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总和我对着干

　　西风渐紧，风雨愁煞人。
　　然而，何霁心情却是出奇的好，甚至趁着闲暇时间，在何府的梅园小阁楼里，教起了丹颜下棋。
　　黑白对弈之间，丹颜是抓耳挠腮，思索半天，突然之间灵光大现，高兴地落了子，自以为下了步妙棋。
　　何霁从茶盏中抬起了头，往棋盘上一望，不由轻笑，“你确定走这步？如果没走这步，可能还有六步棋，走完可只剩两步了。”
　　“啊，女公！”丹颜嚎叫一声，“我又走错了？”
　　何霁揽袖执了一子，干脆利落的落子，笑道：“你看，我这一下，你半壁江山都没了。”
　　右上角的黑子被白子包围中间，已经毫无退路。
　　丹颜沮丧道：“女公，我不要学下棋了，再怎么学我也学不会。”
　　何霁捻了颗白子举至眼前，看着圆润剔透的棋子，出神道：“你是还没尝到其中的乐趣，黑白棋子的厮杀，正如战场上熊熊燃烧的烽火，走得每一步棋，都是一个冲锋陷阵的士兵，他们的生死存亡全系于你一人，排兵布阵，纵横厮杀，狼烟烽火何其雄壮。如果遇上势均力敌者，这盘棋那可就精彩了。”
　　丹颜默默嘟哝一句：“我永远都不会在其中尝到乐趣。”她起身将黑白棋子收起，看着这复杂百变的棋盘棋子，觉得这种伤脑的游戏果然不适合她。
　　正在丹颜整理棋子之时，顾伯转过折屏走了进来，对何霁拜道：“女公，有人拿着这个来找您，属下让他在前厅候着。”
　　这是一块莫约二寸大小，中间大篆“姬玠”二字的玉佩。何霁看见这玉佩，舒心地笑了：“终是来了，也不枉我费了那些劲头。”
　　顾伯问道：“真是他吗？乍看见他，属下都不敢相信。”
　　“是他，这位老将军藏得够深，如果不是我们一个冥人机缘巧合察觉了，恐怕真的以为他数十年前就不在了吧。”
　　顾伯叹了口气：“属下少年时也曾慕将军风采，不想今日会以如此方式见面，真当是世事无常。”
　　“可不是，‘少年诗书壮年将，一笔山河一点兵’，曾经如何壮声英慨，如今便如何落魄委顿。”何霁说着，举步往前厅走去。
　　一入前厅，便见一短褐白发的老叟站在折屏前，折屏上绘制着波澜壮阔的山河风光图，笔触大气，也深入人心。
　　“老先生，您终于来了，在下可等了很久呢。”
　　一声清润悦耳的声音响起，惊醒了沉入记忆中的辛愈，他转身，将目光凝在何霁身上，第一次认真打量何霁，他发觉她相貌虽有所不似，但通身气韵却极肖其父，可惜不是男儿身。
　　不过，他依稀记得姬芥生有一子，算来应该已逾二十了吧，当年那孩子出生，他便与姬芥道，此子生相不凡，必成大器。
　　思及此，他问道：“你叫什么？”
　　何霁微笑道：“父亲为在下取名为穆如。”
　　“‘吉甫作诵，穆如清风’你父亲对你寄予厚望啊。我记得你的兄长，唤作山甫，都化自诗经《烝民》，是也不是？”
　　何霁低眸，轻声道；“我已故的兄长，的确名为山甫。”
　　辛愈惊诧：“怎么？”
　　“十几年前，姬家遭奸人陷害，满门被斩，我是侥幸因年少而被救了出来。如今，世人已不知姬家，不知那个世代护卫山河的定国公。”何霁的声音飘渺如云。
　　辛愈眼中染上浓浓的哀色，不知是祭奠曾经的故人，还是哀叹已逝的故国，抑或是叹息姬家的门庭衰弱。
　　他长叹一声，终究沉声道：“贤侄女，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算是还你父亲多年的交情吧。”
　　何霁一拜，道：“晚辈多谢叔伯成全。”
　　“你先别谢我，我已是糟老头一个，给你添了不了什么力。”
　　“叔伯能够重新出山，已是晚辈最大的荣幸了。”
　　“罢，说吧，需要我作甚？”辛愈盘腿随意坐了，多年的流浪生活早就磨灭了少年公子的雅致。
　　何霁亦是席地而坐，不过自带一股子风流，她与辛愈讲道羿国所谋，最后笑道：“如今侄女在羿国布局已成，只等您在那日擒王了。”
　　辛愈不由笑了：“你这小女子家家的，脑袋瓜可比你父亲要活络得多。”
　　何霁但笑不语，辛愈又道：“行，我好久没行兵打仗了，可不能丢了老脸。不过，我这里有四五千兄弟，不知可否……？”
　　何霁惊喜道：“当然，求之不得！如今我所用之人皆是阑国兵将，有您和您弟兄在，侄女也放心许多。”
　　“哈，那我这几日便去整顿整顿，十几年了，也该磨磨刀了！”辛愈起身，突然间有一种跃跃欲试。
　　“如果您有什么需求，尽管与顾伯提。”何霁起身，指着门口的身影道。
　　辛愈看了眼顾岩，点头。
　　最后，何霁承诺道：“届时天下清明，晚辈必还您一个公道！”
　　“好！我便等你的公道！”辛愈大笑一声，仰头大步向门外走去，刚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一件事，认真问道：“上回与你同游深谷的那人，是谁？”
　　何霁并不奇怪，只是笑道：“宋绎，羿国有名的仰止先生。”
　　辛愈皱眉，“姓宋？”
　　“是的，原是南地辰国，辰皇宋茂的第七子，八年前，羿破辰，宋氏皇族皆被掳至西凉。”
　　“原是这样。”辛愈喃喃道，“世间真有两个毫不相关又极其相似的人？”
　　辛愈思索间走了出去，这里只剩下何霁一人。她扬眉笑了笑，从衣袖口袋中拿出一方被叠起的绢帛，细致地打开，又仔细阅读了一遍其中的内容。
　　这是一份详细记录宋绎生平的密信，是冥人所查的结果，不久前才送至她手中。
　　她挑了挑眉，从那一个个并不复杂的文字里，似乎明了宋绎此人为何会如此阴沉而虚假了。
　　不过明了归明了，她依旧不喜宋绎那个做派，或许真的是‘既生亮，何生瑜’，世间已有了一个何霁，何必又多一个宋绎呢？
　　她拍拍衣角，闲庭信步地走了出去，一出去丹颜便道：“女公，我兄长派人来说，太子在四方馆等候。”
　　“咦，今天是个好日子啊，要不怎么都赶着今日来了。”何霁笑言。
　　丹颜撑起油纸伞，为何霁遮风挡雨，看着阴沉沉的天，点头咧嘴笑：“可不是。”
　　何霁脚步不止，也没什么收拾，直接往前门走去，路上碰上刚送辛愈出府的顾岩。
　　“女公，您这是？”顾岩问道。
　　“太子在四方馆等候，我需立刻回去。”何霁说明缘由后，叮嘱道：“那冯其昌可以放出去了，往西境放。”
　　顾伯点头，“属下省得。”
　　何霁安排妥当，在顾伯的目送中，离开何府，驱车前往四方馆。
　　到了四方馆门前，还未下车，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视野中。那人身着一身青色大裘衣，手撑着一把青色水伞，一身笔直的青骨，站立在孤树底下，伫立在风雨飘渺里，如泼墨大画一般，无处不美，甚有意境。
　　何霁不由抬头望向小雨淅沥沥的天：“今天的确是个好日子。”她下了车，接过丹颜的纸伞，在丹颜惊奇的目光中，举着伞走向枯树下那人——宋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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