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回京
“严大人,这边有什么事情吗?”刘延亮跟在谢安后面看着还蹲着的清霜问道。
清霜看了一眼身后的兵士,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大氅和衣裙上的雪,“无事,只是这个孩子看着很合眼缘。”
“能入了大人的眼缘也是他的福气,不过这边人多事杂,大人要小心些。”
“不会有事的,这不是还有你们吗?”清霜淡淡地笑着对刘延亮说道。
一行人也未在这边停留太久,接着便都继续向前走去。
靖安城毕竟离着北狄很近,城内很多店铺内的东西都有些北狄的风格。
虽遇着寒灾,但这种灾害苦得大部分是底下的贫农百姓,真正的达官贵族和走货的大商铺倒也不会是吃不上饭的地步。
往前几步就发现一家玉石铺子还在开门迎客,在这种灾害之冬买玉石的人想是不会很多的。
“严大人此次到北境要不要带些东西回去,也不往千里迢迢的来了一趟。”
清霜看到谢安有意去这家玉石铺子逛一逛,自己也半是玩笑的顺着话头接了下去。“谢大人倒是提醒了我,是应该带些东西,不然他们一定又说我抠门了。”说完,便先进了铺子里面。
这家店里摆放的玉石倒也不是很金贵,中等品色,清霜四处转了一圈也没有表现出来到底有没有看上心仪的物件。
其实话只是随便说说,清霜哪里会买这些东西,她是囊中羞涩啊,就那点俸禄全都上交给自己娘亲了。说来应该很多人不信,她进了宫一年多,却是一点闲散银子都没攒下来,大部分让夏大婶收走了,美其名曰是为她攒嫁妆。
“这店里的东西严大人怕是看不上眼,想来也是,严大人毕竟是太后身边贴身侍奉的人。”谢安也在铺子里面转了转,看着也是没有什么东西入了眼,随意地将自己刚拿起的一个玉坠子又放了回去。
严清霜现在稍微明白谢安是盯上了这家店铺。但是,这是要稀里糊涂拉着她上贼船吗?
“北境毕竟不是京城,没有好东西倒也正常,只是想着买件新鲜东西回去送人,真要没有也不是什么大事。”清霜不明地望了谢安一眼后转头装作一副很失望的样子说道。
清霜这边努力配合着谢安,心想着要不是自己不常戴首饰,今天带出来的这副耳坠又是太后赏的,这戏非露馅不可。从头到尾仔细看她,她也不像那种奢侈的高门贵女啊。
掌柜听到了话里得意思,便吩咐旁边的伙计去后面取东西,自己走上前笑眯眯地对着谢安和清霜言道“是小民眼拙,没有看出来二位是贵客,店里还有更好的东西,怎么也不能让二位大人失望不是。”
边说着,刚才的伙计已经从后面掀帘出来了,掌柜的接过他手中的匣子打开来后呈给严清霜看。
“这可是个新鲜东西,不说北境,小民敢说就是京城也难见到这样的宝物。”
严清霜打小看的书学的东西都是奔着科举去的,梁奇炎就说过她是个书呆子,她对这种金石玉器的确是了解不大多,仔细看了看匣内的东西,自己还真是第一次见。
站在一旁的掌柜见状明白这位女大人对匣内的东西有了兴趣,“这东西叫做猫眼石,本就不多见,像匣内这种品色的我们这店里也就这独一份,大人若真是喜欢,小民这就给大人装好。”
这根本就不是喜不喜欢的事情,严清霜是稀里糊涂的陪着谢安在唱戏,听完掌柜的话清霜心里也没有什么具体的主意,她只好望向谢安。
谢安心里非常清楚,大晋并不产这种玉石,若说周围还有哪里会有,那就只能是北狄了。可是如今的大晋与北狄是互不通商,民众更不得相互往来,这猫眼石又是如何到了北境?
“这猫眼石到真是个稀奇物,严大人若真喜欢,我就做个好人买下猫眼石赠给大人?”谢安收到清霜的视线后,转头笑看着清霜问道。
“这怎么好意思让谢大人破费。”谢安身家的确要比自己厚实多,他买这猫眼石怕是有自己不知道的用处。
掌柜的也明白这二位大人互相之间怕是有什么交情,又微微望向刘延亮一眼,对着谢安与严清霜接着客气起来,“这猫眼石虽然稀罕但毕竟是个死物,也知二位大人是高风亮节之人,我若就这样白白送给二位,二位怕是不收,而且也会徒给二位大人添些麻烦,要不,给两位个低价吧?”
掌柜的伸手比了个数,“这也算我们这个小小店铺替北境众人感念二位的辛苦了。”
清霜虽然不清楚这猫眼石到底价值几何,但是这个掌柜所言的这个数目也太低了,也就是一个平常玉镯的价钱。严清霜心中有些激动,怨不得历朝历代都那么多贪官,说实话这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真的很有诱惑力。
谢安看着这位掌柜,面上又带上了他的招牌笑容,“既然掌柜的有心,我等也不好拒绝。这份心意等我们回到京中定会让圣上、太后嘉奖一番。”
谢安的话说完,在场的各位心里倒是没有什么在意,毕竟拿了这样一块如此低价的猫眼石,哪位大臣还会真的往上去触霉头。他们只是希望这两位从京里过来的大佛在北境安安稳稳、高高兴兴的,可不要生起什么事端。
两边都满意了,自然而然的是银货两讫。谢安将银两付清,把已经装好的猫眼石交给了严清霜。
一行人又逛了几个地方,最后赶着午饭的时间回了节度使府。
到了府中,陈旭业已经在厅内等着了。“听说二位大人出去逛了逛,不知道两位对北境有什么想法?”
谢安端过一旁侍女递过的茶水,抬眼看向陈旭业,“我和严大人也没有走多远,天气太寒,不过看到了好几处放粮施粥的地方,还有城中灾民的情况也比当日刚到北境的时候好了很多。只等南都的人过来,我与严大人就放心的回京了。”
陈旭业捋了捋自己不长的胡须,看着谢安若有所思。“听说谢大人今日买了一块上好的玉石?”
听言,谢安笑了两声,“到底是在节度使的地界上,什么都瞒不过节度使,今天是讨巧收了一块上好的玉石,只不过,我家中并无女眷,这玉石是我送于严大人的。”
陈旭业这才向着严清霜打量了两眼,“宝石配才女,送于严大人是再恰当不过了。”
“说到这,谢某倒是很敬佩节度使,这北境离京千里之遥,又不是沃土之都,但我与严大人城内走了一下发现城中商铺林立,若不是这次寒灾实在是突然,想来北境也是繁华之地,这都是节度使的功劳。”
“谢大人言重了,一方父母官,自然要为这城中百姓谋生活,老夫并无什么大功,大人这是捧杀了我。”
就这样,陈旭业与谢安在上午膳之前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半句留半句,清霜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一边在脑海里把这几日经历的一切从头捋了一遍。
脑海中一闪,严清霜望向了陈旭业,如果她的感觉不错,这次谢安到北境真的有别的事情。而北境要有风浪,首先被波及的就是陈家。这样想来,心中难免开始担心起还在京中的陈如芳。不知道她心里是不是清楚北境的问题,如果清楚,远赴京城是为了什么?如果不清楚,陈旭业又为什么在明知陈家有事的时候还要让陈如芳赴京赶考?
这些事情严清霜很难想清楚,毕竟她对谢安此行的目的是一点都不了解。谢安是当年圣上钦点的状元,这次又是圣上亲点的押粮使,他的目的或许就是圣上的目的,但是对于现在的朝堂来讲,圣上的目的又会是谁的目的?清霜心中清晰地出现了一个人的名字:陈慎行。
可是谢安又看起来明显不是右相一派。
想不清楚就暂时不想,既然来之前太后有了交代,那只要北境寒灾得到解决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至于谢安要做什么,她相信不要多久便会出现端倪。
此后的几日,谢安和严清霜都没有再闲下来过,两人都是四处逛逛,看一下民情,不同的是,谢安看的是北境,清霜看的是北境和谢安。
直至除夕将至,这种状态才安停了下来。
南都的粮食到后,清霜和谢安却是不能立刻回京。因为明日便是除夕,总不能这新年在路上过了。两个人商议了一下,也是北境官员的意思让他们二人留在靖安城内过年。京中也有消息让他们过了新年再回京。
这是长那么大以来,清霜第一次没有在家里过除夕。谢安可能也是感觉到了些女儿家的心思,这几天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安静,时不时常就来找清霜聊聊天。清霜心里肯定是很愿意的,不过这两人面对面的坐在桌子两旁一言不发也挺尴尬。
她心里更加确定柳承志说的话都是夸大过的,谢安虽然看着温温和和但是和女儿家应该是没有说过几句话,这天聊到最后都是清霜自己想方设法往下接。
总不能就这样一直干坐着,“这北境的新年风俗想来和京中也不大一样哈,我们要不出去看看?”清霜看着谢安试探的问道。
“好啊,出去看看也不错。”谢安不知是不是也觉得尴尬,接完话就拿起大氅准备出去。
两人出去逛了一圈才想起来,寒灾还未过,新年哪会有多么热闹,出去喝了那么多口凛冽的北风后两人又转了回来。
除夕过后,永泰五年如期而至,严清霜和谢安一行人在北境也未再耽搁,不像来时带着粮草辎重,回去的一路上轻便了许多,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走之前也和北境的官员商讨定下了一系列分配粮食,安置难民的方案。对于此行的大部分人来说,回京是件颇让人高兴的事情,一是千里归家的喜悦,二是朝中肯定会对他们有相应的嘉奖。但是,严清霜内心却是担心比期待更多。
一是,这几日在路上她也捉摸过回京之后到底会有什么官位,但是按着太后的想法,朝中能给她的位置本就不多。太后给她这样一个开端,怕是众人都明白她是赵太后扶持的新臣一派,如此,无论是左相还是右相一党都会颇为关注她的任命。清霜心里想到了几个位置,只不过这些官位里面得她心的只有一个,而这一个又是不大可能啊。
二是,这次北境之行没有表面上的简单,无论是北境的官员还是谢安在赈灾之外都有其他的动作。她有着强烈的感觉,陈家有事情。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告诉陈如芳,她与陈如芳和张亭尤二人虽然谈不上至交好友,但三人之间都心里默认了她们在朝内相互帮扶的关系。而且清霜觉得陈如芳此人并不是勾心斗角朝堂弄权之人,其言行举止也都是武将之风,此次北境的事情不大可能与她有关。
但是,这些想法只是猜测与感觉,万一并不是如此,就是多此一举,还有,她不清楚北境的水到底有多深牵扯又有多大。严清霜左思右想觉得自己还是再看看,过些时候再斟酌着提醒一下陈如芳吧。
离京城越来越近,清霜的脑海里也越来越多的疑问,她明白很多问题的答案的选择权不在她的手中,她不能控制答案,甚至看不到答案,但是她可以控制得到答案的自己。万事万物都有它本身的规律,所以很多时候决定下一步到底怎样出现的并不是你,而是除你之外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甚至所有的草木虫鱼。你要做的就是顺应这些规律,借势而为。这是前朝苏昰之言。
清霜虽不认可苏昰的为官之道,却不得不承认此人的很多话都颇有道理。
回到京中,严清霜和谢安等人一一拜别后先回了自己家。太后和圣上有旨让她明日入宫觐见,现在的她只想好好地洗个热水澡,在自己的闺房里面美美地睡上一觉,至于这些复杂又耗心神的问题明日再说吧。
只有这种心神皆疲的时候,严清霜才觉得什么入朝为官,天地生民,到了年纪就嫁人生子才是真的享受啊。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想法,清醒之后才会更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有时候就是因为曾经有一瞬间考虑过放弃才让自己更加坚持自己现在所走的道路。因为,那一瞬间,你对现在的自己有着深深的不舍得和懊恼。
清霜斜卧在自己的床上,将旁边的窗户开了一扇,走时的京中还飘着雪,现在却只有树枝上还有白雪盖着,裹紧了棉被,望着外面的景象,努力地将自己放空,清霜慢慢的进入自己的梦乡。
隔壁王二婶家的公鸡日复一日的打鸣,一缕缕白烟从新府街的家家户户的烟囱上高高飘起,路边有早起的孩子开始玩耍,时不时传来一声声童年清脆而明亮的笑声,小巷里一句“卖冰糖葫芦儿”夹杂着一丝丝甜味引诱着孩子们的心,三三两两的奔回自己的家闹着双亲给自己一两枚铜板,还有皮一些的孩子要是不给他就在地上打滚,最后终于买到了糖葫芦却也不舍得快些吃,舔几舔才咬一口。这每一幅画面都过于美好与干净,就像是世世代代皆是如此,而那些所有的不堪,黑暗和所有的光怪陆离都只是没有阳光的夜晚偷偷闯入人世间的噩梦。
这是人间,是多少人,谩骂着,守护着,拼搏着,爱着又恨着的人间。
夏大婶不知道是这个早上第几次进入清霜的房间了,每一次都没有像以前一样狠心的将清霜从床上叫醒。毕竟女儿家,心头宝,只要家里稍微好一些,夏大婶当年也不会拼死拼活的让清霜去和男子争功名,她的清霜会和那些大家的小姐一样,每日逛逛街,饮饮茶,谈谈诗,到了年纪,去寻一个家世相当的好公子做个当家主母。
只是,严家没有男儿,也不是高门大户,夏大婶把自己的姑娘逼狠一些,她相信自己的姑娘足够坚强,会做的很好很好。
夏大婶站在床前好大一会,最后还是没有叫严清霜,离入宫的时间还有不少,就让她再睡一会吧。准备要走,看到了床边还开着一扇窗,轻步走过去把窗户关上。 “娘。” 可能还是有些动静,清霜这时候已经从沉睡之中醒来,看着还立在窗前的夏大婶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
“唔,你终于知道醒了,你看看太阳都升到哪了?”夏大婶听到声音后手上的动作也不再轻轻的,猛一下便将窗户关上了,“那么冷的天,怎么不知道关窗?”
刚醒过来就被训的清霜心里不提多憋屈了,“这不是太累了吗,那么长时间不在家,怎么回家第一个早上就训我啊。” 清霜一边把夏大婶一早给她收拾好的新衣穿上,一边还带着一丝睡意的抱怨着。
夏大婶听言有些无措,她没想训人啊,“我……我不是训你,不是怕你误了时辰又冻感冒了吗。” 清霜穿好衣服后,认认真真的抱了夏大婶一下,“我就知道娘是刀子嘴豆腐心,哪舍得训我啊。” 夏大婶看着满面笑容的女儿自己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好了,别弄这一套,贫死了,赶快收拾吧,锅里还给你留着早饭呢。”
夏大婶和严家爹爹都已经吃好早饭,清霜洗漱完毕之后到了堂前用早饭时,他们二人就坐在两旁看着。 “你这以后是还要在宫里住吗?”严家爹爹将在桌子旁敲了敲大烟袋看着清霜问道。
清霜没有办法回答,她自己也不知道后年的路走到哪?一切都只有今日去了宫里才知道。
吃完早饭,清霜拾掇了一下,便径直奔着皇宫去了。
清霜是领得太后旨意去的北境,先去见的理应也是太后。入了宫,听领她入内的内侍说昨晚上谢编修便入宫见过圣上了。既是如此,今日她入宫想来太后和圣上应该不会多问她问题的,而且她也的确没有很多要禀报的事情。
到了仪兰宫内,迎她的是多日不见的芸香。这个姑娘的性子一直比较活泼,有时候都不大像个十八岁的姑娘,这不,老远就笑着跑过来了,也不知她怎么就被太后看中了。
“姑娘终于回来了,奴婢这段时间可想姑娘了,不过那么长时间,姑娘这可是又变漂亮了。”芸香行完礼便语气轻快地说了几句。
“你就是嘴甜!不过……我很受用。”
“姑娘受用就好,不然我不就白夸了吗。”芸香笑着回了一句,便领着清霜往大殿走去,“昨天宋姑姑就说姑娘回来了,今日一早太后便也等着姑娘了,太后也是真真的看重姑娘。”
“是太后厚爱了。”
刚说完便到了殿门旁,“姑娘就先进去吧,奴婢就在这旁候着。”
“嗯,等有机会我再去找你闲聊。” 严清霜到了殿内才发现等着她的不只太后一人,还有端坐在椅子上身穿着紫色官袍正在喝茶的陈慎行。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