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宵

　　洪生是个落魄的书生。
　　虽然据他自己说，祖上似乎有着什么人做着大官，但是所有结交的朋友全部都哼之以鼻。
　　洪生已经穷得卖了祖宅，因为找不到事做，没办法在城镇之中租到能够负担起价位的房子，只好搬到了山上的一个破庙旁，曾经有个守夜人呆过的破草屋。
　　这确实是个破草屋，风来过缝，雨来渗隙。那些个屋顶和墙简直就像是装饰一样的，丝毫不起作用。
　　洪生虽然有些落魄，却依旧坚定着自己只要坚持过去就一定会高中的念头，始终坚持了下来。这个破旧的小屋时常会被好友嘲笑，打趣说着洪生。
　　“这么个努力用功的书生，这么个破烂的草庐，志怪小说里狐狸和女鬼最爱的地方，你倒是好福气，什么时候真的遇上了，莫要忘记告诉我们。”
　　洪生总是笑笑，从未放在心上。
　　那天晚上，大概是巳时左右，原本决定挑灯夜读的洪生突然觉得屋外吵闹，正烦躁着打算前往破庙说说——平时也会有些乞丐和流浪汉前往破庙歇脚，因此洪生不高兴地推开了门。
　　“……哎？”门外竟然变成了一条灯火通明的大道，形形色色的人行走在之中，洪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但是一回头，原本就该在自己身后的草庐的门却已经消失不见。
　　洪生皱起眉头，站在路旁，看着人流，却产生了极其不真切的感觉。
　　……就像假的一样。
　　正当洪生思考着的时候，有人注意到了他的存在，缓步走上前，笑着问：“公子这是从哪来的？”
　　来人是对长相娇媚的姐妹，问话的是姐姐，眉眼尽是笑意，姐妹两的身段也尽显风流。
　　“小、小生明明是在自家草庐门前……”
　　“嘿嘿。”较小的妹妹用宽大的袖口遮住了嘴巴，低声嘲笑着洪生，“姐姐，看来是个雏呢。”
　　“尽多话。”姐姐轻轻用手拍打了妹妹的脑袋，接着对着洪生笑，“公子如果是新到的话，就请和我们姐妹两人一同前去吧。”
　　“……去哪？”
　　姐妹两身上带着奇异的香味，熏得洪生的神智渐渐不清，张嘴问到。
　　“去我们家啊，公子不必再想着什么破草庐了……当我们家的上门女婿多好啊……”妹妹的声音甜美如蜜，逐渐侵蚀着洪生的神智，洪生的思考就像是停止了一样，任由着姐妹两拉着他的衣袖走。
　　恍惚间，洪生仿佛看见了高楼平地而起，雕刻着各种精美的花纹的大门徐徐打开，露出了金碧辉煌的屋子，即使是和镇上的富裕人家的屋子相比较也如同皇宫一般华贵，只是那挂在厅前的两个大大的灯笼像是邪怪的眼睛，让人不由从脚底升起一阵凉意。
　　这股凉意也阻止了洪生前进的步子，在一旁的两个姐妹不高兴地看着这个人，接着硬是推着洪生向前：“怎么不走了呢，跟我们去嘛……”
　　“去哪，地府吗？”
　　身后冷不丁的传来了清脆的女童的声音，两个姐妹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偎依在一起，身子颤颤发抖。
　　女童的声音像是冰凉的泉水一般直直让洪生打了个机灵，原本已经陷入混沌的洪生清醒过来。
　　洪生转过头来，发现是个年纪大概十来岁的女童，不是很高心地站在大门门口，身旁站着个表情冷淡的少年，一齐看着这对姐妹。
　　“仙子、仙子饶命呜呜……”妹妹已经哭了起来，就连姐姐也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
　　“真是的，我难得用一次通道，怎么就出事了……”女童很不高兴地仿佛撒气一般在原地跺了好几下，接着被一旁的青年给了一个爆栗，“嗷！干将你又打我！”
　　“自己没有好好掩饰好，不要怪到其他人身上。”
　　“……唔。”女童捂着脑袋，接着对着洪生说到，“喂，你，大哥哥，你快些到我们这儿来。”
　　洪生看了看一旁瑟瑟发抖的姐妹，又看了看有些不耐烦的女童，选择了后者。
　　女童很满意洪生的选择，嘴角微微露出了笑意，接着又看向两姐妹：“虽然我知道在通道里人很少，但是才遇上一个，你们就打算吃掉他吗？”
　　“仙子饶命……仙子饶命……”
　　较小的妹妹已经哭得不停，姐姐也慌忙地跪下来求情：“求仙子饶命，我们不过是饿的不行……”
　　“食人是修不成正果的。不过这次也算有我的错……哎哎哎，真麻烦。”女童转身挥挥手，看样子是打算走了，“我不管这一次，但是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地修行比较好。这次你们的过错，就由你们护着这位大哥哥上路吧，以后他能高中，你们也算有功德，便能化蛟了。”
　　“谢仙子指点……”
　　被一同扯着离开的洪生不能够听得很清楚，每每想要转身回望，便会被一旁沉默的少年阻止。即使如此，洪生内心之中的疑惑依然存在。
　　这是哪里，这对姐妹是什么，这个女童又是什么。
　　于是，趁着一旁的女童正和少年说着什么，洪生快速地往回看了一眼，接着看见了毕生难忘的景象。
　　哪里有什么门，不过是两颗大树，两位娇柔的姐妹花早已不见，原本是厅堂的地方不过是一张比起自己的草庐都要巨大的蛇嘴，正吐着猩红的信子，尖利的毒牙上流下来的毒液滴落在地上，腐蚀了地面，发出了恶臭。
　　“哇——！”
　　洪生满身是汗地惊醒。
　　看着自己手上的书，还有一半未燃完的蜡烛，洪生擦去了自己额间的冷汗，轻轻叹了口气。
　　难道刚才的都是梦境吗？
　　洪生有些惊奇，忍不住想要看向门外，但那条大蛇的阴影犹存，犹豫许久，洪生最终决定从门缝中微微看看外头。
　　结果是，除去月光照耀的破庙中，露出了一些轻微的火光，照亮了其中休息的流浪汉的身影。什么大路，人流，大蛇，一丝痕迹都没有。
　　“果然是梦啊……”
　　洪生摇了摇头，稍微有些安心又有些失落，重新回到屋子里温习却又静不下心来，最终还是前去休息。

　　到了这次科举考试的时候，洪生打包行李前往汴京，结果中途遇见了一伙强盗，就在那一刻，从路旁的森林中窜出了两条足有人宽的大蛇缠死了两个强盗，大嘴一张又吞掉了几个强盗，剩余的强盗惊恐不已，一时之间全部落荒而逃。
　　洪生惊异于大蛇，但大蛇对他似乎没有什么兴趣，稍微在原地望了洪生一阵子，便重新回到了森林之中，其间只有那只偏小的大蛇有回望几次。
　　这次科举洪生果然高中，二甲传胪。当晚洪生休息的时候，就梦见了有两姐妹前来跪拜，之后纷纷化作巨蛇，褪去了一身的蛇皮之后有了龙的外形却没有角，接着腾空而去，这才知道那个山上的夜晚并不是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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