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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灯（四）
昨天晚上睡得很好，大概是因为实在是太累了的缘故。早上醒来的时候天还只有一点微亮，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大叔不在，可能有什么事情出去了吧。
梳洗完毕，我盘坐在火堆边开始冥想。本来这就是我的习惯，现在变成了必修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唯一觉得麻烦的是，我现在根本就想不出什么东西，所以索性就闭目做点深呼吸。
天亮的时候大叔就回来了，然后就带着我开始了新一轮的训练。对于我不用吃东西这件事他是知道的，但还是总在我训练得快脱力的时候提醒我吃点东西，虽然我脱力和没吃东西根本就着不上边。
一周的时间是很短的，说真的我其实非常不想去见那个长老。但是不去的话又说不出什么可以搪塞的理由，万一被他发现我的真实心情的话，大叔可能会被拖累。所以在万般无奈之下我还是跟着大叔去见了他。在他面前还要摆出一副茫然不知真相的样子，虚伪，我不希望自己变成那个样子。可是人在压力之下不得不做出违背自己心愿的事情，这就是弱者的无奈，无法选择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无法坚持自己最真实的信念。但是总有一天，我要做回我自己，那个真实的自己。
长老见我的话，无非就是让我站在他面前让他好好打量打量。他不敢让我用练，因为太强的气会被敌人的眼线发觉。可是他也不甘于只看到些微弱的光辉，所以他让我把缠弄得再厚实一点，至少让他的视觉神经所营造出来的空间中占据一半的光，他所渴望的光。
看到我的气稍微有那么一点增多了，长老表示满意。但人是贪婪的，特别是他这种长居于流星街高位的人，怎么会点到为止？而且对他来说，我的光就像是罂粟花一样的美丽妖艳，禁不住诱惑舔舐了一口，以后就会越来越依赖它，最后不能自拔。
“为什么还是只有这么一点点？？！”
一年之后看到我仍然没有什么长进的莱西总算忍不住抓狂了。他痛苦地抱着头，仰起身对着蛛网密布的天花板大吼，随后又像疯子一样冲过来抓住我的肩膀使劲地摇晃着，好像这样就能有更多的光倾泻出来。
“莱西大人！莱西大人！快不要摇了，再摇下去她就受不了了！”
大叔没有说什么，他只是冷静地站在一旁观看着形势，倒是那个莱西贴身护卫一样的名叫凯德的男人忍不住过来阻止了上司的疯狂举动。他想要伸手把莱西从我的身上拉开，结果却反被他重手一挥打出去近十米的距离。单手支撑着地面，一只手捂着刚才被攻击的部位，鲜艳的红色从他的嘴里涌了出来，看来刚才那一下他受得伤不轻。
“你不要多管闲事！不过是一个卑微的打下手的家伙，有什么权利来阻止我！你看奥尔科特他就什么都没说，不愧是我最信任的冷血男人。”大概是刚才那一下让他的气有点消了，他松开了死命抓着我的手。
刚才那么剧烈的摇晃让我还处于眩晕之中，一个没站稳就坐倒在地上。这个老头子下手也不会轻点！
“今天就到这里。奥尔科特，把她带回去再好好训练训练，半年后我一定要看到成果！”没好气地坐回原位，经过凯德的时候根本连一点表示都没有，真是差劲的老头。
大叔礼貌地鞠了一躬，随后就拉起我往外走。回到屋子里，大叔长长地抒了一口气。
“你还好吧？对不起刚才我没能上去帮你。”
泉水一般的苍蓝色眸子中满是歉意，他似乎不希望我因此而讨厌他，但也不希望我什么责备的语句都没有就原谅了他。跟小孩子做错事一样，害怕被妈妈骂，但是妈妈什么都不说就原谅了他，他的心里反而会更难受。自责，其实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严厉的责备。
“没事拉，不用这么担心，你也有苦衷的不是吗？不过说归说，我可还是受伤了啊，今天晚上要罚你给我讲故事！”单手撑腰，眯起一只眼睛对着大叔晃了晃食指，一副说教的样子。
“好！……不过我好像没什么故事好说啊……”
一开始还十分欣喜的大叔，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貌似根本就不会讲故事，如果有的话也是恐怖故事，少儿不宜的。怎么办呢？讲童话故事有点太幼稚了，她那么成熟懂事根本就不会喜欢听的。讲鬼故事的话……也许可是试一试，不知道她怕不怕鬼呢？
“那个我说，你要不要听鬼故事啊？”非常期盼地看着我，看来他的确是想不出什么好故事了。笨蛋，没故事不会自己编啊？最初的故事还不是那么几个人造出来的。
“好吧，那我就听听看，不够惊悚的话要加倍的哦。”坐到大叔旁边我专心地听了起来。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鬼故事和原来那个世界的究竟有什么不同呢？
结果大失所望……那叫鬼故事？那分明是小孩子的内心恐怖再现。大叔小时候一定备受摧残，搞不好还关过暗房，导致他现在都这么大了还认为黑夜行路是件很可怕的事情。但是我这么说他一定不会承认，所以就讲了以前从书上看来的苹果系列。没想到，我说得越深入，大叔就越往火堆那里缩，最后索性把沙发搬过去围了个壁垒躲在里面不出来了……
大叔……你好歹也是一个身强体壮的堂堂九尺男儿，再加上会念，你不怕杀人居然怕这个？？真不知道你当初是怎么被莱西看上的，他也真没眼光，居然挖掘了个纸老虎，难怪他要抓狂了。
“我说大叔啊，你就不要再躲下去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大……叔？”有点无奈地把他从角落里拉了出来，结果却发现他正在哭，一个大男人居然在哭？！
“那，言，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啊？居然怕鬼，还怕黑……”把头埋在自己的两臂之间，略带鼻音的声音从里面传了过来，隐隐约约地透露着不甘。
“怕鬼也好，怕黑也好那都是很正常的事，人总有自己害怕的东西。人无完人，不要把对自己的要求订得太高了。就我看来，现在的大叔就已经很好了。大叔就像是我的亲人一样照顾我，帮助我，我很感激，我也很喜欢大叔。所以，大叔千万不要讨厌自己呀。”跪坐在他的对面，我担心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一件小小的事情会引起他这么大的反应？他的过去……好想知道。
“言也有害怕的东西吗？”微微地抬起头，银灰色的碎发遮住了带着期盼意味的眼睛，在外人看来他只是在搜寻着什么，不停地寻找着什么，并且从来都没有放弃。
“……有啊，我害怕‘失去’。亲人的关爱，朋友的信任，还有……对光明和未来的渴望。”
人最可怕的莫过于失去支撑自己的信仰，对生不再抱有期待的人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吃饭如同嚼蜡，精神上是空荡荡的一片，前路怎么样都没关系。没有最重要的人，没有最珍视的东西，活着不如死去。
“大叔现在是我的亲人呀，如果连大叔都对自己没信心的话，我又该怎么办呢？”
一把把我拉到怀里，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滴从上方落下。大叔的怀抱很温暖，感觉上就像是回家了一样。只不过，那个家是属于我的家，每个人都很温柔很开心的家。真的希望最后能和大家一直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大叔找到了他的另一半，库洛洛他们没有变成强盗，我们一起快乐的生活在大叔所说的那个美丽而宁静的地方，没有纷争，没有黑暗，没有痛苦，也没有悲伤。真的，我是真的这么想。可是不知道现实，会不会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实现愿望。
“从前……有一个小男孩……”低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断断续续的，音调也有些怪异。“他的家境很富裕，每天都无忧无虑地生活着，从来不知道疾苦，不知道灾难将至。于是有一天……有一天他正在花园里玩的时候，一个他最信任的人拔刀刺伤了他，并把他丢弃到旁边的河里。”感觉到抱着我的手臂微微地收紧了，我知道那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故事，也许那就是大叔的经历，惨痛的经历。
“万幸的是，小男孩并没有死，他被好心人收留了，然后几年之后和对方结了婚，有了孩子。他本以为自己因祸得福，可以这么平静地生活下去也不错，可是没想到的是，那个刺伤他的人担心他回来报复，就请了一个杀手来杀他。可惜杀手杀错了人，没把他杀死，反而误杀了跑来找他的妻子。但是他很懦弱，看到满身是血的妻子的他就知道逃跑，不停地跑，最后跑到了流星街，那人也终于不再派杀手过来了。”把头埋在我的头发里，良久大叔都不发一语，我知道他是在等我评论，评论那个男孩子究竟该不该得到救赎。
“大叔，我认为那个妻子会跑来找他就是希望能救他。他逃跑了虽然是很懦弱，但是至少他没让妻子的心血白费。那个时候即使他留了下来也没用不是吗？而且他的妻子也不一定死了，也许被什么人救了。再者，他的孩子应该没事吧？因为故事里面没有提到他。我觉得为了展现自己的勇敢而导致孩子亲人双亡还不如懦弱一点至少还有机会去找孩子弥补他的损失。”
我不知道自己的话究竟对他有没有作用，至少大叔现在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了。我知道他是在自责没能救他的妻子，他痛恨自己没有尽到一个丈夫一个男人应尽的责任，可是这能怪他吗？他的懦弱并不是他的错，富足安定的生活容易消磨人的意志，就算是最强大的人都有可能变得软弱无能。
“我要变强……然后，去找他们……”大叔抬起头坚定地看着我说。
“好，我和你一起去。”
大叔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他伤心我也会伤心，他痛苦我也会痛苦。虽然我不能完全理解完全感受他的心情，但是至少在他失落的时候，我要让他重新振作起来，就像他鼓励我的时候那样，这也算是一种报答方式。
现在的主要问题是如何面对莱西。他给我们的时间是半年，其实他所想要的效果我早就达到了，只不过因为无法知道完全施展的后果，所以一直都只表现出一点点实力而已。按照他现在的情绪来看，应该是没有多少耐心了。再这样下去，即使不使出实力，我也要玩完儿。这点大叔也是知道的，所以在最近一段时间里他总是出去寻找新的靠山，我知道他是想叛变了，为了让我能够活下去。
“言，今天老头子要我们晚上去见他。”半年后，大叔突然有点忧心地对我说，“有点不平常，以前都是早上叫我们过去的，现在怎么变成了晚上？言，到时候你可要小心点，真不行就开打吧，我们连夜逃出去。”
点点头，我跟着大叔向那幢再熟悉不过的破败房屋跑去。一路上我们能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人的气息，不过不知为什么他们都躲了起来，这让原本就忧心忡忡的大叔更加紧张了。
“大叔，如果到时候真的发生什么事情的话，不用管我了，你有机会就逃跑吧。”你还要去找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而我在这个世界并没有实质上的亲人。所以当意义上的亲人遇上麻烦的时候，我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你在说什么傻话！要走当然是一起走，而且这回还不一定会有麻烦，不会有事的！”有点愤怒的语气从前方传来，大叔加快了速度。
不多久，那幢熟悉的破败房屋就出现在我们面前。原本那些褐色的藤蔓不知被什么人给除光了，更多的红砖从剥落的墙面中透露出来，暗红色的像极了干涸的血迹。
“你们来了啊……”莱西坐在阴影里，底气不是很足地说，“那么，言，把你的成果展现给我看看吧……凯德，攻击她。”
没有预兆的，那个水蓝色头发的男人出现在我的身后，没有顾忌的，一个重拳向我袭来。躲闪不及只能用硬护住将要受伤的部位。只听到沉闷的一声，我一下子被打了出去，地上出现了一条摩擦的痕迹。
还好，骨头没断，不然等会儿打起来就不方便了。重新摆好架势等待对方的下一轮攻击，可是不知道是我眼花了还是对方速度太快了，明明前一秒还在眼前的男人一下子就消失在原地。和刚才一样，他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我的后方。把部分气转到脚上用力往后一跃和他拉开距离。只是在书上看过战斗场面而已，大叔平时也没怎么教我怎么和人打架，能到现在还没受伤那真是万幸。
“刚才只是热身，下面可要动真格了，劝你把实力展现出来，不然出了什么问题盖不负责。”对面的男人冷冷地盯着我，说实在的他可真善变，半年前还为了帮我被老头子打，现在居然那么无情地攻击我，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还没回过神，眼前的男人再次从原地消失了，这么多次的无法捕捉一定不是偶然，他的念能力也许就是瞬间移动。真是麻烦，我又没练过发，怎么和他打啊？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既然人家强着要来，那就接吧。只要他不动刀子，单是拳头的话小心点应该没问题。
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当他第三次出现在我的正后方时，我把大部分气都聚集在左脚上，猛得一个后踢他躲闪不及，只能以双手交叉之势硬生生地接住了我的攻击。事不过三，一个念能力高手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还是说他是故意放水？
“可以了。”
幽灵一般的声音从后方阴影里传来，莱西站了起来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银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感情，好像在他的眼里我已经是一具死尸了一样。刚被我踢伤的男人不禁有些微微颤抖，奇怪莱西明明盯的是我为什么他要害怕呢？
莱西在我的面前停下了，他慢慢蹲了下来把我抱了过去，然后他指着凯德对我说：“看，这就是违背我命令的下场。”
一下子血光飞溅，凯德的四肢都没了，他惊恐地倒了下去，越来越多的黏稠液体从他的断肢部位渗了出来把地板染红。可是他没有尖叫，因为莱西那双银色的眼睛依然漠视着他。他，已经被恐惧所吞没了。
“他是你的手下。”看到这画面，我有些眩晕，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并没有感到害怕，而是用一种冷静到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口气对他说话。
“是的，可是他背叛了我。你也是，奥尔科特也是，所有人都是，背叛我的人就要受到处罚。”一把把我拉到他对面，凶狠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我，被他紧抓着的双手生生的疼。他就像是一把老虎钳，把我困在了他面前，一动都动不得。
然后不知怎么了，我被他扔了出去，眼前的画面不断地旋转着，最后听到“咚”的一声，有什么湿湿的液体从我的额角流了下来，眼前的景象变成了鲜艳的红色，头部感觉到一阵阵的疼。黑色渐渐蒙上了眼睛，最后看到的是大叔尖叫着跑了过来和莱西发狂的表情。
不要管我了……大叔……快点走，快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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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落灯（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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