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天下无狗（坑）

　　灰色的小奶猫在三年后早已成年，远远提拉四肢伸个懒腰都比以前看似来要更加似模似样。由于西域的猫在中原品种稀少，球球在藏剑的待遇惯来不错，许多弟子都愿意投喂她小鱼干——只可惜她和她的主人一个样，对谁都可以喵喵叫，但却从来不吃陌生人的食物。
　　虽然有些猫科动物通有的高冷，但总体来说还是温顺的藏剑山庄心头好。因而当叶英感觉到惯来喜欢趴在他身边喝水的猫咪忽然弓直了背，炸毛一般的尖利“喵”了声后，第一反应不是猫咪受惊，而是“恐怕出了事”。

　　然而叶英的耳边听见的，却只有藏剑和煦的春风与蓉蓉柳絮。他略仰起脸，试图感知到什么，却在这一刻充分的认识到没有视觉的缺憾。
　　他伸出手摸了摸球球炸起的背毛，轻声道：“……你看见了什么？”
　　球球没有说话，面前却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敌人一般，整只猫都呈现着一股攻击的姿态，即便是叶英伸手安抚，也并未缓解她焦躁而恐慌的情绪。她甚至跳上了叶英的腿间，着急的冲他不停的“喵喵”叫着。

　　叶英眉梢皱起，心中隐隐浮出了丝不安。他正要去找叶晖询问一二，忽有传讯弟子毕恭毕敬的前来传达命令。
　　“大庄主，柳惊涛柳庄主请来了唐门的唐无影公子，如今已在聚贤厅了，二庄主说‘来者不善’。”
　　听着柳惊涛忽得找来了唐门的少主，叶英便明白今天恐怕不能善了了。他只得先压下心中因猫反常而浮出的疑问，先行去处理唐无影的到来。
　　毕竟这关系道藏剑的未来。
　　叶英将猫递给弟子，嘱咐道：“将她带回去，好生照看。”
　　弟子称是，恭敬目送叶英离开天泽楼。

　　那只猫咪异色的瞳孔中映出叶英越行越远的身影，便拼命在弟子手中挣扎。那弟子唯恐猫咪的叫声扰了叶英，一边伸手捂住，一边告饶道：“球球祖宗，安静些，给你新鲜的小鱼好么？”
　　眼见叶英彻底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那只猫忽得咬了一口弟子，弟子吃痛下松手，球球便即刻攀上了树枝，几步跳跃之下，跑上了藏剑山庄的围墙墙沿着墙角一溜烟便不见了。
　　那藏剑弟子急着去追，却怎么也找不着那只野猫的身影了。

　　球球作为一只灰毛猫，不算特别聪明，但也不算特别的笨。至少在王谷雨给她下得操偶术中，有一项便是感知主人危险的自发求助。球球感受到来自王谷雨的信息断断续续，第一时间向叶英发出了警报。只可惜叶英未曾理会，那么绝对按照术士意志而行动的猫咪，在此番情况下的唯一选择，便是去寻找夜帝——哪怕她并不知道此时她的位置，已经同明教相距甚远。

　　球球奔跑出了藏剑山庄，拼了命的寻找起几年未见记忆里已经浅薄模糊的面容。夜帝的面容在杭州城内十分容易分辨，便是一只猫记得不甚清楚，却也是能区分异族人和本族人。
　　直到球球用她那双异色扫到了一名与其他人长得都不太一样，却和般遮娜有些相似的面孔时，她毫不犹豫的扑了上去，攀在对方腰侧的长剑上，喵喵直叫。
　　原本只是坐在杭州楼外楼边小酌的白发剑客忽得感觉有团灰色的物品并无敌意的啪的一下趴上了他的剑柄，微微伸出了手。
　　那只手刚巧压在剑柄上，没有拔出剑将这团灰毛斩断，只是因为剑客先认清了还有一只软垫子扒在自己手背上的生物是只喵喵直叫的猫。
　　那只猫急切的抓住剑客的手，却十分克制没有伸出自己的尖爪划伤他，只是一下又一下委屈的叫着。
　　剑客觉得有趣，伸出根手指摸了摸猫咪的背毛，在没有得到任何反抗的情况下，挑了挑眉梢。
　　“认错主人的猫？”

　　球球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西域人的口音，顿时更高兴的“喵喵”了起来。她一把从令狐伤的剑上跳在了他面前的桌上，尾巴翘起摆了摆，又跳上了窗沿，专回头用那双异色的瞳孔静静地注视这铂金发色的剑客。

　　剑客：“看来你是想让我跟你走。”

　　球球听不懂，却着急为何“夜帝”不愿随她去救王谷雨，只能又喵喵了几声，希望对方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剑客自是从猫的叫声中感受到了迫切，他的视线随意的又扫了猫一眼，却在注意道猫尾巴上不着痕迹的一圈红痕时，眼神陡然顿住。
　　他的手指在剑柄上停了停，接着缓缓松开。

　　“咒术。”
　　他看着那只猫的异色瞳孔，面上显露不出半点神情，甚至有些冷淡。可他对于这只猫出奇的耐心，以及瞳孔中隐隐透出的兴趣却已经足够让所有认识剑客的心惊。

　　“……张砚。”剑客神情压抑着翻滚的情绪，他瞥了猫咪一眼，最终只是冷静道：“带我去寻你的主人，猫偶。”
　　球球似从他的话中得了首肯，即刻便自窗台一跃而下，而后剑客便也如鹤般自楼外楼上一步跃下，一步捞起房檐上的灰猫，顺着她先前奔跑的城外，快速冲去！

　　杭州城外，郊南树林。
　　原本用来躲避蜂群的毡布已经被王谷雨随意的搭在了左臂上，她的右手正紧紧环着少年的脖子，整个人被他背着，在茂密复杂的树林中快速穿行。先前用外衣裹了马蜂窝的少年此刻正背着年纪有些大了的盛长风，却跑得比莫雨还要快，脚下生风令人以为他下一秒就会窜上树去！
　　盛长风趴在毛毛背上，即便是被背着跑，也被颠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逮着个机会漏着气喘道：“慢、慢点！人老了！吃不消！”
　　毛毛闻言，却是转头灿烂一笑：“老爷爷，你再忍忍，等我们跑出树林就安全了。”
　　跑出树林？
　　盛长风一看这似乎没有头的茂茂茵茵，觉得自己差点就要厥过去了。
　　他颤颤巍巍指着王谷雨道：“丫头，你快跟他们说，老头子身体不好，要休息！”
　　逃命期间，王谷雨极不情愿的抽空回头看了老人一眼，扫到他红扑扑的脸后，冲着有些纠结是不是要放慢速度的毛毛面无表情道：“没事，老爷子康健着。就算老爷子真要出事，他是神医，能救得了自己。”
　　盛长风：“…………”

　　盛长风将视线投向最初果断出手救他们的少年，试探道：“少侠，你不是也这么想吧？”
　　却不想莫雨头也不回道：“天快暗了，只要今夜没有星星，想要在晚间走出森林根本不可能，只有我们在天暗之前离开这里，而他们还困在这里，才能算是安全。”
　　王谷雨赞同颌首：“没错。”她看了一眼还要挣扎的盛长风，“我们还回不去，盛大夫，这群人显然是奔着要你的命来的，追不上我们，他们一定在回杭州的路上下大埋伏。”
　　“我们现在面前只有一条路，向前走，等着庄里发现不对劲，派人来与我们会和。”
　　盛长风张了张口，最终闭上，嘟囔了一句：“现在的小孩都想这么多吗？我那时候满脑子可只有医书。”
　　王谷雨笑道：“所以先生是‘神针’。”
　　话必，王谷雨觉得自己身上的药力已经散去不少，便从少年身上下来，为节省体力，三人轮流背着盛长风，凭借莫雨和毛毛对这片森林的熟悉，总算是在天黑前赶出了森林。

　　树林外是一片荒田，通常有田的地方，都有土地庙。
　　而还没有等王谷雨提议找一找，莫雨和毛毛已经极为熟稔地向这一个方向走去，约莫百步后，一间有些破败的庙宇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毛毛有些不好意思：“城里实在没有地方睡，我和莫雨哥哥便睡这里。”

　　说罢，他有些忐忑不安的看向王谷雨。王谷雨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无疑便是担心自己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姐，受不得露宿破屋的委屈。
　　然而王谷雨刚离家，再遇上八重妙法之前，一路颠沛流离的日子可比这两个孩子惨多了。至少名为莫雨的大一点少年已经能够通过做工给两人温饱——而她那时候，除了把自己卖进青楼，可就只有乞讨一路。
　　王谷雨端着个破碗，从长安一路讨到成都，差点就真入了丐帮了。

　　因而王谷雨只是将先前的毡布往草堆上一铺，动作极为熟稔的摸出藏在草堆下的打火石，一边在原本的灰烬上试着架起篝火，一边头也不抬道：“多去捡些柴禾吧，我们运气不错，今晚看天气要下雨。”

　　毛毛先是愣了半晌，方才“唉”了一声，懵懵懂懂的跑出去了。倒是莫雨，原本还算是和善的眼神一下凝起，质问道：“你是藏剑的小姐，怎么对露宿野外这么熟悉。”

　　王谷雨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谁说小姐就一定能高床软卧？这世上，不只你一个人流浪过。只是你还在继续，而我已经结束罢了。”
　　莫雨定定地看她一眼，似在辨别她话的真假，又似在辨别她是否无害。最后他忽得从腰侧摸出十个铜板，啪得往王谷雨面前一放，冷冷道：“一饭之恩和这十个铜板我都还清了，明天一早，我送你们上官路，此后两不相干。”

　　王谷雨似乎毫不意外对方会说这样的话，她仔细的收起了这十枚铜钱，因为行李全部丢在驿站，这十枚铜钱将是她唯一的路费。

　　盛长风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王谷雨，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干干道：“我们没和庄里联系，往前走，去哪儿呢？”
　　王谷雨笑道：“万花啊，藏剑要是寻人是不是只会往万花的路上来寻？”
　　盛长风道：“可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去万花，去哪儿多危险，不去！”
　　王谷雨煞有介事：“嗯，既然先生会决定不去万花，那正说明或许往万花才是安全的。”
　　盛长风：“……什么意思？”
　　王谷雨拨了一下面前架好的篝火，认真道：“会用下药这种下三滥手法来阴人的家伙，我相信他比先生也聪明不到哪儿去，所以他不会想到我们敢继续去万花的。”
　　盛长风：“……………………”

　　盛长风受不了的转向莫雨：“哎这位少侠你管不管的啊？你朋友可是在侮辱一位老医者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