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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暮色四合,霞光渐渐染上了墨色,时夫人终于察觉到了夏夜里应有的一丝闷热,心底不由得有些怅然。
她以往只当是因为那块玉让她寒暑不侵,却未曾想到自己早已不是人了。
说来也当真是造化弄人。
她转头看向时尚书,对方并没有什么想要在小辈面前应该正经一点儿的想法,伸手搂住了她的腰。
说来也奇怪,两人都快四十岁了,还是如胶似漆。
时延实在是没眼看自己爹娘,转头又去找梅醉问东问西的打听梅老板正在用的是什么术法,他能不能学。
此番过后,他自觉自己和梅醉已经是至交好友了,半点儿也不见外地凑近了他,问道:“梅道长和梅夫人在做什么?”
可还不等梅醉回答,他就发现自己肩膀处多了一只毛绒绒的黑爪子,推了推他。
“师兄,你叫我?”时延问道。
可大师兄根本不买他的账,超级凶地冲他呲了呲牙,警告他道:“我不是你师兄,别乱叫!”
“还有!”毛团子继续警告道:“我师弟也不是,别凑这么近!”
梅醉却丝毫不在意地撸了一把他的毛,心满意足地将师兄的毛爪子握在手里,说道:“别这么小气么师兄,只是一个称呼……”
梅洛气呼呼地抬高头,理直气壮地哼道:“他挤到我了!”
然后时延发现,梅醉立即挪的离他远了些,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足够装下五个那么大的黑猫了。
时延膛目结舌地看了看趾高气扬的梅洛,觉得这边也不是自己能融入的,便只好专心致志地看着梅老板驱散唐瑶身上的阴气,使她身魂分离,好去投胎转世。
又过了约有一刻钟,梅老板将唐瑶的魂魄送去轮回,又解下腰间的酒葫芦饮了一口酒,叹道:“好了。”
梅夫人站在一边一直看着他,身影窈窕,在灯下看不清面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在此时叹道:“若我是桃树妖多好。”
梅老板唇角似是带起了些笑意,没接这句话,只是说道:“是你就行了。”
然后梅夫人也笑了,云开月现,天光破晓。
时延觉得,在此时此刻,他这个人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是的,明明是他的家,可他和这里格格不入。
真是令人十分忧伤了。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四周的灯笼洒下暖黄的光,照亮眼前这一方之地。
梅老板收了银子,对着要送他们回家的张叔摇了摇头,说道:“夜路不安全,我们自己走。”
左右他们四人都有自保之力,慢慢走回去也没什么。
而后他手轻轻一摇,手上便握住了一盏灯笼,自顾自往外走了。
他一走,梅夫人和梅醉就跟上,时家人便去送他们。
时延忽然问道:“小道长,我以后怎么叫你?总不能一直叫小道长吧,可梅大哥、梅醉、梅梅醉醉什么的,都古古怪怪的,我不好意思喊出口啊。”
梅醉本想说你已经全都喊出口了,还不好意思什么,想想又作罢,更难喊出口的应该是“梅兄”这个称呼,万一时延这缺根筋的真跟他辩论起来,那才是脸都要丢光了。
时延又凑上来,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自我介绍道:“我还没及冠,就没有字,不过我娘给我取了个小名,叫阿宝,你也可以……”
“时公子!”梅醉严肃极了,认真地打断他说道:“这么叫就好,我们其实没有那么熟。”
“奥。”时延十分受伤,没想到梅醉居然是这么个回答,于是怏怏不乐地叫道:“好吧,梅小道长。”
梅醉长长地舒了口气,抱着十分满足的梅洛快步走到了最前面。
时尚书似乎觉得有些丢人,干咳了一声,说道:“犬子无教,见笑了。”
话虽如此说,他却并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反倒是时夫人十分无奈地拉住了时延,凑上去说了些什么。
梅老板回头看了一眼,笑道:“毕竟少年人,令公子是有福气的人。”
到了门口,时家人便停下了,梅醉也拎了一个灯笼走在前面,大师兄雄赳赳气昂昂地坐在他肩膀上,一副指点江山的严肃模样。
其实只是带个路而已。
走着走着,梅老板问道:“十六了吧。”
家里十六的就他一个,于是梅醉点了点头,说道:“我十六,大师兄十八了。”
梅老板摸了摸酒葫芦,沉吟道:“给你们两个也取个字?”
梅醉诧异道:“现在?”
字大都是到了二十岁及冠礼才取的,他们都没到二十,不能举行及冠礼,自然也不能取字。
梅老板回答道:“取字本就是为了方便人称呼,再说,及冠礼也是为了告诉你你成年了,应该承担起肩上的责任。“
他反问道:“你承担不起来吗?”
梅醉自然不会承认,相反,他们甚至都觉得哪怕是天塌下来了,自己也能撑上个一时片刻。
于是他和梅洛一起挺胸抬头,大声回答道:“当然能!”
梅夫人懒懒的扫了一眼精神百倍的儿子和徒弟,觉得自己单是看着他们就已经很累了。
然后梅老板点了点头,说道:“那……洛儿就……就叫……”
他犹豫半晌,最终决定将洛字拆开,答道:“就叫水各吧?”
???
梅洛睁大眼,接受不了这个名字,十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吓得都快喵喵叫了。
梅醉扭曲着一张脸,迟疑道:“爹……你,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梅老板听出了言外之意,扭头看了梅夫人一眼,问道:“很难听?”
梅夫人真的是没脸违心说好听。
梅醉十分诚恳地答道:“何止。”
梅夫人笑道:“你爹不会起名字,指望他不如自己想。”
梅醉苦着脸,看着大师兄吐出来的一小截舌头和无精打采的表情,叹道:“可梅醉和梅洛虽然奇怪,好歹还能叫出口吧。”
梅夫人解释道:“你爹觉得大徒弟是天上掉下来白得来的,所以叫落,不过落字配上梅这个姓不太吉利,就改成了不带草字头的洛。你生辰是腊月十六,满月那天他喝了不少酒,醉了也说自己没喝醉,顺口给你取名叫梅醉。”
“白的来的。”梅洛说道。
“顺口取的。”梅醉说道。
梅夫人笑了笑,也不替梅老板开脱,一双眼满是笑意。
梅老板十分郁闷,取出酒葫芦喝了一口酒,还辩解道:“我觉得挺直接的。”
梅醉叹道:“爹,你是不是还想给我取个‘酉卒’?”
“当然不。”梅老板说道,“太不吉利。”
梅洛十分鄙夷:“降妖师还管吉不吉利?”
“当然。”梅老板答道,“靠天吃饭,自然要选得吉利些。”
大师兄无言以对,恹恹地将自己搭在了梅醉的肩膀上,觉得世间真是了无生趣。
梅醉叹了一口气,真心实意地说道:“爹,取字的事真的不急,我还有四年才及冠,大师兄也还有两年呢,有这功夫你们不如去想想师妹的及笄礼。”
毫无愧疚感的将麻烦推给了小师妹,梅醉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美滋滋地将师兄揣进怀里抱着,决定学习蜗牛——能躲一日是一日。
反正还有两年呢,说不定梅老板就灵光一现想出了个好名字。
梅醉也不管这希望有多缥缈,单手抱着大师兄,另一只手提灯笼继续走着。
然后他觉得这么走有些不舒服,就引出一缕气劲稳稳地托着灯笼,自己双手抱着梅洛,觉得自己真是十分满足了。
被他抱进怀里的大师兄也十分满足,因为怀里比肩膀上舒服。
梅老板笑着点评道:“控制力更精准了。”
梅醉骄傲极了,答道:“那是,我可是每天都在练的。”
梅夫人笑着摇了摇头,看了看挺胸抬头认真引路的梅洛,没有说话。
岁月静好一家和乐,大抵也不外如是了。
几人就这么慢慢走,到家之后已经亥时过半了,红梅早已烧好了水,还又热了一次,此时正一脸委屈地控诉他们。
小姑娘一有动静就去门口看,不知失望了多少次了。
梅醉无由来有几分尴尬,虽然承诺了早点儿回来的不是他而是他爹。
然后他揉揉只到自己腰部的小师妹的脑袋,将师兄放在她肩膀上,自己去提水,准备给跑了一天的自己和师兄洗个澡。
此时夜色浓厚,渐渐浮起了冷意,奔波一天能洗个温水澡,实在是舒心。
小师妹欢欢喜喜地想要摸一摸毛绒绒的大师兄,被师弟丢在了师妹单薄的肩膀上,梅洛不怎么开心,于是蔫了吧唧地伸出一只毛爪子抵住了她的手,说道:“男女授受不亲。”
红梅难以置信地看了看他,将他扔在了桌子上。
那好的吧,她不收二师兄的东西就是了。
被扔在桌子上的梅洛精神百倍地冲她的背影呲了呲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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