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说八苦

作者:赤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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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十)


      (三十三)

      收到沈南孤被伏击的消息,乙忺丝毫不感到惊讶。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桃源府府主程烟波为救幼子之疾,不惜与魔教勾结,设下埋伏。然而有她这个天机门门主在,想要埋伏成功也是绝无可能之事。
      “庄主无碍吧?”乙忺还是向来报信的天相门门人问了一遍。
      “庄主无碍,已经将伏击的魔教中人一网打尽。”
      “那便好。”乙忺淡淡的应了一句,“桃源府怎样?”
      “这个……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我们门主说他一会儿就过来。”
      “也好,你去吧。”
      没过多时子良便来了,见到乙忺先问了她最近吃了什么药,可能吃饭了吗。
      “不过就那个样子。”
      乙忺脸色苍白,说话也没什么气力。子良倒有些犹豫事情该不该让她知道,只是乙忺既是紫微山庄的门主就万没有不能知道的道理。
      乙忺也看出他似有为难,便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潘罗,没了。”
      “没了?什么意思?”
      子良道:“桃源府和魔教中了咱们的圈套,争斗的时候潘罗突然小产,血崩而死。”
      “小产?”
      “她自己恐怕也不知道已经有身孕了。”
      乙忺默默良久,才说道:“庄主怎么说?”
      “听说庄主悲愤欲绝,好在没有乱了分寸,现在已经护送潘罗的灵柩往回来了。”
      “和桃源府的仇是结下了,庄主有没有说打算怎么办?”
      “这事难办,若说杀妻之恨不共戴天,这本也不是桃源府直接所为,但与魔教勾结伏击我等确是事实,仅凭这一点便可联络江湖各门各派共同剿之。”
      “是这样的道理,庄主已经应允了吗?”
      “嗯,聚义帖已经发出去了。”

      (三十四)

      紫微山庄内外张结着白绫白幡,一如潘罗成亲那日的大红绸缎。鲜活的人,就这样由红变成白。乙忺不知道该说、该想些什么。她很遗憾,但在子良告诉她潘罗死了的那一刻,她真的有一丝丝欣喜。她知道这样想其心可诛,可是在那一刻,她就是不受控制的这样想了。
      沈南孤一身葛衣站在灵堂中,看上去没有太多情绪。
      “庄主。”
      “乙忺,你来了。”
      “节哀。”
      沈南孤默然,许久之后才说道:“是我害了她,如果我不娶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谁都想不到会这样。”
      沈南孤叹了一声,“没想到最后我能给她的只有一个像样的祭礼而已。”
      乙忺不再说话,她让丹青扶着在潘罗的陵前拜了三拜,最后一拜的时候,她脚下忽然踉跄,整个人向一旁倒去!丹青连忙扶住,“门主!门主,你怎么了?”
      乙忺眼前一黑,随之便不清楚了。隐隐约约似听到有人叫她,又听不真切,过了好一会儿眼前的黑影才散去。
      “丹青……”她几乎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丹青身上,若丹青不是习武之人,方才就带着二人一起摔在地上了。
      “我出去数日,你怎么未好,反而更重了?”沈南孤皱眉。
      丹青抢着说:“庄主哪里知道,门主从那次诸派来夺《药师经》之后就没正经吃过东西,门主什么都吃不下,每天就喝些米汤,如今都两个月了,什么身子也撑不住啊!”
      “丹青……”乙忺微有责怪之意。
      “门主,你就想着别人,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啊!你连起身都困难,还非要来!一个死人而已,怎么值得你……!”
      “丹青!无礼!”乙忺真的怒了,大声的喝斥引来她一串剧烈咳嗽,而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三十五)

      沈南孤已经换下了葛衣,重新穿上了薰色的衣袍,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书,边上还有几份待处理的。空气中忽然有了一缕微弱的变化,沈南孤扔下文书,两步到了乙忺床前。
      “怎么样?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吃点什么?”
      “庄主。”
      “嗯?想做什么?是不是胃疼?我叫萧潜来!”
      乙忺笑起,握住他的手,“你怎么这么慌张?”
      见到她的笑颜,沈南孤松了一口气,接着的却是喟叹,“你晕倒的时候,我忽然很害怕你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就像阿罗那样。我突然就想,阿罗已经去了,要是你也去了该怎么办。……很懦弱吧?”
      乙忺轻轻摇头,“我懂。”
      “听萧潜说,你有心事,虚火太盛,所以才吃不下东西。你有什么心事?不能对我说吗?还是与师兄生分了?”
      乙忺心里骤然就是一紧,几乎没有细想便是说:“我怎么可能有什么心事。”
      “不管什么事,都有师兄替你做主,你不要为难。”
      “我真的没事。”乙忺说,“我只是很抱歉,这种时候还给你添乱。”
      沈南孤说道:“什么添乱,你怎么说这种见外的话?阿罗去了,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你这样食不下咽,实在让人担心。”
      “只是吃不下,正好省了胃疼。”
      “别说傻话,无论如何得吃一些,每天只喝那小半碗米汤病怎么会好?”
      提到吃,乙忺自己也有些惧意,起先她也不是没试过吃些别的,但硬吃进去就会吐出来。
      沈南孤哄劝,“就吃两口,想吃咱们再吃,不想吃就撂下。我看丹青上次熬的桃花粥不错,已经让厨房做了。”
      乙忺却道:“丹青说那些是无心的,你别生气。”
      沈南孤叹了口气,“她说的对,人死都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总归是活着的人要紧。别说这些了,我让他们把粥端来,你先吃点。”
      “……好吧。”
      沈南孤果如所言,只喂她吃了两口就放下碗,然后替她按揉心口,以真气化开积食。乙忺这次竟没有吐,喜得来送粥的丹青不知该如何是好,直接给沈南孤跪下了。
      “这做什么,你们门主难道不是我师妹?”沈南孤说。而后就让乙忺靠坐着闭目养神,他继续处理公务。
      过了有小半个时辰,沈南孤忽然问她:“再吃两口,好不好?”便依刚才之法又喂了两口。
      这样前前后后有大半个月,乙忺能吃下些捣烂的鱼肉蔬菜。这期间各门各派陆续响应沈南孤的号召,分数路对桃源府进行围攻。沈南孤作为号召者自然不能在庄内安坐,他来与乙忺告辞的时候,乙忺说:“我与你同去。”
      沈南孤反对,“你身子不好,怎么能再经旅途劳累?”
      “困兽犹斗,程烟波怎么可能如此束手就擒?况且又关乎他儿子的性命,”乙忺说,“此番恐怕有诈。”
      “即便有诈,也不需要你长途涉险,就如上次在庄内与子良计议不是也可以?”
      “我是担心此番变数太多,所以定要同去才可。”乙忺细细说道,“前次我们破了魔教的埋伏,魔教不会善罢甘休。上回是因有盘口的事,我才能预知,这次在桃源府,我从未去过,很难知道他们会耍什么把戏。”
      沈南孤笑说:“你不相信师兄的实力?”
      乙忺说道:“常言道:兵不厌诈。就算是千军万马都敌不过使诈,更何况是你一人,双拳难敌四手。庄主若实在不放心,可以问萧师兄,如果萧师兄同意,我就可以去了吧?”

      (三十六)

      萧潜允许她去,但自己也要跟去。萧潜说:“换成别人怎么看得住你。”
      乙忺说:“你和我去了,又把门里的事都扔给陆师兄?”
      陆羽摊手,“他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哪次不是甩手就走?我都已经习惯了。”
      乙忺笑说:“不然我把丹青押在萧师兄这儿,让兰师弟和我去吧,也让他出去见见世面。”
      在兰俞没意见,丹青要哭了的氛围下,乙忺随沈南孤下山,同行的还有廉贞门狄门主、七杀门吕门主,太阴门夏门主,和刚刚继任潘罗之位的太阳门孔门主。五位门主随庄主下山,一众人马浩浩汤汤。乙忺已经有三年没有离开过卧龙山了,这三年里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卧龙山下的卧龙城,还是每每丹青拉着她一同逛市集时去的。
      丹青到底没被萧潜留下,毕竟乙忺身边也需要一个能够贴身服侍的人。不过临出门前,萧潜“亲切”的对丹青说:“巴豆炒饭有吃过吗?好好干,干不好,等你回来,师兄请你吃巴豆炒饭。”
      此时丹青和兰俞、乙忺坐在马车上,想起萧师兄“亲切”的笑容还能感觉到背后的寒意。一路上,乙忺一直看向窗外,并不说话。兰俞的话不多,旁人不主动问,他也很少主动说。只有丹青每过半个时辰向乙忺询问,要不要吃点东西。旅途劳顿,乙忺倒不想吃,不过有萧潜的医嘱在,她也会吃上那么一小口。
      兰俞见乙忺一直看着窗外,向她问道:“门主在看什么?”
      乙忺笑笑,回答他说:“三年前,我也像吕门主他们一样,骑着马,带着兄弟门下山征讨那些对我们紫微山庄有异议的人。”
      “现在天冷,门主不能骑马。”兰俞说。
      乙忺淡淡的说:“我知道。”

      (三十七)

      桃源府地处山谷之中,要进入府邸所在的未尽谷必然要经过一段山堑。不需多言,山堑之中地势极为险要。因而各门各派都选择在山堑之外的无强口边上扎营,旗帜林立,各分营帐。
      紫微山庄的车马一到,不少门派都迎上来。沈南孤自然在各掌门之间应酬,夏风和孔飞云跟在他左右,吕关不爱这样的事情,先一步和门人安营扎寨。丹青扶着乙忺下车,狄少逸过来说道:“这一路辛苦,那边营房已经安排下了,你先去休息。”
      “有劳狄门主挂心。”乙忺客气了一句,丹青就扶她过去。
      不妨突然听到有人说了一句,“真当自己是小姐,一点规矩都没有。”
      丹青眼见一瞥,见说话的正是吕关,当下便怒火中烧,“你……!”
      乙忺抬手拦住她,轻轻摇了摇头,便往帐篷走去,丹青只能跟上。乙忺不作响应,吕关面子上却更觉挂不住,张口便大声说道:“占着位置不干活,天天吃了睡睡了吃,也亏得脸皮够厚!”
      “你还没完没了了?!”丹青嘴快,“门主病了那么长时间,庄内上下都知道,就你是瞎子!”
      “丹青,无礼!”
      “门主!”她家门主每次都忍气吞声,才让人骑到头上!
      乙忺轻声说:“我累了,我们回去。”
      丹青见乙忺转头就走,也只能跟上,临去还狠狠的瞪了吕关一眼。
      帐篷内已经升起火盆,乙忺脱去大氅,神色恹恹的斜倚在榻上,安然闭目。
      “门主……”
      “我稍微睡一会儿,庄主回帐了就叫醒我。”乙忺说。
      “哦。”
      乙忺没多一会儿就睡着,丹青虽然生气也不敢吵她,不免忍气吞声拿了炉子去外面把药坐上。兰俞无什么事,过来帮她看着火。
      “你进去陪着门主吧。”兰俞说。
      “门主睡了。”丹青盯着炉子。
      两个人一左一右围着药炉都不说话,过了半天,兰俞说:“……刚才我看见了。”
      一提起了丹青就火大,“就是吕门主不对吧!”
      “这……”
      “门主每次都忍,每次都不计较,所以吕门主才敢对门主那样!”
      “……门主也有她自己的打算,丹青也听过将相和的故事吧?”
      “当然听过,可就吕关那样还能负荆请罪?”
      “这将相和还有一个版本,你知道吗?”
      “什么版本?”
      兰俞边扇火边说:“东汉末年有一名将,姓周名瑜字公瑾,年少有美才。当时军阀混战,周瑜投奔了割据江东的孙策,他一去就得到了孙策的重用,孙策给了他很多赏赐。周瑜为人大度,才华出众,屡立战功,和孙策手下诸将关系都很好。但这里面却有一个人瞧不起他,那个人是打孙策父亲孙坚时期就跟随左右的老将,叫做程普。这个程普和周瑜不合是有了名气的,打从周瑜二十四岁投奔孙策,到周瑜三十四、五岁,整整十年的时间,程普都和他对着干,几乎误了国家大事,但周瑜没有一次和他计较。”
      “后来那程普就受到感化,和周瑜言归于好了?”
      “没有。”
      “你看吧!”
      “但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兰俞说,“周瑜三十五岁那年奉命和程普一起去攻打江陵城,程普因不听周瑜将令中了埋伏,周瑜舍命去救,虽然救了程普自己却中了一箭。”
      “那后来呢?”
      “后来周瑜带伤上阵打下了江陵城,程普也因为这件事而被感化,与周瑜成了莫逆之交。”
      “哦……”丹青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可那岂不是要门主委屈上十年?”
      兰俞说:“我觉得乙门主并不在乎这些。”
      “那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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