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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归宁
又过了些时日，流言不仅没有消下去，反而愈演愈烈。南海各势力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全部都选择了静观其变，不管流言是真是假，白云城最后总要站出来给个说法的。
一时间南海出于一种微妙的状态，底层百姓对流言议论纷纷，而众势力高层却三缄其口，不发一言。
不久后，有人打破了这种微妙的状态。
——阮家家主代替其女儿亲自向叶孤城请罪。
这是迟早的事，基本上稍微有点能力的人都能查出散布谣言的是谁，白云城不可能不知晓。阮家作为依附白云城生存的四大家之一，要是还想在南海有立足之地的话，势必会想尽办法求得叶孤城的原谅，哪怕是舍弃阮飞烟这个阮家的金字招牌也在所不惜。
事实上，当各大势力得知阮家家主是孤身一人进的城主府时全都嗤之以鼻。
又想求得谅解又不愿交出真正的罪魁祸首，阮家想得也太好了吧。他以为白云城是开善堂的吗？
所有人都觉得白云城四大家会变成三大家了，更有一部分人认为阮家会就此消失。
阮家家主上午进的城主府，傍晚才出的门，出来的时候一脸恍惚，表情似喜非喜，并无明显的颓丧之感。
随后的几天内，阮家的几处大门面全部换血，东港口所有有阮家标识的船也通通撤走了，还有十几辆永布蒙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从阮家驶进白云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没有被灭族，没有掉下白云城四大家的位置，甚至贸易份额也只取消了一个港口！这惩罚实在太轻了！
叶孤城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对阮家手下留情，他这么做定然是想向外传达什么信息，于是南海众势力开始思索叶孤城此举背后的深意。
白云城当然不可能是开善堂的，阮家也没有必要存在的价值，所以叶孤城是想表明……他不在乎这件事。
现在问题来了，他为什么不在乎？
西斯空寂啊！
众人终于坐不住了，于是几天后，新任南海东部首领莫乔舒以讨论这一季度的定税额度为理由上门求见白云城城主。
莫乔舒是原南海七部中唯一活下来的岛主，被叶孤城指命为原南海七部现白云城外岛的新首领，叶孤城于情于理都要见他。
于是两人在会客大厅谈了一下午，茶水都换了三遍。换到第四遍时，莫乔舒把茶放下，手一扬，身后的一个随从上前打开了手里的金丝盒子。“叶城主，在下月前得了一块血玉珊瑚，便使人雕了一个血佩貔貅头冠。听闻叶城主已有心仪之人，不才在下就把这算作贺礼了，还望城主代我转交。”
叶孤城看了一眼那明显是男式用的玉冠，不动声色地让人收了起来，“那就谢过莫领主的好意了。”
莫乔舒惊得手上的茶都快洒了。
就算来之前做好了心理准备，莫乔舒心里还是充满了无法言喻的震撼感。叶、叶孤城爱的真是男人？
世界变化太快他接受不来啊！
努力稳住心神，莫乔舒还是决定再详细地问一遍，“城主可知最近的流言，不瞒城主，在下已是信了七分。在下只想问一句，”莫乔舒深吸一口气。
“那流言所说可是真？”
“是也不是。”撒了好久的网终于到了该收的时刻，叶孤城反而不紧不慢起来。“吾并非天生断袖，然吾之所爱，确是男人。”
莫乔舒倒吸一口凉气，盖因本朝虽不忌男风，但这是毕竟是上不了台面的事。若是达官贵人家里，给男人封个妾的名分都会为人所鄙，更何况叶孤城直接说他爱的是个男人！
好歹自己也算个白云城的人，莫乔舒心里还是偏向叶孤城的，“叶城主，三妻四妾本是常态，若真喜欢，留在身边就是了。何必为了一个男人……”损了自己的名声？话的后半截还未说完，莫乔舒就被叶孤城身上的杀气激得不敢再说下去了。
“此话休要再提。”叶孤城沉下脸，开口铿锵有力。
“吾所爱为男人又如何？世人碎语与我何干？无论吾所爱何人，吾依旧为白云城城主，谁都不能碍吾分毫！”
“若吾叶孤城连自己心爱之人都不敢承认，还算什么男人！”
“吾爱之人，无关性别，定是我此生唯一，一生一世携手之人！”
话说到这种地步，倒让莫乔舒肃然起敬。不是谁都有魄力承认自己爱男人的，像叶孤城这样当中承认，还许诺下一生一世的，更是他平生仅见。
此刻，他倒有些好奇叶孤城喜欢的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了。
莫乔舒叹了一口气。“是在下想左了，城主胸襟之宽广，在下自愧不如。”
说罢起身行礼，“城主之意我以明了，在下自会好好传达。”
待莫乔舒出了城主府，就去信给了各大正在等候他消息的势力头子，把叶孤城所说之话一字不漏的抄了上去。
于是，南海皆惊。
流言乍一下得到证实，南海简直乱成了一锅沸水，一时间，所有人都在谈这件事。甚至南海以外的地域也传开了。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叶孤城名声竟然没有损毁太多。虽然有很多人鄙夷其有违伦理纲常，却还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叶孤城敢作敢当，是个可交之人。对叶孤城来说，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对于这份意外之喜，南海众人都是欣然接受，若说有谁不满的，也只有阮飞烟了。
阮飞烟一心以为此等丑闻会让叶孤城身败名裂，说不定还能把他赶下白云城城主之位。谁料叶孤城这般坦然，竟然获得了不少赞誉。那些人脑子都被狗吃了吗！
还害得她被禁足，这还是她头一回受到这种屈辱！阮飞烟兀自愤愤不平，完全不知道叶孤城的话其实救了她一命。当然，就算她知道，也不会领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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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的闲言碎语对叶孤城没有任何影响，他能做的都做了，现在的他，一直在等。
等清歌回来。
他每天清晨去海边练剑，然后就会抚摸那块巨大的礁石。清歌在这里痴痴地守望了他七年，而他却不知道自己要花多久时间等回自己的珍宝。
清歌本该永远属于广袤的大海，是他拘束了他的天性，希望他能做陆地上的鱼。
所以，现在的等待是他应得的，叶孤城想。他许诺不了清歌永久的未来，因为再诚挚的誓言也有违背的可能。现在的叶孤城愿意用剑去立誓来向清歌证明自己的心，但以后的叶孤城能否始终如一呢？
叶孤城无法预料到今后，所以他情愿自毁声名。这不仅仅是向茫茫大海中的清歌传达自己的决心，更是叶孤城对以后的自己设下的枷锁。
不过这枷锁，他甘之如饴。
表面上看，叶孤城的行为一如往常。但只有叶孤城知道自己无时无刻品尝的等待的滋味。或许叶管家能稍微探知一二，但他同样无法了解叶孤城繁杂的内心。
等待的第一个月，叶孤城胸有成竹。
第二个月，叶孤城有些患得患失，他开始担心清歌是否会回来。
带三个月，叶孤城走遍了他与清歌共处过的每一个地方，对清歌的思念慢慢的似乎要溢出来。
叶孤城从来没有这么想见清歌，他已经等了三个月了。这三个月来，他总是回想起他与清歌在一起的日子。
他在海边抚过礁石的时候，想起他与清歌的初识，那天清歌哭了很久，不知所措的他第一次干巴巴的尝试安慰一个人；在城主府的大海水池旁，他曾坐在岸边的小亭里看着清歌游水，坏心眼的清歌悄悄潜到亭边往他身上泼水，然后看着他被弄湿的衣服咯咯的笑；在勤政斋，每次晚上议事毕后走进内室，总能看到清歌一改恹恹趴在水池边的模样，惊喜地转过头来说我等你好久了，眼睛里的星子闪闪得要溢出来；他在静室闭关练功时常持续三五天到几周，出关时，就会发现内室的水池边摆满了零零碎碎海里的小玩意，更有时会发现清歌安静的睡在水池边，神情稚嫩得像个婴儿……
叶孤城又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清歌一定会回来的。
拥有这么多美好回忆的他们，清歌这么舍得放弃呢？
第四个月，叶孤城仍然会去抚摸那块礁石，仍然会喜欢待在水池边小亭里自斟自饮，但是他已经不再焦急了。
第六个月，就连叶管家也看不出城主与以往有丝毫不同，除了某些特定的习惯不再改变，城主和一年前没有太多区别。叶管家忧心地问他，城主，你还在等吗？
叶孤城淡淡的笑了下，他会回来的。
大不了，等上一生。
十个月后的某一天，叶孤城向往常一样，准备去静室的水池坐上一会再去就寝。
一直到他进去内室之前，这一天都与往常没什么不同。
在叶孤城尚未推开内室的门之前，他听到了细微的水声。
叶孤城久久的站住了，平静数月的内心蓦地翻涌起来，一时间叶孤城耳边尽是轰鸣，只有那一点点水花的声音愈发清晰。叶孤城甚至看不清眼前的门——不知不觉中，他的眼眶已经湿润。
叶孤城抬起手，眼前的门似乎一下子重于千斤，他竟没有推开。
突然，门从里面开了，消失了近一年的清歌就这样重新出现在了叶孤城的眼中。
清歌身上披着一件淡蓝色的鲛纱纱衣，衣摆很长，却也没有完全遮住他白玉无瑕的双腿。清歌看着眼前伫立不动贪婪地看着他的叶孤城，突然很轻地笑了下。
满室生辉。
清歌笑弯了眼睛，他说——
“阿叶，我回来了。”
鲛人在十六岁成年是可以化出双腿，但是若有心爱之人，双腿边可为爱人提前两个月化出，只是能做到这点的鲛人少之又少。
阿叶，我给自己打了一个赌。若我能提前化出双腿，就说明我足够爱你，那我就回来找你。
现在，我回来了。
从此——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少年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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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