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永年

　　自己也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门铃突然又响了。司谣一惊，回过神，赶紧擦干泪水，转身开门。

　　刚刚以为已经离开，不会再回来的人手里拿着一个不锈钢保温壶脸色不虞地站在门外，见到她，明显一怔，回过神，抬手，“热水。”

　　看见他递过来的保温壶，司谣噗一声笑，“谢谢。瓶子……”

　　“什么时候还都可以。我有东西烧水。”等她接过去，他才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背对着，“刚才……让你伤心了？”

　　正想等他回去就关门。司谣扶着门扇，“嗯。”

　　她实在不想再这样下去，即使回不去，也不想互相伤害。只要那个人是他，她就狠不下心。

　　“记得多喝温水，早点儿睡。”他没有回头，但磁性好听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没有之前冷。顿了顿，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你又哭又笑的样子还是那么难看。”

　　还是？所以他才不转过来？

　　“你才难看。”这人从哪里学来的坏毛病？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可……

　　某人没回头，潇洒地挥了挥手，留下一句：“不愧是优等生。没想到几年不见，你还学会了说谎不眨眼。”

　　下意识地眨了几下眼，目送某人离开。关上门，司谣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喝了不少温水。

　　睡觉的时候感觉胃已经好多了，暖暖的。

　　--

　　昨晚很早就睡了，所以早上起得很早，司谣出门没遇到顾倾。但心情却好了不少。

　　往后应该不会再看到他发脾气了吧？其实偶尔流下眼泪也很有效。但过去，她很不屑做这样软弱的事。

　　忙忙碌碌一整天，下班，谢邵阳一如既往地约饭。

　　可司谣说小刘帮她叫了外卖，今晚她只想喝粥。做完手里的事，早点回去休息。

　　以为她胃还是不舒服，谢邵阳没有勉强，“那等你忙完，我送你回去。”

　　想起顾倾的误会，司谣赶紧拒绝，“不用了。”

　　谢邵阳疑惑地看着她。

　　司谣支支吾吾解释：“我等下约了晓晓。”

　　其实并没有。看来这几年她的确越来越不诚实了。

　　将信将疑地点了下头，谢邵阳有点儿失望，“好。既然这样，我等下先回去。”

　　未免穿帮，司谣等师兄出去后赶紧给王晓打电话，把这件事说了。

　　王晓在电话里就呲了一声，“欸。我说霍司谣，你不是三好学生吗？从来不说谎的呀！怎么教唆起我帮你撒谎了？人家谢师兄对你这么好，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真的就一点儿不动心吗？”

　　“你别乱说。”司谣不想听。

　　王晓叹气，“哎！算了。不过为什么呀？就是要拒绝人家，你直接点儿好不好？”

　　可师兄没说，她拒绝不是莫名其妙吗？

　　“我不想和他面对面尴尬。”连朋友都做不了，就像顾倾，司谣到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和他相处。人际关系是她到现在都没毕业的人生大课。

　　“也是。你俩天天见的。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谢师兄也真是太不争气了。”王晓似乎在思考，“欸，对了。你和顾倾……”

　　“我和他没什么。”不等王晓说完，司谣下意识解释。

　　“紧张什么？我说你们有什么了吗？”王晓好笑，“我是想问你，你最近没被他欺负吧？”

　　还少吗？可司谣没打算认，“没有。他现在是上市公司的总经理，还是个跨国集团，哪有那么多时间折腾我？再说我也很忙。”

　　“什么？”王晓很惊讶，“这小子混得这么好？看不出来呀！”

　　当然，她说的是九年前。那时候的他们还需要司谣课后给他们补习呢！

　　可正因为这样，司谣才觉得，如今的他们已经不是一个层面的人了。无论事业和圈子都不同了吧。

　　估计没听见司谣说话，王晓小心翼翼问：“他搬来对面，真的是巧合吗？”

　　“不知道。”司谣真的不知道，也不想多想，总感觉想多了，好像过去的美好和单纯会被什么东西玷污一样，宁愿让那段回忆留在最纯粹的记忆和时光里就好了，“好了，我做事了。”

　　--

　　加班到八点，谢邵阳已经离开公司了。

　　因为说了谎，也因为再晚回去就不安全了。所以司谣收拾了一下，提前结束了今天的加班时长。

　　难得一个人从商圈步行回家，顺道在超市买了一点儿日用品，拎着刚走到小区门口，就听见有人叫，“霍司谣？班长？真的是你呀！”

　　转头一看，是位高中时候的老同学，男生，名叫薛俊。

　　“真巧。”司谣笑了笑，发现自从顾倾回国，这些老同学就好像雨后春笋一样，不知从什么地方一下子全冒出来了。一个人在C市呆了九年也没这么高的或然率。

　　薛俊开着车，赶紧把车停到路边，让出通道，这才下来和她站在路边闲聊：“巧什么呀！你也和我一样是来找顾倾的吧？那天同学会他问了一下大家的现状，知道我家里开了间模具厂，估计想帮帮大家。这不，让我送样品来了。说是如果能达标，他会考虑让他们公司发些配件模具的散单给我们做。他现在可是发达了，还这么照顾老同学。难得呀！”

　　东城国际的散单？估计量也不小。足够养活一家小厂了。

　　原来如此，其实顾倾一直是一个很讲义气，又有原则的人。司谣一点儿不意外。不过……

　　“我不是来找他的，我就住在附近。”看来顾倾并没有把她就住在他对面的事告诉任何人，包括他最好的哥们儿魏川。

　　“啊？”薛俊好像想起什么，表情突然变得有点儿尴尬，“噢，对不起。看来是我误会了。对了，班长，你现在……”

　　“很好。”司谣微微笑着。

　　“你们……真的分了？”薛俊似乎有点儿不相信，“他人那么好，现在又那么成功，你难道就没重新考虑一下？”

　　言下之意，这可是条大腿呀！抱上了，最起码少奋斗好几年吧。

　　不巧，路边正好有一对情侣在吵架。男的看上去条件比较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女的却泪流满面，一边发脾气，一边嚷嚷：“我当初就不该原谅你。现在你有恃无恐了是吧？动不动就说要分手，这都多少次了？你难道不知道补好的疤，它永远是个疤吗？”

　　这样的情形，这几年司谣无论是看电视，还是现实中都见得多了。其实看得出，女人还是想挽回，但男人似乎真的已经厌倦了。一脸厌恶的表情。

　　“班长。”

　　听见薛俊再次提醒的声音，司谣回过神，勉强笑了一笑，“已经过去的，就让他永远留在过去吧。”

　　别说现在两人差距那么大，就是不大，也正如刚才那女人说的一样，补好的疤，永远是个疤。或许轻轻一碰就会疼得死去活来，还不如和他做朋友呢！

　　况且，得不到祝福的爱情，注定有天还是会支离破碎。现在的他，他妈更不会同意他再爱上她这样的人吧？

　　--

　　告别老同学回家。

　　坐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抬头正好见到顾倾的保温壶，想起薛俊说他在家。见时间不算晚，也不知道明天开始自己还能不能回来这么早，司谣起身洗干净，打开门过去还保温壶。

　　门铃响了两声，屋里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顾倾打开门，见到她，微微一笑，“进来坐。”

　　“不了。我是来还东西的。”司谣把保温壶递给他，“昨晚……谢谢你。”

　　不接，一伸手，直接把人拽进房间里，“嘭”一声把门关了，“现在要请你进来坐坐是不是真的那么难？”

　　“不是的。我只是……”过来之前根本没想好借口，所以答不上来。但心却诚实地噗噗直跳，对他那张脸，司谣太没抵抗力了。

　　就这样看着她，顾倾问：“只是什么？”

　　“想睡觉。我每天都睡不够八个小时。”真的很累。所以想回家。更想逃开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又陷进去了。或者现在已经有点儿……

　　“霍司谣，你是想我可怜你吗？还是你的设计又做不好了？”估计发现自己语气不好，某人打住，嗯嗯两声，“我把沙发借给你。”

　　“不、不用了。”司谣有点儿慌，“我还是喜欢睡自己的床。”

　　“那……耽误你几分钟总可以吧？给你看点儿东西。”说着，他又一伸手把她拖进客厅，“高中的时候你不是说……”

　　“啊！我门没关。”挣脱手，司谣总算找到借口了，关了门，就关上了，就不用回来了。

　　“霍司谣！你给我站住！”火了，顾倾冷脸，“你再试着走一步！”

　　腿偷偷挪了一丁点儿，司谣回过头看着他，“我刚才在小区门口看见薛俊了。谢谢你。但……我自己选择的路，还是让我自己走吧。顾倾，对不起。”

　　你的好意，我不能接受。

　　原谅我还是这么清高，还是想保留那么一丁点儿的骄傲。如果连这些都不剩了，我会在你面前更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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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天，司谣依旧很忙很忙。不仅要争分夺秒地完成东城国际的设计，还要处理师兄新接的几单生意。因为是原创，所以工作量不小。

　　回家还是很晚，有时甚至加班到一点才想起睡觉。还好公司离公寓并不远，又有师兄开车送到家，不用担心路上不安全。也或许是真的想避开他。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星期五晚上司谣一鼓作气做到快两点才在师兄的催促下收拾好东西回家准备睡大觉。

　　在这之前特地给霍太后和王晓打了电话，明天千万千万千万不要打电话吵她，让她死在床上好了。

　　做好这些睡大觉的事前准备工作，司谣破天荒没有等到电梯到达十一楼就把钥匙捏在了手里。电梯门一打开，便心无旁骛地直奔自己的房间。

　　开门、进屋、脱鞋，几个动作一气呵成。疲惫地转身准备关门，突然发现身后多了一个人，顿时吓得魂儿都没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