亡的。

　　“天书，那长安君是何人？”

　　天书听了，翻了下天命书。答道：“这长安君吗？是秦王赵正的秦兄弟，就是秦王的弟弟。在秦庄襄王时期就封长安君。他能说会道。在韩桓惠王时期还曾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为秦国赢得百里土地，这样看来比跟随父亲在赵国为人质的秦王来说，后来出生的成蟜在王族中的口碑相当之好。威望也更高。何况秦王身世一直都让王族们诟病，所以这成蟜若不是因为是弟弟的关系，正常是他当大王的。”

　　“我问的是他是不是有一儿子就是赵子婴？”

　　天书司命讶然道：“小仙翻翻。”飞快的翻出天命书，看了一眼。心下欢喜道：“对的，就如上神所说的，他今有一子叫赵子婴。”他看了一会，又猛然怔可一下，诧异自言自语道：“好像，这孩子还是小仙亲自为他书写上的。这孩子好像就是。”

　　我盯着他，一双眼睛想把他给杀死。摇摇头，这真的冤孽。

　　“是南笙转世的对吗？我的六十载人间丈夫，你许我让他今生无灾无痛到寿终正寝的。对吗？”我一声大过一声的询问。

　　天书哑然的闭紧嘴巴。对着我是点点头。但是一张脸早就生不如死。

　　抬脚踢他一下，直到他消失在云海边界。心下也只能黯然。如果南笙一遇到我就没好事。白泽说的或许是真的。一诀往长安君府去。回到还是孩童的南笙身边，拥着他入睡。

　　几个月后，秦王派遣长安君成蟜带领秦军出征赵国。成蟜由于在与赵国李牧的交战中吃了亏，担心受到秦律之惩罚，在秦军驻扎屯留之际，樊於期便挑拨成蟜叛秦。导致秦王找到借口，平叛长安君成蟜，将成蟜旗下聚集的朝臣军吏进行釜底抽薪，消除了自己王位的潜在威胁，成蟜的部下皆因连坐被斩首处死，跟随成蟜的数十万军民，亦被发配边疆。成蟜投降赵国后，被赵悼襄王封了土地去生活。樊於期叛逃。长安君府一夜被屠。

　　我听到满府的惨烈哀嚎声。我正想去寻南笙之时，白泽早就带上转世的南笙逃出了府外。手起刀落，血液飞溅的到处都是。荣极一时的长安君府，一夜消失殆尽。

　　天书跟在我后面。我们一路尾随着白泽而来。白泽寻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将南笙藏好。我落在他面前，南笙见了呜的一声，飞奔进我的怀中，嘴里哭诉道：“恋恋，我父君不见了，长乐君府没了，娘亲死了。满府的人都被杀了，好多的血。”

　　南笙一双哭诉的眼睛让我不敢直视。天书听了颤颤的躲在一边去。重晴更落了泪。白泽则是一双眼睛盯着我，似在看仇人一般。我安慰南笙道：“没事的，你还有我们呢，我们会一直陪着你。”

　　南笙抱紧我，声音凄然诉问我：“为什么大王要杀我娘亲，大王不是一直都很疼我的吗？大王总说我很乖，很聪明。为什么大王要杀我娘亲。”

　　只有我腰部高度的南笙，环着我腰的位置晃动了起来，摇的我也是没了主意。这怎么说的清楚。君王谋略，自然胜于亲情之上。南笙还小，我若与他谈论家国大义他会懂的吗？

　　我被他摇的如风中飘落的叶子，我只能回抱着他，却没办法回答他。不知道他哭了多久，许是他哭累了，就在我怀内睡着了。我们寻了一个院落将他放下。白泽从我手中抱过南笙就入屋内。我正想进屋内，他将我拦住。嘴上愤恨一语：“不饶上神费心，上神请回吧。”

　　“你别不识好歹，我们上神是因为南笙公子才来，要不请她都不会来的。”重晴抢嘴道。

　　我往里看了一眼南笙，在睡梦中他依旧眼角挂着泪水。一夜间从高高在上的秦国公子变成全国通缉的要犯。若不是我定计让秦王灭他父亲，他也不用受这苦。

　　白泽道：“我们家公子为何每次遇到上神都会家破人亡？若非上神助秦王而定计害公子父亲，我家公子如今怎么会是这下场。秦王肯定会斩草除根，今生今世，不知道公子还需要受什么罪。全拜上神恩赐。”

　　重晴还想说什么，被我阻止住。

　　“你照顾好南笙，我去去就来。”伸手从袖子内拿出一颗蟠桃交给重晴：“他醒来了，让他服下。”

　　飞升起往秦王宫方向去。天书跟了上来。天书问道：“上神可是去跟秦王求情。”

　　“不是求情，是让他别动南笙，若他敢动南笙，我就让他秦国不得安宁。”

　　天书见我一脸决然，劝慰道：“上神，秦王是孟章上神转世，带着天命来的。”

　　我回道：“我管他天命不天命。”天命，我突然想起天书手上的天命书。人间的事情都在天命书上，既然如此，我为何要去求秦王。我吩咐天书将天命书交出。看了下南笙的命书，指着秦王赵正的让他将赵正杀南笙这章改掉。

　　天书为难道：“小仙没权利改秦王的命书。”见我不相信，天书继续道：“秦王的命书是帝君与孟章上神定的，除他们外，无人能改。”

　　我看了一眼天书书写的南笙的命书：“那你还写他无灾无难一生，这不是两个对冲吗？一边是秦王杀了他，一边是他享受人间乐事。”

　　“小仙当时书写就是因为上神需要所写，这是改天逆命的事情，不按照天道自然就会有不周到的。”

　　“那你的意思是本上神错了。”

　　“不敢，是小仙的错。”

　　“那错了怎么改。”

　　“上神，小仙真的无权改秦王的命书。”

　　天书一脸的死灰。我也看的出来他是真的没办法，若是让太一改，我此去一回就要数日时间，就怕到时候南笙已经魂归九霄。一想最好的办法还是去秦王宫，改变秦王的想法，让他放过南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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