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落无间

　　一听郑镖头此言，周围镖师、趟子手们立即都聚了过来，个个流露出好奇神情，那少镖头也不例外。
　　少镖头司徒少杰对江萱笑道：“萱儿姑娘你好厉害，这些年来我们怎么套也套不出来的话。今日你小小一个激将之法就让郑师叔甘愿把这秘密给露了。看来你可真是对了郑师叔的胃口，难得他这么跟你投缘。”
　　又对郑镖头说：“师叔，听师祖在世时说过，15年前的这场武林大会其结果极其出人意料。这三皇五尊之说便是出于那场武林大会，但是个中原由，师祖却说什么也不肯透露。我等好奇已久，早就想得知实情了。师叔这就快讲，不要吊我们这些后辈的胃口了。”
　　郑镖头听了这话，面色却有些凝重，说道：“师父他老人家即然不说，当然有他的道理。好在这15年之期已到，也是时候让你们知道一些实情了。”
　　众人都默不作声，专心听郑镖头的讲叙。
　　只听郑镖头沉声说道：“其实华山之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确实不知情，不过这前由我却是亲眼所见，这事着实是匪夷所思，诡异莫测。是以先师才吩咐我不得将此事传扬出去，以免引来无端祸事。”
　　郑镖头说到这里，看众人都神情专注听了自己说话，叹了口气，终于说道：“也罢，我忍隐了这许多年，早就想一吐为快了。今日纯性就随了你们心愿，源源本本的告诉你们。”
　　说道这里又顿了一下，眼神悠远，气息急促，那段惊心动魄的往事又浮现在眼前。
　　这事还要从我在山下静侯师命说起： 我们这些无缘得以上山的各派弟子都在山脚，由华山派统一在山脚安置了，并兼受起巡逻四周的职责，以防闲杂人等上山打扰。连日来都无甚事，邻近江湖人物都知道这场盛会，自然知道回避，一些偶来游山的普通百姓也被华山派安置去了另外山头。这山上也已传来有几位高手艺压群雄，最有夺得武林盟主的希望，不过几位高手似乎在伯仲之间，已连续两日仍未能断出胜负。眼见七日将过，那日我正与少林的几位高僧一起当值，正午时分，却有一队人马到了山脚。 来者一共七人，四人骑马，两个脚夫抬了一顶青衣小轿。骑马之人皆头戴白纱斗篷，看不清面貌。看衣着打扮似乎是三名壮年男子和一名丫鬟。 眼看那队人马就要径直上山，少林的止空师兄上前打稽说道：“各位施主请留步，此时华山顶上正有一场江湖聚会，各位施主此时上山恐有不便，不如转道他路，或改日再来。” 却见当中一人说道：“打扰各位了，我们来前已听说华山盛会，虽心向往，但自知并非江湖人物，不便参与。不过，内子日前曾有过誓言，分娩之前定上华山苍龙院上香，以便得偿心愿。所以虽知今日不便，仍然前来，望各位大师及江湖英雄行个方便。” 止空师兄说道：“施主的一番心思虽好，不过这天下香火鼎盛，信义盛隆的寺院道观比比皆是，便是就近的乌龙寺便颇有名气，施主不如改道乌龙寺，这心诚则灵，在哪里上香，神佛都感应得到的。” 对方其中一人听止空这样说话，顿时哼了一声，显然有些气恼。那当中之人犹豫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面铜牌，说道：“江湖上的事，我们原也不想多管。不过，这华山之上江湖豪杰聚集一堂，打斗闹事在所难免，却也让地方感到不安。只是地方官府敬佩江湖英雄的豪情义胆，也未多加以理会，如此也还请江湖朋友们互相行个方便。” 旁边执事的华山派弟子接过铜牌一看，认得是华阴县衙捕房的号牌，当即皱了眉头。虽然江湖各名门大派通常不与官府往来，但是大家也是表面维持和气，互不侵扰。华山派所在之地也属华阴县管辖，俗家弟子多为华阴县人，这当然也不能太跟官府为难，撕破了脸面。 那人又说：“各位放心，我等只是在苍龙院休息一晚，便行离开，不会搅了各位英雄的聚会。”那华山弟子这才答道：“既然如此，就请各位明日一早离山，多有不便，还望见谅。”当下，那华山弟子带了那队人马自行去了苍龙院。 因为同伴的少林师兄们都吃素，害了我们也吃了一天的素食，没有油水。到得半晚时分，我嘴里实在是淡出鸟来了，又不能公然回山脚的住处，被其他师兄知道了偷懒自然是不好的，就想到偷进苍龙院找点酒水解谗。我跟苍龙院守门的弟子已经很熟，所以只说借用茅厕，就正大光明的走进内院。避开热闹处，在偏院为香客们特设的厨房内果然找到些酒水，我当即拿起一瓶胡乱灌了几口，舒畅痛快，正想再翻找些荤菜来下酒。突然就听到院中一阵骚乱，有人大呼小叫，往来奔跑。我心中奇怪，走了出去，顺着声音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只听到里面有人大声说：“大老爷，夫人疼的更厉害了，只怕这就要生了。”语气又是焦急又是惶恐，似乎是个丫鬟的声音。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怒道：“这帮没用的东西，怎地去了这么久，这稳婆还没有叫来。哼，真是该死！”又道：“大哥，稳妥起见，还是差人下山调些人手比较好。”有个声音沉声答道：“此时华山之上，情势复杂，不可多生枝节，三弟少安毋躁。”那三弟的声音又说道：“一帮江湖草莽，不知天高地厚，微薄伎俩，也敢在这里搞什么武林大会，简直叫人笑掉了大牙。大嫂和我未来的小侄女没事还罢，倘若有什么意外，”那声音顿了顿，厉声道：“我定不饶了这帮所谓的武林豪杰。” 听到那三弟居然口气如此的托大，我心中恼怒，立时推门走了进去，想教训教训这个狂妄的家伙。 刚走进院内，就听见一个声音冷冷说道：“这位爷好大的口气，将天下武林众英雄视同无物了。你们自行偏要上山进香，现在突发这样状况，干天下英雄何事。嘿嘿，你饶不了我们这些江湖草莽，不知如何个饶不了法，还要请教！” 说话之人正是今日执事的华山弟子。我定眼一看，院中稀稀落落的站了几人，几名华山弟子对面有三人头戴斗篷，白纱覆面站了一厢房门前，两名汉子脚夫装扮之人垂手侍立一旁，正是今日要求上山进香的华阴县衙中人。 一阵阵痛苦的□□声正从厢房中传出。那三人中有一人似乎有些焦躁，在房门前走廊上徘徊不定，听了那华山弟子的话，来回走动那人闷哼了一声，似乎想要答话，旁边一人阻止道：“三弟，且听大哥的话，这当头，不可多生枝节。”那人又转向另一人说道：“大哥，三弟的话也不无道理，我们还是差人下山，多调些人手，也好多些照顾。最多，我们告诫下面，不可惊扰那些江湖人物便是。”又降低了些声音说：“大嫂这可是二胎，恐怕真是女孩也不一定，我们可不能掉以轻心。” 最右手面的那人，抬头望天，沉默片刻，方才说：“这事实在是出人意料，即便现在调集人手也要些时辰才能到达。况且，这孩儿不生在．．．．．．生在家中，却要降生在这名山宝观，只怕是天意，要让这孩儿多得些道心佛性，将来不至于残虐暴瘴，祸害百姓。”话刚说道到这里，突然院门处一叠声的叫喊，“快让路，快让路。严大嫂来了！”这严大嫂就是住在附近的稳婆。众人忙把严大嫂让进厢房内。 我听到这里已明白，原来这大哥的夫人要生产了。可能他们也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这才闹了个手忙脚乱，情急之下，话语就有些不对。我想这女人生孩子，家里人很多都要乱了方寸，说些不知所云的话再所难免。眼看没有生什么事，便想继续回了厨房喝酒。哪想突然一阵狂风吹过，卷起漫天的尘土，沙子乱穿，风声呼啸，刮的人脸颊生疼，睁不开眼睛。我只好随了众人也站在厢房前的走廊另一端，暂时躲避，与那几人相对而立。 突然觉得光线又一暗，晨星漫天的夜空瞬间布满了黑云，那月亮一丝也不见了。打杂还没来得及添加火把灯笼，骤闻一声霹雳，惊天动地，我等眼前红光一闪，一个夏雷，打在院墙的翘梁上，只听见霹雳哗啦一阵乱响，那院墙的门就垮了一半。饶是我们镇定，也不禁吓了一跳，正惊疑不定，又是一道闪电迎面扑来。我在那响彻天际的霹雳声中看得清楚，那道闪电由天边骤然聚集，如一枚利剑夹杂雷电霹雳的声势，在天空划过一道惨亮的白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这院子直劈了过来。电光火急之中，又有铛的一声，一道细亮的光芒一闪，我忙回头一看，竟然是那三弟拔了长剑在手，似乎正要挥剑，却被那大哥一把抓住。还没待众人转过任何念头，轰隆一声，那闪电直劈在院中的百年扬树上，将那树直劈成了两半，咯嚓一声巨响，那树直倒了下来，堪堪向那厢房压去，树根更哄然一股红光冒起，已被闪电点着了大火。眼见那大树直向厢房压了过去，我等被一连串狂风雷电惊呆了，还没想到救人，却见那二弟衣袖一挥，身行似乎动了一动，那大树突然向后翻倒在火光之中，扬起一阵浓烟。瞬目之间，几下变故，我都疑自己眼花。 正惊疑不定中，又一道轰轰雷声由远而近，天边闪电又起。正在此时，厢房中传来一阵婴耳的哭声，响彻云霄，那电闪雷鸣顷刻间烟消云散，踪影全无。我等一个激灵，这才醒悟过来，只听见吱呀一声，厢房门开，那丫鬟走了出来，对三人行礼，说道：“恭喜大老爷，是位公．．．．．．是位小姐。”三人听了都呆立当地，不做一声。我当时心想，这丫鬟也真是，这当口也能说错，明明是个小姐，却差点说成公子。叫这家人空欢喜了一场，嗯，这重男轻女也是人之常情。过了片刻 ，却听见那大哥颤声问道：“真是个女孩？”丫鬟小心翼翼的答：“回大老爷，夫人生了个女孩。”那大哥又呆了一呆，突然迎天长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有女儿了，我有女儿了！哈哈哈！”我与华山众师兄都惊呆了，没想到此人得个女儿居然欢喜得如此模样，心中大感奇怪。这时，那二弟、三弟也欢天喜地，齐声道贺，三兄弟执手相握，似乎是激动不已。突然，房中骤然传来一声惊呼，房门又啪的一下打开，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奔了出来，口中只是语无伦次的叫道：“那女孩，那女孩．．．．．．”神情惊恐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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