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飞鸟长鸣

　　我们在热爱世界时便生活在这世上。
　　——《飞鸟集》278
　　“那么赤司呢？”
　　彻夜反反复复地回想，却得不出答案。是因为是本来就无法比较，还是我自己抗拒着比较呢？
　　但无论怎样难以释怀的夜晚，天亮了就必须要清醒。
　　一夜睡得不好，起床早了些，下楼正遇上远山家请的护工在打扫卫生，她十分客气地停下了受伤的工作：“早上好，鸣小姐。早些时候绿间真太郎先生来敲门，不过我说了您还没起，他就离开了。”
　　心情一下变得复杂，只能用周正的礼仪应对：“我明白了，谢谢您，您辛苦了。”
　　这样可不行啊，如果要讨厌我的话，就要更加狠心、更加彻底啊，真太郎，我已经做好了那样的觉悟。

　　东京都的闷热天气与扰人蝉鸣还在持续着，和真太郎闹僵、每天在空调房里弹着没有进步的钢琴、报名了西日本钢琴大赛的事对着母亲也终究没有说出口。
　　本该是休整的一周，结果又被重重心事困扰得很辛苦。怀抱着这颗无法去往任何地方的心，还是不得不启程去了Inter High。
　　我决不是怀疑会输，只是害怕毫无意义地赢。
　　在公示处看到四分之一决赛是桐皇对战海常的时候，比起有些感伤的我，身边的赤司实在平静得过分：“今天原本的安排鸣是要照顾洛山的比赛的吧，如果想去看的话，调换一下也没有关系。”
　　“诶，可以吗？”
　　赤司君仿佛为了让我安心一样，耐心地为我分析着局势：“这场比赛的关键恐怕在于凉太能够成长到什么程度。所以我想由更加了解那两人的鸣来记录会比较好。”
　　“是。”事已至此，只是被过去牵绊的话，作为洛山的经理人就失格了，“我会加油的。”
　　“辛苦你了。”掩藏在微笑下的异色双瞳深处，到底有没有对这场比赛的独特在意呢，“那么我差不多该去开下一场的作战会议了，等会儿见，鸣。”
　　白色的队服……
　　我望着那个和帝光时期多少有些相似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就像以前的许许多多次一样。但又是哪一次，成为了当初的最后一次呢。
　　“喂，仁美你看到了吗！刚刚那个红发的，肯定就是奇迹的世代的队长赤司征十郎！”
　　就连路人的台词都差不多呢。
　　“国一国二都没有机会在比赛上碰到他们呢……好了，决定了，仁美，明年升上高中我一定会打进Inter High、挑战他们！”
　　“别用那种带我去甲子园一样的热血语气啊，笨蛋。之前还说要给我看全中冠军的奖杯，结果还不是首轮就输了。”
　　“啰嗦！明年我一定会更加努力的，你就等着看好啦……”
　　斗嘴的中学生情侣从我身边经过，我不由上扬了嘴角，真是青春啊。
　　曾几何时，他们也说过类似要带我们成为全国第一的话吧。
　　那个时候想到了这会是一条多么艰辛漫长的道路，但是有一天突然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成为了全中三连霸的王者、活在传说里的“奇迹的世代”。
　　那个时候以为这就是付出整个三年、付出汗水和泪水也一定要达到的愿望，但是最后的终场哨声吹响的时候，看见的却是在一片欢呼声中独自迷茫而无助地哭泣的黑子。
　　我的夏天、帝光的夏天，从没有过跪着挖走甲子园的泥土的悔恨，也没有过目送没能获胜的前辈们隐退的遗憾，更没有过一边流泪一边发誓的不甘，有的只是完美无瑕、几乎让人感到空虚的胜利。
　　这真的是最初那个“一起成为全国第一”的誓言所想要承诺、想要守护、想要为之努力的东西吗。
　　“这不是小远山吗？”听到熟悉的呼唤转过了头，深蓝色的运动服最先出现在眼前，但很快少年好看到几乎闪闪发光的脸就凑了上来，“好久不见啦。”
　　“好久不见，黄濑君。”
　　离开帝光以后的初次再会，明明他的外貌上并没有多大的改变，整个人却散发出更加热情却更加专一的氛围，感觉更有魅力了一样，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好像阳光的碎片般纯粹的金色眼睛眨了眨：“怎么啦，小远山，一直这样看着我。难道是迷上我了吗？”
　　不过稍微觉得他有点帅气的话就会立刻做出一些相反的举动这点，果然还是毫无进步呢。
　　我有些好笑：“没有啦，只是觉得黄濑君的氛围有点不一样了呢。”
　　“是这样吗？我自己倒是不觉得啦。不过和小黑子比赛之后，最近稍微有点理解他说的话了呢。”说到这里，他微微垂下了眼帘，像是一瞬陷入了回忆，但也只是一瞬之后，又还是恢复到轻松的笑容，“话说，小赤司那边怎么样呀？”
　　不由得回想起的是深远的冲绳星空下那句笃定的“站上顶峰的将会是我”，我的回答于是掺杂了些无力的成分：“还是老样子吧……”
　　“这边也是，下一场是小青峰啊，有点不妙呢。”
　　他望向粘贴着赛程公告的方向，像是转移了话题，我却知道这就是他最诚实的回应。总是轻快的声音染上了落寞，眼睛里却燃烧着决心。
　　其实我是明白的，在旁人看来开朗的黄濑君心底存在着冷淡的一面。这跟真太郎那种最确信自己的“尽人事”而对他人的态度并不在乎、也绝不刻意追求的疏离不一样，跟赤司君习惯性地把所有人都当成胜利的一环的高高在上也不一样，黄濑君会对自己看不起的人也亲切以待，纯粹是因为表现出轻视会很麻烦，还不如适当地敷衍一下让对方喜欢。
　　想要的东西轻易就能得到，才产生了这样“厌世”的情绪吧？
　　而现在，却能够在他的身上感受到真真切切的热情，甚至比他本身优越的外貌还要更加光彩夺目。
　　是对篮球的？还是对队伍的？
　　无论是哪一方，大家真是在各自的地方，悄悄地成长了起来呢。
　　终究还是没能避开这个略显沉重的话题，我却能够好好地笑出来了：“那不是很简单吗，只要由黄濑君来打败青峰君、教给他篮球的乐趣就好了。”
　　面前耀眼的少年微愣，随即做出了一个更加耀眼的、意气风发的表情：“不要说那么帅气的话啦，小远山，我只是很不想输给他而已。”
　　此时此刻真正无法平息的心情，不是对昔日队友对战的惆怅，而是激动吧？
　　我和他们一样期待得太久了。
　　因为篮球而遗落的东西，只能在篮球上再找回来啊。
　　“请务必加油，黄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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