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时光

　　十五
　　入秋，莉莉来找是心。说去给瑾瑜的女儿买几件衣服，怕她没带厚衣服，冷着孩子，毕竟这是北方的秋天。
　　两人在商场，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满载而归的时候，王是心的腿，也差不多残废了！
　　“怎么买那么多”
　　“给孩子穿啊，怕你没带厚衣服，天儿冷了，你在这长大不是不知道b市的秋天有多冷吧”
　　“哦，那怎么没有我的”瑾瑜难得开了个玩笑
　　“有，给！”
　　“挺漂亮的，谢谢”瑾瑜试了试
　　“不是我买的，是心买的，我嘛，参考建议了一番而已！”
　　“帮我跟她说谢谢，后天我就走了，回澳洲”
　　“啊！？怎么没听你说过啊！”
　　“那边突然有事儿，这的工作也安排的差不多了，而且，回来几个月了，我也不放心我爸”
　　“哦，也是，那是心也不知道了？”
　　让她知道，又能怎样……
　　瑾瑜看着镜子里，围着淡紫色围巾的自己，没有说话，但她清晰看到，自的己眼角，已经有了细纹……
　　“瑾瑜要走了？”
　　怎么没听她说过，可说了又能怎么样，自己能留下她么？怎么可能？现在的她，有事业，有孩子，有一个生病卧床的父亲在那儿，她怎么可能留的下？那自己呢？自己会跟她走么？……
　　时间没有变过，依旧像当年，不紧不慢，俾睨众生，一脸傲娇的向前走着，可它走着走着，带走了很多，改变了很多……
　　“对啊，本来想叫她来家里，大家吃顿饭再走，可她要走前，事儿好多！”
　　“还吃？你做的菜能吃？你什么时候能请我们去餐厅吃一顿？陈子航那么会赚钱，你怎么会那小气？”
　　“什么小气？我是觉得自己亲手做的更有诚意！”莉莉说这话的时候，真的是满脸诚意
　　“那我宁可你虚伪点儿！”
　　“你！！！！”说着，拿起手边一个购物袋丢了过去
　　“嘿！”是心眼疾手快接住，一手接着购物袋举过头顶，保持住亮相，一手扶着下巴，带着满脸的得瑟劲儿，
　　“就你，还想撂倒我？不过话说，这里面是啥？软乎乎的？”说着，换上一脸八卦，打开袋子
　　“今天来就是给你送这个的，没想到，被你这么奚落！你还给我！！”莉莉生气了
　　“给我的？什么时候买的，不会是夏天打折的时候吧！”
　　“对啊，就是啊，夏天这些秋冬衣物卖的很便宜，我一高兴，就买了，看你可怜，现在赏给你了！”
　　“莉莉”
　　“嗯？！！别那么看着我，咳咳，怪膈应人的！”说着，眼睛向上，瞟着吊灯
　　“谢谢”是心没有了玩笑样，认真说道
　　“我们是朋友，就别客气！”
　　我们是朋友，再次说出这句话，风平浪静，心无涟漪，可这背后，复杂曲折的心路，自己走的何其不易……
　　瑾瑜要走了，莉莉跟子航带着孩子来送她
　　“是心让我给你的，你们俩这真没意思，成天让我转交来转交去，当面直接给你不叫完了！”
　　“谢谢，我走了”简短的一句告别，转身离开
　　机场外，是心看着起起落落的飞机，她不知哪一班带走了那个人，不知哪一班会再带回那个人，瑾瑜从不属于任何地方，任何人，拿出手机，编辑一条短信，发给那个从没联系过，却烂熟于心的号码，在初秋有了些寒意的冷风中，紧了紧黑色大衣，围着莉莉送她的那条围巾……
　　终于到了2008年，8月，8 日，从刘长春的单刀赴会，到许海峰零的突破，再到十三亿人承办奥运，开幕式上， 29个巨大脚印，沿北京南北中轴线次第绽放，鸟巢内外，万众欢腾……
　　是心和莉莉，在广场的人群中，撒欢的笑着闹着，似乎，不曾经历过岁月……
　　墨尔本的家里，瑾瑜坐在床头，看着睡着的女儿，陷入沉思……
　　刚登机，小姑娘手舞足蹈，很是兴奋，瑾瑜哄她坐好，飞机准备起飞，瑾瑜拿出手机关机，显示一条未读短信。
　　打开那个盒子，里面只有一张照片，她认得出，那是x市的海，一轮朝阳，在海的尽头，温柔孤独，从地平面升起，海天交界处，被映照的霞光一片，美轮美奂，无以形容……
　　这是，是心独自回到x市时拍的照片，是用瑾瑜送她的那台相机，拍下的第一张照片，也是唯一一张……
　　照片背后写着一句话，“那时答应你的日出，现在送给你”
　　“那时的日出，现在送给我？！在13年以后……何来那时，何谓现在？”
　　因为我的一句话，你牢记至今，“傻瓜”，可如你一般的”傻瓜“，不止你一人……
　　在图书馆还了书，来到学校的计算机室，看看莉莉有没有发邮件来，如果再不给她回复，下次可能直接冲回来了，果然，有莉莉的邮件，内容还是那样，说自己还活着，伙食质量比以前下降许多，但还没饿死，偶尔闻到隔壁餐厅飘来的香味，也会因为忍不住，咬牙狠心，去大吃一顿，说自己在一个朋友的介绍下找到了新工作，给人教中文，都是些老外，很好“糊弄“，日子安逸，已渐渐回到正轨，还有，对自己之前问她的问题，也给了回复。
　　高二某班课间，一披头撒发的带着近视眼镜的姑娘，趴在课桌上，拿着本练习册，一筹莫展！
　　“干嘛呢”
　　“是心，你终于从厕所回来了，人家想死你了”突然坐直了身体，情绪激动，有点要泪流满面的意思
　　“我才走了两分钟而已，你，你，有话好好说，别拽着我，我没洗手”王是心满头黑线
　　“啊？！算了，那也无所谓啦，我不嫌弃的！”准备甩开人家手的时候，又拉了回来
　　“你，你，别恶心人，到底要干嘛！”
　　“这个，帮我写了好不好？”
　　“这不是地理作业吗？下午就要交了，你到现在还没写？”
　　“我，我，我不会啊！！！！！”仰面哀嚎，跟死了妈似的
　　“翻书翻书，书上都有！”
　　“翻，不，到……”说着，两手拿着练习册，咬着书本一角，泪眼汪汪的抬头看着是心，活像抗日剧里，男人死了，孩子丢了，婆婆疯了，自己被鬼子糟蹋了的苦命女人！
　　“来来，我帮你写！行了吧！”不想再看莉莉那恶心人的样儿，直接拿起笔，在莉莉旁边坐下
　　“嗯嗯！！！！”奸计得逞的笑啊，情绪转换的太快了点吧
　　几分钟后，“给，写完了”
　　“嗯！？太快了吧，王是心，好崇拜你！”带着花痴相，“嗯？这哪儿？”莉莉指着看图填空题上的一个地图
　　“泰国！”
　　“世界上有这么一国家？”莉莉认真的疑问道
　　“有啊！怎么没有，东南亚的泰国，比咱们这发达，气候跟咱们b市不一样，那儿四季如春，珍奇异果，数不胜数，而且那的人，都信佛”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这还多啊，我在我们家一本旧杂志上看到的，那上面介绍可详细了，咱们这冬天太冷了，人家那气候宜人呐，我很喜欢啊，所以，我已经决定了！大学毕业，就去那看看，说不定，我一高兴，就不回来了”
　　“白痴！”杜莉莉大大的一个白眼，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别忘了人家刚帮你写了作业
　　“怎么了，我想去别的国家，就白痴了？”
　　“如果你没去成呢？”
　　“那你去啊，挣够了钱，把我接去，不能忘记我！”是心可怜兮兮，一副二百五模样
　　“真的？”
　　“真的！”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松手，松手，怎么换你拽着我了，回座位去，上课了”
　　回到家，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怎么跟是心说，莉莉告诉自己这件事，是希望自己能够告诉是心吧？还有，她在邮件里说道，让是心也去，是心一定会喜欢！是一个陈述句，不是问句，那就是让自己转述她的话，当然，自己也知道是心会喜欢，可是……
　　“比如，莉莉在邮件里让我问你，要不要去那边试试看。”瑾瑜试探的说道
　　是心好一阵的沉默
　　“其实我是想问你，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你喜欢x市么，打算长留在这？”见是心不回答，瑾瑜有些不安，不回答，说明，是心是向往那的
　　“我……我不喜欢这个专业，学的也没有很精，我也不喜欢x市。”是心支支吾吾的说道
　　“那，那你这一切是为了什么”瑾瑜语气平淡的说道，她希望，是心是因为自己来到这，是因为自己留在这。
　　是心没有回答，去洗手间洗漱，自己继续写论文，心绪起伏。
　　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旁敲侧击问了问，虽然跟是心的对话不欢而散，虽然是心没有回答她，虽然不知道是心到底怎么想，可自己还是安心了，起码是心没有说要去，没有离开。
　　第二天回复莉莉，“是心说她不愿去”
　　杜莉莉，看着电脑上简单的一句回复，也在一遍遍问自己，到底为什么，不顾父母反对，来到这个举目无亲的陌生国度……只是为了那人的一句话，可能只是句玩笑话，来到这，以为一切稳定下来，这个是心钟情的地方，她起码会来看看，结果她说不愿来！可能，她早就忘了那句“玩笑”吧，回去么？不！
　　看到莉莉的邮件，瑾瑜是有些吃惊的，也佩服莉莉，原来莉莉喜欢王是心，她因为王是心许久前的一句话，有了勇气，去到那个遥远陌生的地方，可莉莉却从没有表明过心意，最后，还是通过自己，通过一封隔山隔水的邮件，而自己，出于私心，选择了模棱两可的做法……
　　所以，当父亲震怒的拿着那张照片，放在她面前，她几乎可以断定，是莉莉，可她也理解，毕竟爱了那么多年，总还要争取一次，不过，今天想来，即便没有那张照片，自己和王是心的结局，怕是也没有不同！
　　去父亲房间看了看已经熟睡的父亲，多年病痛让他骨瘦如柴，头发已经全白，并且开始脱落，有些稀顶，全然不见了那时意气风发的踪影，当他得知瑾瑜离婚，并且怀孕，虽不能接受，却也对瑾瑜无可奈何，瑾瑜深感自己的不孝，却也对自己无可奈何，帮父亲盖了盖被子，回到卧室，关了灯，撕下皮，闭上眼，放任万蚁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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