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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朦胧（下）
【只有我和孤独，还在相互追逐，你总是说快乐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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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禀夫人，小薇小主此刻已经睡下了。”门外的声音，隐约中我记得是白天遇到的那妇人，明心叫做奶娘的那个人。
“且轻声些。如此，我们明日再来吧。”却是月夫人柔弱的声音，只因夜的静，显得更加温馨。她们怎地这个时候过来，莫非有什么事情？
我心里猜测着，并不想放过任何一点可能，当下便点上灯，打开了门。却说那月夫人和奶娘刚走了几步，看到灯光，已停了下来。
“看来是我们吵醒小薇了。”月夫人转身看着我，歉意地说。
“非，小薇只刚吹了灯，还未睡下，夫人是来看我的吗？快请进吧。”我忙道，便上前与奶娘一起扶着月夫人进屋。
“这孩子真懂事，总是让人心疼。”月夫人笑着坐下，关切地问：“小薇在这儿住的还习惯吗？”
“谢谢夫人关心，小薇在这里都好。”我道。“这就好，这我就放心了，总怕你一个孩子在外不习惯，快坐下吧。”月夫人拉着我的手，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忽然神色凄然道：“我的明歌是与你同岁，若是活着，也有你这么大了，也是这么漂亮。”
“小主莫要见怪，夫人是想起明歌少姬了。”奶娘忙道，神色亦是凄凄，看不出丝毫异样。
“夫人，请保重身体，复莫伤心了。”见月夫人着实伤心，我在一旁轻声劝慰着。
“小薇小主，这是夫人吩咐给你找的衣裳。”奶娘递给我一个红皮包袱，确是三间衣裳，都是新的。
“这是今年新给明心添置的，都是些没穿过的，她入了宫后也穿不着了，你看看合不合
身。”月夫人的精神这才好了些，看着我，便慈爱地道：“这两日再叫奶娘给你添置些。”
“不，不用麻烦了，夫人对小薇的疼爱，小薇已经很感激了。”我忙道。
“好孩子，赶了几天路，歇下吧，有什么需要就和奶娘说，只像是在自家才好。”月夫人拉着我的手，于是又嘱咐了一番，这才起身。
“小薇多谢夫人，夫人慢走。”我起身送月夫人出门，心中却更加疑惑，这样的月夫人，
怎是心狠手辣之人，我起初竟有些怀疑她，是我太多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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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我方才知道，月家夭折的长女月明歌，在整个月华山庄是个禁忌。我把其间只言片语的说法穿起来，却与我的身世不符。
且说那月明歌是月家的少姬，月夫人的女儿，出生在五月天，肤若凝脂，粉嫩可爱，又加上月家长女历来都是少妃之选，未来的帝后，地位极其高贵，故而月明歌在月华山庄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大家都在等着看这个女娃长大后如何风华绝代。
但是，天不遂人愿，月明歌在三个月时感染风寒夭折，月夫人为此极为伤心，生了一场大
病，月君下令，月华山庄的人不许随便在夫人面前提起早夭折的少姬。
而这位少姬因是未来少妃，故帝庭赐了一个字，便是薇，也称薇君，暗合了蔷薇花神之意。许是因为年岁相当，也占了这个字，月家兄弟适才那样好生待我的吧。如此说来，月君的失礼真的是因为想起了夭折的女儿？月夫人的关切和疼惜却是真诚的，我能感觉到。
月家的每一个人对我都很好，让我不想去怀疑这一切，当然，虽然我留心了，也没有找到
任何蛛丝马迹。
“小薇，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午后时分，明心被月夫人叫去，我独自坐在“心园”的亭子
里发呆，月明轩找到了我。
“明轩哥哥，去哪里？”我问道。
“去一个小薇一定会喜欢的地方。”月明轩带我去马舍，牵出两匹马。
“莫非明轩哥哥想和我赛马？”我笑着说。
“哦？小薇想试试吗？”月明轩温和地看着我，这个蕴涵隽永的男子温和地，总是让我感到
莫名的亲切。
“有何不可呢，哥哥不要小瞧我。”
“哦？”月明轩的眼光还是有些质疑。
“那就试试吧。”我上马挑眉喝道：“驾——”
“小薇，不是那里，是这个方向。”身后还是那个温和的声音。本是有些逞能，却是方向错了，一时间，我自然是分外窘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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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风中，马蹄声慢慢。苍翠与浓郁装点着我的视野，放眼望去，皆是郁郁葱葱。
“第一眼见到小薇的时候，我便想起了那个娃娃，我的妹妹，月明歌。”月宇轩轻声道，像
是再重复一段美好的回忆：“那日我和灏弟随父亲参加帝庭春日狩猎，回来的时候，家里多了
一个娃娃，母亲说，她是我的妹妹，她长得极其漂亮，粉粉的脸颊，软软的小手，我和灏弟都
特别喜欢她。父亲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做明歌。她是我们全家的宝贝。
但是后来，明歌的奶娘感染了风寒，奶娘家里贫寒，怕因此被赶出去，便瞒着没说，谁知
她的风寒拖了太久，明歌也染上了风寒，没来得及过百日，便早夭了。
母亲伤心过度，大病一场，整个月华山庄都不敢再提明歌的名字。后来母亲生下了明心，
渐渐才从明歌离开我们的伤痛中回复过来。只是明歌仍然是我们心中的禁忌。”
“明歌小的时候，定是招人喜欢的。”我看着他，轻声道。
“月家因为失去了明歌，因而对明心极其宠爱，华国虽然是一夫多妻制国家，但父亲这一生
只有一妻一妾，侧夫人早年难产死了，并无所出。父亲的子嗣并不多，明歌夭折后，明心都被宠坏了。”
“月君和夫人感情倒是很好。”我感慨地道，毕竟在一夫多妻制度下的华国，只有一妻一妾是很少见的，说起明心，我不由赞叹道：“明心是个纯善的女孩，十分招人喜欢。”
“可是明心这心性，我真的担心她能不能适应帝庭的生活。”月明轩轻叹，说起了他的担忧。
是啊，如此纯善的心性，怎适应那晦涩的地方。一时间，我也不知道从何劝起。帝庭的生活，总是不同于民间，即便是在雪国那样的国度，作为一位少妃，要承担的依然很多。少妃时刻要注意自己得言行，毕竟帝庭是天下的表率，这体面是万万丢不得的。
而华国少妃十二岁就要嫁入帝庭，年岁尚小不说。一旦少君登基为帝君，广选淑女，身为帝后，还要面对各宫妃子的争风吃醋，实在是难上加难。而明心，生下来就要面对这样的命运。
“明心会长大的。”我宽慰月明轩道：“凡是总是有一个熟悉的过程，也许会好些。”
“但愿她能快些长大啊。”月明轩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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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十月天，我们路过一片石榴林，只见翠绿和酒红绽放在枝头，鲜艳欲滴，煞是可爱。
“听说母亲昨日去看小薇了？”月明轩问。
“然。”我笑着道：“明轩哥哥也知道了，夫人待我，是极好的。”
“如果母亲说了什么失礼的话，小薇切要体量才是。”月明轩听了，却似有些忧虑。
“然，小薇都明白，明轩哥哥且放心吧。”
“对了，我已经派人去打探你大哥的消息了，相信不日就会有结果，小薇安心地在月家山庄
住下吧，当作自己的家一样。”
“我会的，多谢明轩哥哥。”
“小薇，我说过，不必和我如此多礼。”
“这里的景色真美。”我赞叹着。“已经到了——”月宇轩下了马向我这边走来：“小薇，是这里了，下来吧。”
“嗯。”我从马背上跳下来，月宇轩早一步过来，伸手扶住了我，我们并行着走进了石榴园。
“小人给少主请安。”园子里的仆从们马上停下了手中的活，向月明轩行礼道。
“免，你去忙吧，我只是过来看看。”月明轩挥了挥手。
“是，少主。”仆从们这才退下。
“明轩哥哥，这里是属于月家的吗？”我一边看着这翠绿酒红，一边问道。月明轩但笑不语，为我摘下了一个石榴。
“真好看，一时间竟舍不得吃了呢。”我道。“是想给明心带上了吧。”月明轩猜中了我的心思：“回去的时候给她带上。”说完，又为我折下一枝。
“谢谢明轩哥哥。”
“小薇，你又是如此多礼。”月明轩摇摇头，我知道他是说我对他客气了。
“下不为例。”我笑着道，回头时却见月明轩正看着我，若有所思。
“明轩哥哥，你快来看，这棵树上的石榴真好看呢。”我顿了顿，若无其事地道。
聪明而不张扬，高贵而不自大，月明轩是一个温润地让人舒服的男子，在他身边，一切纷
扰和戒备似乎都自然消失了，只有温暖和知心的感觉。是我多想了，我的心，已有了哲哥哥，再也装不下第二个人。我抚着腕上的雪玉手镯，望着远方，愿这缕风能够带去我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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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园里。“嗯，今年的石榴尤其甜，不过大哥还真是偏心，只带小薇姐姐去石榴林。”明心一边满足地吃着石榴，小嘴还不停地抱怨。
“明心，别抱怨了，下次大哥再带你去。”月明轩笑着道。
“不行，哥哥就是偏心，哼，只会骗我，我告诉父亲母亲你不疼明心了。”
“又说傻话了，大哥怎么会不疼明心了呢？”月明轩苦笑。
“就是不疼，哼。”月明心不为所动，脾气自然挺大的。
“兄长，看来你惹了大麻烦。”月明灏摇摇头，另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道，说着明心呢，怎地看我做什么？我也不服输地回瞪着他。
“大哥只喜欢小薇姐姐。”明心仍是不依不饶，这句话一出口，四周顿时静了下来，可谓是鸦雀无声。
“灏弟，我们且去前厅吧，我有些事和你商量，就是我们之前说过的。”月明轩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忙说着。
“之前说过的？我怎么不记得了，奇怪，方才兄长还说没事呢。”月明灏却是一脸茫然，毫不配合地说。
“哦，是方才想起来了。”月明轩有些窘迫，拍着月明灏的肩膀就走。
“唉，说不过人家就逃跑，真不好玩。”月明心嘟起小嘴，打趣道：“看来被我说中了，大
哥好像是害羞了呢。”
“明心，是小薇姐姐对你不起，给你赔不是了好不好。”我道：“你且原谅姐姐这糟吧。”
“小薇姐姐，我没有怪你，我好不容易有个姐姐，怎么会怪你呢。”月明心忙道：“这么好
吃的石榴肯定是小薇姐姐给我带的，大哥那么笨，不甜的全是他带的。”
她的一席话让我忍俊不禁，真是个单纯的女孩，我很喜欢这个妹妹。忽然想起了月明轩对我的好，也想起月明轩的担忧，明心这样单纯善良的女孩，这样的性情，真的很难适应宫廷生活。
妹妹，一瞬间，我想起了谣儿，只有六岁的谣儿，我可怜的妹妹。我想起了我的母亲，紫琳姑姑，想起了她们的惨死，到底我的身世有着怎样的谜团，我已经等待了这么久，倒是什么时候才能解开呢。
“我大哥可是个完美的人呢，可惜已经和辰家的少姬定亲了，要不是辰家少姬身体不好，他
们早已经成婚了。”明心兀自说。
“身体不好？”
“是，辰成雅姐姐，是我的表姐，也是和哥哥订婚的人。”明心皱起眉头：“我更喜欢小薇
姐姐，可是大哥定亲了，又是月家未来的继承人，亲事是不能反悔的，怎么办呢？”
“明心，不要说了。”意会到她的意思，我忙道。
“大哥好像也喜欢小薇姐姐呢。”
“明心！”
“真的，大哥虽然温文尔雅，但一直只对两个女子好，就是我和母亲，现在又多了小薇姐
姐，他订过亲的正雅姐姐，也没有见过他关心呢。”
“明心，你再说，我可是要生气了啊。”我佯怒道。
“不然，小薇姐姐，你就委屈一点，给我做小嫂子吧，二哥的亲事还没有定下呢。”
“明心，你这丫头，看我不饶你。”我笑着去喝她的痒。
“好姐姐，反正我两个哥哥长的都是一样。”她仍是坚持着。
“看你还胡说。”
“呵呵，明心错了，姐姐饶了我吧。”明心终于笑着讨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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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晚，梅琴依约前来见我。
“梅琴姐姐不必多礼，与哥哥传书了吗？”我的心总不能安稳，急切地问。
“是，小主人交给属下的事情，都已经办妥。”梅琴道。
“很好，梅琴姐姐，你们现在起身去与宇哥哥会合吧。”我沉思了一会儿，心下里已做出
了决定。
“我们，小主人是说——”梅琴讶然。
“是，你和兰棋，竹书，菊画一起，即刻动身。”
“这恐怕不妥，主人吩咐我等负责小主人的安危，不得离开小主人一步。”梅琴为难地道。
“情况不顺，哥哥好像遇到了些状况，临时决定去了辰城，我总是不能心安，我在月华山
庄，你们也都看过了，一切都好，不用为我担心。”我板着脸坚持。
“可是小主人——”
“梅琴姐姐，我的事，你也是知道些的，我不能让宇哥哥因为我而受到伤害，不然我如何回
雪国面对父母亲大人。”
“这——小主人——”梅琴仍是犹豫不决，希望我能够改变心意。
“相信你们四个这些日子也见到了，这里没有人要伤害我，而以月家的势力，果真有人伤害
我，你们四个在外，也救我不及。”
“属下会以死守护小主人的。”
“我知道你们的忠心，但是现在我最担心的是哥哥。”
“可是小主人，这，我——”
“梅琴姐姐，虽说你们是我的侍卫，这一路下来，我一直当你们是亲姐妹一样看待，这次，
你就听我的，帮帮我吧。”我看着她，恳切地道。
“小主人万万不必如此说，属下不敢当。”
“我会万事小心的，你们若当我是小主人，就答应我快去找到哥哥。”
“是，既然小主人执意如此，那么属下谨尊小主人命。”
“事不宜迟，你们快快动身吧。”我道。
“请小主人放心，小主人务必保重，属下会尽快赶回来的。”梅琴终于听从，朝我拜礼后，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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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月华山庄偏厅。
“小薇，今日我和灏弟要带明心去月神庙祷祭。”晨饭的时候，月明轩告诉我。
“月神庙？”我知道，这是华国的圣地之一。
“小薇可能不知道吧，月神庙是华国供奉月神娘娘的圣地，也是我月家的祖地。”月明轩
以为我是不知道的，便耐心地给我解释。
“所以明心要去月神庙祷祭。”月明灏一边吃饭一边道。
“是，这是华国少妃入宫前必行的大礼。以此来感谢月神娘娘的福荫，并为华国祈求平安
昌盛。”
“华国的果真是礼仪之邦，如此讲究。”我道。
“这是少妃之礼，而少君则要参祭京城的日神坛和华国中部城市祈城的日月神山，三件大
礼完成后，方可举行大婚，小薇如果感兴趣，以后我可以详细地告诉你。”月明轩大概讲了一
下，我也听得明白了些，便向他道谢：“嗯，谢谢明轩哥哥。”
“大哥，也让小薇姐姐一起去吧。”明心忽然提议道。“小薇，你想去瞧瞧吗？”月明轩询问地看着我。
“这可以吗？我去会不会不合乎这里的礼法?”我问道，心里倒还真想去看看。
“无妨，既然小薇想去，那就一起去吧。”月明轩笑着说：“现在快吃饭吧，此事关体
统，不然就要误了吉时了。”
“太好了，有小薇姐姐一起去就不会无聊了。”明心高兴地吃起了饭，月明轩则和月明灏
担心地对看了一眼，在一起的日子，虽然不长，但是我们对彼此的动作却已了然，很奇妙的缘
份，我知道他们是在担心这个单纯的妹妹。
“对了二哥，让小薇姐姐给你做新妇好不好？”明心忽然开口问道。
“扑哧——”月明灏真真地把嘴里的饭喷了出来：“什么——她——”
“明心你——”我从来没有像这样窘迫过，真没想到小丫头会这样说，她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明心，不要开这样的玩笑。”月明灏说着打量地看了看我，那神色颇为得意：“你整天小薇姐姐的叫着，这丫头，我倒没有看出来是哪里好了，估计没有人敢娶回家的。”
“你总不要出口伤人，像是谁想嫁你了。”我的话脱口而出。
“看你们吵架的样子，倒真的合适呢。”月明心似乎还嫌不够混乱，拍手笑道：“而且，
说也奇怪了，小薇姐姐虽是外人，竟一次也没有认错过大哥二哥呢，我小时候都经常认错过。”
“那是你粗心，丫头。”月明轩一向好脾气，现在显然有些生气：“明心，说笑断不能不
分轻重，你这样太有失体统了，哪里有个少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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