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若月夜

　　第十五章 此情待共谁人晓？

　　康熙道：“朕何尝不知索额图的野心。只是如今朝中空虚，朕只不过用立太子的事稳住索额图而已。”又拉起纳兰性德道：“容若，你的心意朕明白，朕只是权宜之计。”

　　康熙见王进宝一直闷闷不乐，便对王进宝笑道：“进宝，你那二十万两银子可派上大用场了。朕答应你的事可是都和容若说了，至于容若办没办，朕就不知道了。”

　　王进宝连忙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般，道：“臣有罪，臣有罪……”

　　康熙见他身子有些发抖，知道他是真害怕，便道：“进宝，你起来说话，朕不会因为那二十万两银子治你的罪。你们外放的官不好做，京官的胃口又大，朕知道。”

　　这里除了王进宝都是京官，听康熙这么说，当然人人自危，却听纳兰性德道：“皇上，我们京官也不好做啊，需要打点的地方也不少。再者日日在皇上身边，被砍头的危险比外放官大了几倍。”

　　康熙笑道：“原来你们也需要打点啊，那你们京官索贿纳贿也都是有情可原了？”

　　他这话一说，于成龙，纳兰性德和施琅都跪下道：“臣等万万不敢。”

　　康熙道：“成龙你肯定不会，朕信。施琅嘛，多多少少肯定有。不过施琅不是爱财的人，大多数都是不得已朕是知道的。至于容若，你平时赏个小太监都是几十两的给，还有你和梁九功勾勾搭搭的，以为朕不知道呢。你每年给他的银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吧。另外你孝敬太皇太后的东北老山参，给苏麻喇姑的貂皮袍子……纳兰大人，您老一个月多少俸禄啊，真难为你处处照顾的这么周全。”

　　别人要听到这话准保吓死了，纳兰性德本来低头跪着，这时却抬头笑道：“皇上，臣做这些都是想为皇上分忧啊。臣的俸禄不够花，又不敢向皇上要。那些人愿意孝敬臣，臣何乐不为呢。不过臣银子虽收了，可从未和皇上进过谗言，请皇上明鉴。”

　　康熙笑道：“收了银子不办事儿，你更可恶。”又对其他人道：“都起来吧，时间不多，好好说会儿话。”

　　大家从新坐好，康熙道：“进宝，等朕收复了昆明，你到京里来朕身边办事吧。”王进宝赶紧又磕头谢恩。

　　康熙又对于成龙道：“成龙，你回京后赶紧给朕找几个文笔才思俱佳的可靠的人，帮朕拟旨。朕这几日帮容若拟旨才知道这活这么累，以后容若不要再干这个了。”

　　于成龙道：“是，以前臣帮皇上找过好多，皇上都是不满意。”又对纳兰性德道：“容若，你怎可让皇上帮你拟旨？”

　　康熙道：“不怪他，吴三桂真是养了一堆饭桶，容若每天批折子都批到三更。再者整个朝中都找不出一个拟旨的人来，容若自己拟也实在拟不过来。”

　　纳兰性德笑道：“只盼皇上这回别要求太高才好，别让臣空欢喜一场。”

　　康熙笑道：“容若的文章是要流传千古的，给朕拟旨实在浪费了。”

　　纳兰性德帮康熙满了酒，递到康熙眼前，谄媚的道：“康熙大帝的盛名才是可传万世呢。”

　　于成龙笑道：“你这狐媚子样儿在这里做做也就算了，要是回了北京你还这样，太皇太后非把你撵出宫不可。”

　　康熙笑道：“狐媚子三个字说的好，成龙，就凭这三个字，你的文才就不输容若。”

　　于成龙又笑着对纳兰性德道：“看你刚才坐在龙椅上一本正经的样子，谁能想到和眼前这个狐狸精是一个人呢。你从前在宫里可不是这样，和皇上出来了就变得这么放肆。”

　　纳兰性德笑道：“我从前在宫里处处谨小慎微，他们还说我是红颜祸水，狐媚惑主，我白担了这个名这么多年。这回再回北京我就让他们看看，小爷真正施展起手段是什么样。”

　　于成龙现在最喜欢听的就是“回北京”三个字，他知道，虽然回到北京还有很多问题要解决，但是和眼前的危机形势相比，那些真的不算事了。

　　康熙又对于成龙道：“成龙，容若的母亲已经乔装成了一个老年仆妇，你们一会儿把她带出去，送回北京，先住你家里吧。等容若回去再另行安置。”

　　纳兰容若道：“是啊，一定安排好。要是我万一到时不想回北京了，正好可以用我娘威胁我非回去不可。”

　　康熙笑道：“对，这倒是个好法子。不过你回北京后想逃走也容易啊，大不了再给朕一刀，不就出来了？”

　　纳兰性德不敢再说，夹了一块点心，递到康熙嘴边，笑道：“皇上吃块破酥包。”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康熙不敢让他们在城里待的太久，就让他们回去了。

　　于成龙几人带着纳兰性德的母亲出城，回到大营，安顿好纳兰性德的母亲，几个人便喝茶闲话。施琅道：“容若和以前真的不大一样了，还是他在你和皇上面前，就是这样，我们没看到。”

　　于成龙摇头道：“他以前从不这样放肆。他在皇上面前，从来都是恭谨中带着亲热，容若聪明绝顶，他总是能把这个分寸拿捏的很好。直到他侍寝以后，皇上对他反倒没有以前那么宠了，有一段时间甚至很久不和他说话，后来虽然说话了，也不是以前那种每日都离不开他的样子。这回出宫，我不知道他们俩发生了什么，但是容若真的和以前大不一样了。至于皇上，实话说，我能感到，皇上现在是真的开心，从来没有过的。”

　　施琅道：“我心里总是不踏实，真怕他哪天和皇上斗气，再来一次，那就……哎。”

　　王进宝笑道：“二位大人，卑职说句实在话，二位大人实在不必对皇上和纳兰大人的事费太多心。人家小两口吵嘴也好，斗气也好，过两天就好了，两位大人着实不需枉做小人。”

　　施琅道：“我就是再傻今天看到他们两个的样子也明白了，只是……哎，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管。”

　　于成龙道：“今天在殿上，容若那么过分，我以为皇上一定生气了，结果皇上浑没在意。这容若的本事，还真是不小。”

　　王进宝道：“于大人，施大人，你们为何和那帮迂腐的老家伙一样，总是认为纳兰大人迷惑了皇上呢。今天在金殿上的一出，我觉得皇上倒是受益者。皇上正好借这个机会向他的小情人表表忠心，只要把容若哄高兴了，皇上自然就开心了。若是小情人哪天闹脾气，皇上的日子自然也不好过。”

　　于成龙道：“你说的倒向普通人家的夫妻，可是那是皇上，他要什么人都有，也会夏欢这种普通人的男欢女爱？”

　　王进宝道：“皇上也是人，任何人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都是一样，会紧张对方对自己的看法，会把对方的喜怒放在自己的喜怒之上。”

　　于成龙笑道：“这么说你倒是皇上知己了？那你说，皇上和容若之间，谁用情更深一些呢？”

　　王进宝笑道：“卑职不敢自诩皇上知己。不过从朝野上下的传闻，和二人相处的模式来看，明显是皇上对纳兰大人用情更深些。首先，以纳兰大人那样一个貌比潘安才比子建的美男子，每日在皇上眼前，一项喜好男色的皇上竟然从未染指，就可看出皇上有多在意他。再者，纳兰大人不远万里来昆明寻母，以皇上万金之躯竟然跟了他来，这就是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唐玄宗恐怕也做不到。还有就是他们俩相处的样子，纳兰大人看皇上眼色行事是因该的，他们本就是君臣。可是皇上也是时时刻刻顾及纳兰大人的感受，这就难能可贵了。”

　　于成龙道：“看的这么透彻，还说不是皇上知己？”

　　王进宝道：“卑职再斗胆说一句，二位大人可知皇上现在心里最大的忧虑是什么？”

　　于成龙道：“三番未完全平定，台湾也未收复，还有准格尔不时挑起战事……”

　　王进宝摇头道：“于大人说的都是军国大事，皇上自是忧心。但是现在皇上眼前便有一件为难。昆明收复指日可待，之后纳兰大人自是要和皇上回宫的了。以他的身份，皇上怎么安置他呢。虽然皇上早就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把他留在身边，但是给他什么职位呢，若依然担任要职，别说满朝文武，就是太皇太后也未必答应。若只是把他养在深宫，不只以纳兰大人的性子不会高兴，就是皇上恐怕也不忍心。所以，回宫后如何让纳兰大人重任要职，必定是一场皇上和所有人的斗争。二位大人是皇上的心腹，这个时候一定是坚定的站在皇上这边的吧。”

　　于成龙道：“那是自然，其实不只是为了皇上，就是我和容若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我也不忍让他的才华埋没。”

　　施琅也点头道：“没有容若，我现在都不知还能不能活在世上。”

　　话说康熙每日退朝后，除了为纳兰性德拟旨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和同僚以及下属的喝酒宴请中。那些昆明的官员，本来就急于在新帝面前表现，这时看这位皇上面前第一红人如此平易近人，哪有不上赶着巴结的道理。

　　康熙呢，却是来者不拒。慢慢的，大家就都看出了些门道，那些和康熙走的近的，个个都升官发财，身居要职。而那些自命清高或忠诚于吴世璠的，要不就是找个由头被罢了官，要不就是明升暗降被调到闲职，最好的结果也是有职无权被架空了。众人看出这个架势，更加趋之若鹜的要抱住康熙这个粗腿。至于康熙私下里收了多少银子，却是谁也不知道了。

　　这日康熙把孙泽叫过来道：“孙将军，你把这十万银票想办法带给进宝，让他买些粮食送进来。”

　　孙泽把银子带给王进宝简单，可是让王进宝买到十万两银子的粮食却是谈何容易。王进宝没有办法，只有把自己大营的粮食偷偷运进昆明城。这样做了几次，事情终于败露。不几日昆明城里便听到消息，王进宝身为主帅为敌营私运粮草，将在三日后军前问斩。

　　康熙对纳兰性德说了王进宝是为他办事才弄得要被斩首，求纳兰性德用别的战俘将王进宝换进来，纳兰性德自然答允。所以，三天后，王进宝就由清军主帅变成了吴周政权的兵部尚书。夏英曾试图反对，但当时满朝当中却有一多半都是康熙的人，夏英的声音仿佛一颗小石子扔进了大海里，只咚的一声，就不见了。

　　王进宝看到康熙每日在御书房里跪着拟旨，自是不忍，便主动请缨对纳兰性德道：“皇上，臣在清廷也是两榜进士出身，虽然论起文才，臣和佟大人比是天壤之别，但臣愿为皇上分忧，请皇上允许臣试试。”

　　纳兰性德让王进宝拟了两道圣旨，居然有模有样。从此后，这拟旨的活便交给了王进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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