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窗月

　　打破寡言

　　我跑着上了车。
　　“回家吗？”夏沧海问我，一片茫然！
　　不想回家。老房子只有自己，新家是妈和别人的，也许那里不应该说是家了。我迟疑着，一时不知去哪里好。
　　他没有再追问什么，一路上我们很安静。从认识夏沧海那天开始，我才知道原来世界上有这样一种人，从来就不用和他多说什么，只要将自己摆在他的面前，他便能够知道我想要怎样。
　　他直接开车把我载到了望海旁边。
　　“下车吧，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他说话从不给人留下置疑的余地。是的，我需要呼吸一些新鲜的空气，我满肚子都在怄气。他的提议让我从心里感激。
　　望海，说是海，其实是人工挖凿的湖。它的一面是开发的新区，一面是大片的花红草长。
　　我径自下了车，走到湖边的栏杆旁，倚定栏杆，眺望远处。心情真是低落。
　　听到关车门的声音，我回过头，夏沧海也下了车，走到离我不远的栏杆站住。
　　“心情不好？”他没有看我，视线和我的平行着，望着我望的方向。
　　“有点！”我肯定地回答他，在他面前我没有掩饰。
　　他舒了一口长气，然后说：“望海是个不错的地方，在‘隆基’开发它之前，它就一片辽阔。”他没有再去深入地探究我不开心的原因，转移了话题。在我上次要求过以后，他完全改变了说话的语气。
　　“隆基？”我嘴里重复，这个名字很熟，似乎听说过。
　　“对，隆基！房产龙头。它的老板和秦总是至交。”
　　“是吗？”舅舅的朋友？“看来这位老板的眼光不错，这里很宽阔，很适于居住。”我环望四周，许多新起的楼房。我似乎想起舅舅曾经提起过这个名字——隆基。
　　“望海是个别墅区，没有一座普通的居民楼。”他补充到。
　　“天下的有钱人太多，‘隆基’看到了这一点。”平日不健言谈的他，今天似乎与众不同。
　　说到有钱人，我会想起舅舅，妈说舅舅从小就很勤奋，他一直要到国外留学，要赚大钱，要让家里所有的人都过上好日子。如今他如愿以偿，他有多少钱我没有概念，但是他住别墅，又有私人花园，家里人人有车，好象还有很大一个公司，舅舅多次要让我到他的公司去上班，可我一直没有同意，在我心里舅舅就是妈的弟弟，他怎么样有钱与我都不会有什么关系。
　　“感觉好些了吗？”他一向都冷俊的表情此刻对我略带着一丝温暖，很是难得！
　　“嗯!”我应声到。呼吸点新鲜空气，在广阔的地方走走，感觉心情舒缓些，渐渐恢复到平静的样子。
　　“能问一个比较私人问题吗？” “什么问题？”他转过头，幽深地望着我，这使得我第一次有机会近距离直视他的脸庞。双眉浓黑、双眸清澈、鼻峰挺直，脸部的轮廓刚毅而俊朗。
　　“嗯……”我有些不自然地，其实这个问题似乎与我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有时我就会突然很感兴趣，于是即使不自然也许还有些傻，我还是问了他：“舅舅是怎么找到你的？”
　　他稍稍低下头，然后抬眼望着我，对我的好奇，他充满了疑惑：“通过朋友！”
　　“嗯，不晓得做你们这一行的是不是也要有经纪公司的?” 说出这样的话我就开始有些后悔，真是八卦！
　　面对我的问题，他似乎觉着有些天真，摇头笑笑!
　　我接着又问，反正一个问题已是笨拙，两个问题也不会是聪明了，“你为什么做这份工作？你爱人同意吗？”
　　也许是感到意外、又或许根本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他的表情有些怪异地。
　　“怎么说？”他反问。
　　凭我自以为是地推断，他应该至少有三十好几了，这样的年龄通常已经结婚生子了，我猜想他已经成家了，所以才会这样询问。我根本已经忘记了李莹这个小巫女给我带来的不愉快。
　　饶有兴趣对他说：“你是个司机，可你还要保护佳欣，我能想象佳欣是需要保护的。但是，我很难想象，在中国还有干你们这一行的——我是说，保镖。”
　　他诧异的表情更深了，眼神中又充满了对我的不解，我竟然这么简单而直接的询问他。
　　“保镖？你这样理解我的工作？哼哼……”他从未笑过，至少我从未见，其实他的脸也许更适合笑。“我只是司机！”
　　“保镖的工作看起来很是神气，但是又充满了危险和神奇，除了被保护的那个人，是很难让别人有安全感的，跟家人是得说自己是个司机，不然作你的家人，得担心得要命。”我自顾自地说着，没有理会他的辩解，还摆出一副经过世事、很体恤的样子。
　　他摇头正言道：“我没有爱人，在这个城市里，我只一个人。我的工作也不如你想象那么神气！”
　　一个人？有些不可想象，他怎么会？我相信舅舅给他的月薪一定很高，至少比我赚得要高很多。我望着他，他长得像极了韩国明星张东健，身材高大而健硕，还一身功夫，怎么会不吸引女孩子呢？又为什么没有结婚呢？我八婆的好奇心被他调动起来了。
　　探究似的看着他，他没有避开我的眼神。
　　“你还想知道些什么？”他一眼便看到我的内心里去了。我不好意思起来。他的眼神是那样坦荡，毫不隐瞒，而内心又有无限的秘密不为人知。
　　“没有了！”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人如果都是那样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该有多好！没有牵挂，人生也就没有了烦忧，有了牵挂，人生就从此有了负累。
　　我们相对无言，只是吹着湖边的风，我畅快地呼吸着这里的空气。他微侧过脸，安静地看着我，被他这么一看，我不自然地停下夸张的呼吸方式。
　　手机响起，是妈！从我回来后只给她打了几个电话，有些日子没见我，定是放心不下了！
　　“沁啊，回家来好吗？妈有事和你商量。”妈的语气中有着些许的愉快。
　　和夏沧海聊天，事实上只有我自己在说似的，他只是应声而已。不过我心情恢复了平静，没有之前那样义愤填膺的感觉了。他开车载我回家去。
　　“谢谢你！”我由衷地。为他让我消解了自己的怒气。
　　他没有回应，只是从倒车镜里用略带释然的表情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们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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