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

　　这次闵高在全市期末联考中大获全胜，甚至邀来了几家当地的报社杂志社，校方想趁此机会大力地宣传一下闵高。
　　楚言白拼命考上第一就是为了等这一个机会。
　　演讲稿被语文教研组的组长修改了很多回，他正念到如何保持一颗不停前进的心这一部分，下面的学生随着工作人员的手势应景地鼓掌，一片学风浓厚的氛围。
　　楚言白回想起上个周末去医院探望因遭那一帮人殴打甚至没能参加期末考试的同学赵一。
　　那一张本该朝气蓬勃的脸上满是淤痕。
　　赵一的妈妈当时正站在窗边悄悄地抹眼泪。
　　赵一的成绩一直很优秀，他的父亲常年在外打工，极少回家。而妈妈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为了孩子的前途费了好大一番功夫终于将送到了这所全市重点的高中。
　　结果可笑的是孩子上了一年的学，甚至连期末考试都没能参加。

　　这是她含辛茹苦一手带大的孩子，从小懂事乖巧憋着一股劲给自己挣足了面子。却在来到了闵高后，渐渐变得沉默寡言了，有时候胳膊露出伤痕只一个劲地说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了。
　　妈妈听了解释只能心疼地让他下次一定要注意，但谁能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事情。

　　可是校方怎么说的，如果还想让孩子继续在这里上学，麻烦闭上嘴。
　　赵一的妈妈在楚言白要离开的时候，还坚持从一边的果篮里挑出一个最大的苹果削皮塞给他。
　　妇女转动苹果的手指指腹是常年劳作留下的老茧，手背像是一块风干许久的老树皮，她眼尾还是通红的，嘴里不停念着感谢。
　　楚言白的心酸得像是拧开了一颗柠檬，他抱着苹果带上病房门，脚步沉重。
　　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了，簌簌地往下掉。

　　教导主任没错，他不过是只接受成绩优秀的学生。
　　他亲爱的同学们没错，他们不过也是因为太弱小了无法出手。
　　那些实施暴力的人更没有错了，他们深谙强者的原则对别人拳脚相加。

　　那，是谁错了？

　　报告厅很大，掌声在上空回荡。阳光斜斜地射了进来，空气里还可以见到浮动的尘埃颗粒。
　　楚言白看着台下一张张无辜的脸，他突然沉默了。
　　聚光灯刺亮，光圈模糊了台上人的面容，也让人看不清楚言白眼底藏着的的几分寒意。

　　下一秒，台下的人只见站在演讲台前的学生代表抬手一点点地撕掉了那张满是激昂词句的演讲稿。
　　在众人配合着露出的怔忪表情里，在一干领导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男生侧步离开演讲台，在那几家报社杂志社派来的摄像头前，弯腰鞠躬。
　　“作为本次期末联考第一的学生，”
　　拍摄的镜头拉近，男生的薄唇绷成一条线，眼圈很快氤了一圈红。
　　“我代表闵行高中高一所有同学向赵一同学道歉，向所有在学校里被无故暴力过的同学道歉。”
　　楚言白直起身，目光冷冷地扫了一眼台下，掷地有声：“同时，作为受害者之一，我不接受道歉。”

　　一石激起千层浪，台下的同学一点也料不到会有这么一出，纷纷议论了起来。
　　拍摄镜头给了辛羽扮演的阮清一个特写。
　　阮清是高二学生，按理说不应该在这里出现。但她写专栏的杂志也被邀请了，主编图省事正好让就在本校的她负责这项事。
　　她坐在记者同行中，抬头看着那个站得挺拔的少年，眼里有些不可思议。
　　整个报告厅此刻像一锅才沸腾的水，锅盖都已经压不住了。
　　在众人的纷纷议论声中，阮清抬起手一下又一下地缓慢鼓掌。

　　而演讲台边的楚言白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隔着几排人群，远远地望了过来。

　　这场在校方看来是个十足闹剧的年级大会最后以教导主任硬着头皮的尴尬结束语收场。
　　闵高的学生不知道楚言白接下来会背上什么处分，楚言白自己也不在乎。

　　“卡！”宋岐宇点头，对这场戏的效果还是颇为满意的。
　　桑落坐在遥远的小角落里，被孟晓推了推才回过神来。
　　她还沉浸在刚刚傅启晏的表演中，只是几个简单的举止神情却已经让她刻画出了楚言白的形象。
　　抛开群演视角来说，楚言白是个让人十足心疼又敬佩的角色。
　　桑落已经开始暗暗期待这部剧了。

　　孟晓在旁边遗憾拍摄的时间太短了，桑落抬头看着台上放松下来的傅启晏。
　　不少女生在喊他的名字，恨不得扑上去。
　　真的是有这样一张脸就足够散发魅力了。

　　演讲台前的话筒还没关，傅启晏突然又凑了过去，拍了拍话筒试声。
　　“大家辛苦了，我的助理买了热饮。一会出门的时候大家可以在右侧有序地领取。”
　　少年嗓音清冽，说话的内容让众人都感到惊喜。

　　傅启晏盯着某一个点，继续道“谢谢大家的参与，谢谢你。”
　　最后三个字很轻。
　　还沉浸在有热饮领取喜悦中的众人都自然而然地理解为谢谢你们，个个欢欣鼓舞。
　　而正迎上少年视线的桑落，却突然心跳漏了一拍。
　　傅启晏启唇朝她笑了一下，那双桃花眼的眼角挑起了一丝慵懒，他轻轻按掉话筒的声音开关，无声地朝桑落说了几个字。

　　一个上声，又一个上声。
　　一个阴平，又一个上声。
　　四个音调拼凑起来，是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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