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宠物妖

　　“咕噜噜。”
　　正在争斗的两人同时停顿，望向坐在沙发上的我，“……什么声音？是不是鬼在放屁？”胡里疑惑地问。

　　“你才放屁！”我恼羞成怒，一拍桌子，“是我的肚子在叫！你们两个，现在还有力气打架，我都快饿死了，快去做饭，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一顿饭做得很不顺当。
　　强壮“砰砰砰”地切鱼块，胡里就在一旁眼巴巴地望着，伺机想偷一块，被强壮扁了一拳。

　　强壮忙着加热卤蹄磅的时候，胡里第二次染指鱼块，强壮挥舞着菜刀追杀他，胡里边笑边逃，两人在狭小的空间内腾挪转移，杯子碟子摇摇欲坠，木桌在两只妖怪的拉扯下发出悲惨的卡卡声。
　　我早已饿到全身无力，瘫在沙发上，当下气得用筷子拼命敲碗，“再打我就把你们两个都赶出去！”

　　他俩这才消停。
　　十五分钟后，饭菜全部做好了。

　　我饿得前心贴后背，一把抓起筷子就要吃，临了，不好意思地顿住，向胡里笑笑，“我不知道你会来，所以也没准备什么菜，你不要介意。”
　　在我家乡武城，请客吃饭时就算桌上摆满了菜，对着客人仍要说“没什么菜，不要见怪”这种客气话的，何况现在桌子上只有三个菜。

　　胡里正要回答，却被强壮抢先，冷冷地说：“我们肯留他吃饭己经很好了，他要是敢抱怨，我就把他的狐狸头打成猪头。”
　　胡里捧着碗，一点都没被吓到，他贪婪地望着桌上的菜，伸筷子就想夹菜。

　　“啪”，强壮打掉了他的筷子，“这些菜先给小蔷吃，小蔷不吃的我吃，我不吃的才轮到你吃。”他把鱼身上最嫩刺最少的那部分夹到我碗里，然后分开了鱼头和鱼尾，把头尾夹给胡里，“喏，这些是你的。”

　　胡里委屈地含着筷子，看看自己碗里的鱼头鱼尾，再看看剩下在碟子里的鱼身，很不甘心，却又不敢说什么。
　　“好了，别闹了，快吃吧。”我咽了两口饭，夹了一筷子鱼肉给胡里，“来者就是客，怎么能让客人吃不饱。”

　　胡里欢呼了一声，一口就把那块鱼肉咬在嘴里，“还是嫂子好。”
　　“停！”我警告他，“你再叫我一声嫂子，我就立刻把你赶出去。”

　　胡里吐吐舌头，不再说话，只不时乘强壮不注意，快速地抢一筷子菜来吃。
　　强壮自从我夹菜给胡里后脸色就不大好，我转念一想，也夹了一筷子蹄磅到他碗里，“这是你最爱吃的。”

　　强壮眼睛一亮，随即默不作声地把那块蹄磅吃了，“很香。”
　　我暗自一笑，我的宠物还是有独占欲的，自从胡里来了之后，他就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情绪，表露出“食物是我的，主人也是我的”的意思。

　　吃完了饭，我像往常一样倒在沙发上，看着强壮和胡里收拾。
　　不时传来强壮的声音：“你怎么收拾的？桌上还有一根鱼刺！”或者，“这只碗洗得不干净，再洗一次！”那用词那语气都跟我教训他时一模一样。

　　果然是有怎样的主人就有怎样的宠物啊……
　　“你打算怎么办？”收拾停当了，我问坐在着小板凳上的强壮。

　　“在我恢复记忆之前，我哪里都不去。”他坚定地回答。
　　“那怎么行？”胡里立刻反对，“要是你一直想不起来，你就一直不回去吗？”

　　“那也不关你的事。”强壮硬梆梆地说。
　　我略想了一想，强壮的记忆不可能一直都不恢复的，再说，这个宠物能帮我做很多事，自从他来到我的身边，我的生活变得欢乐了很多，如果他现在就离开我，那我还真有点不舍得。

　　“老大，这样不行，我们不能一直呆在人界……”胡里苦口婆心地劝强壮。
　　我打了一个哈欠，摸摸圆圆的肚子，觉得——有什么事以后再说，现在先让我睡上一觉。

　　于是就有些不耐烦，问胡里：“你有没有时间限制，到哪一天必须要回妖族？”
　　“有，我们以一日为限。”
　　一日？那早就过了……

　　胡里补充道：“不过我们的一日，就等于你们的一年。”
　　我放下心来，“一年长得很，强壮现在想不起来，也许三个月后就想起来了，三个月以后他想不起，也许半年后就想起来了……好了，我困了，要睡了，你走吧。”我挥挥手作送客状。

　　“那好吧。”胡里一下子就接受了我的理论，转而关心另一件事，“老大，你睡床上的是不是？我也要睡……”
　　“做梦！”我气得脸都红了，以前强壮跟我抢床铺，现在胡里也想跟我抢床铺，这些妖怪真是过份！

　　强壮也很气，“你还真敢想，连我都不能上床呢。滚！从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胡里巴着桌子不肯走，望着我苦苦哀求，“不要赶我，我睡地上好了……”

　　我丝毫不为所动，要是真留他过夜，第二天被别人知道，那流言可就会传得很不堪了——两男一女，共处一室，干柴烈火，烧足一夜……
　　我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刚这么想着，门口就传来了房东的声音：“小曾，你这里怎么那么吵？”
　　应该是住在三楼的房东听到动静，找上门来算帐了。
　　我连忙赔笑着迎上去：“对不起对不起，今天我来了一个客人，说话声音大了些，不过，他就要走了。”一边说一边暗示强壮把胡里架出去。

　　房东望望强壮和胡里，阴阳怪气地说：“小曾啊，没想到，你还同时交两个男朋友，阿姨真是小看你了……”
　　同时交两个男朋友……

　　房东损人的技术真是日益精进。
　　胡里雀跃地望向我，“原来还可以同时交两个男朋友，那你就收……”
　　“闭嘴！”我和强壮同时大喝一声，及时阻止胡里说下去。

　　我转向房东，严肃地否认：“这人我一点都不熟，他只是一个想来投奔我的穷亲戚。”然后对胡里说：“喂，穷亲戚，我也很穷的，你跟我借八万八那是不可能的事。”
　　说完对强壮一使眼色，强壮立刻使出蛮力，推推搡搡地把胡里和房东一起推出了我的小房间，送下了楼。

　　我自顾自地找衣服走进卫生间冲澡。
　　待我走出卫生间时，屋子内重新恢复了宁静。

　　“小蔷，”强壮迎上来，表情有些不安，“你别生气，我也不想让胡里来我们家的。”原来他还记挂着这件事。我拍拍他的肩膀，越过他，半闭着眼爬上床，“我知道了，我没生气。”
　　强壮站在床边，看着我躺下来，又说：“小蔷，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和胡里一点都不熟，我不会跟他走的……”

　　我闭上眼，舒服地蹭了蹭了床单，模糊地“嗯”了一声，准备梦周公去也。
　　他不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我朦朦胧胧地感觉他还在床边，忍不住睁开眼——强壮就蹲在那里，双手扒在床边，眼睛瞬也不瞬地望着我，就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大猫，在等待主人的赏赐。

　　这种眼神我太熟悉了。很多次在街上路过蛋糕店，我都会以“没有优惠太贵了”或者“这蛋糕一看就不新鲜”为借口，不给他买蛋糕吃，那时他就会用这种眼神，痴痴地望着橱窗里的蛋糕，一步三回头地被我拉走。

　　现在他用这种“很想要很想要”的神情望着我干什么？我又不是蛋糕。
　　……哦，我了解他的想法了。

　　身为一个宠物，最希望的是得到主人的宠爱，他跟我说不会跟着胡里走，实际上心里还是希望我能紧张一点，在意一点，最好能再三问几遍以确认他真的不会走，这样，才彰显出他在我心目中的重要性，他也会觉得高兴。

　　想明白了这一点，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笑着说：“我是真的相信你跟胡里不熟。”
　　强壮松了一口气，立刻眉开眼笑，头也离我更近，“小蔷真好。”他这样子，象极了一只在撒娇的大猫，可爱极了。我忍不住伸长手，按在他的脸颊上，大力揉他的脸，“这还用得着你说，我当然好了。”

　　强壮没有动，乖乖地任我揉搓，我看着一张俊脸在我手中不断变形，乐得呵呵笑。强壮也很喜欢我这样跟他玩，他的脸越凑越近，不知不觉中，他的脸己和我近在咫尺，温热的呼吸扑在我的脸上，大半个身子也压了上来。

　　“小蔷。”寂静的夜里，他那低沉的声音像大提琴的琴音，好听到令我的心一颤。“小蔷，我是不是很乖？”他轻轻顶着我的鼻子，黝黑的眼眸闪着光。
　　我莫明其妙地觉得热，咽了咽口水，身子往后缩了缩，“你当然很乖。”

　　强壮一脸欢喜，双眸也更加闪亮，“那么今晚我可以睡床上是么？”
　　什么？原来他刚才刻意撒娇，就是为了争取上床的权利。

　　“当然不行。”我义正辞严地拒绝，双手稍稍用力，想推开他，可是他实在太沉，一推之下毫无作用。
　　“为什么不行？”强壮有些急了，“我今天下午听到健身中心前台小妹跟他男朋友讲电话，说如果他乖乖的，晚上就让他睡床，不然就要他去睡沙发，你刚才明明说我很乖的，为什么我不能睡床上？”

　　我一怔，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前台小妹的规矩是给她男朋友定的，你呢，是我的宠物，这根本就是两码事，很乖的男朋友可以上床，但很乖的宠物不能上床，明白了吗？”

　　强壮很郁闷，想了一想，“那，我不要做宠物了，我要做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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