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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雪纷纷
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姜夔《扬州慢》
雪纷纷
隆兴和议那一年的冬天,雪下得异常的大。
这夜已深,中都城满城悄然。夜色雪色,一并浓得消磨不开,将偌大皇都重重埋在了其中。只有巡夜人经过,一点在风中不断摇晃的灯火,映着口中呵气成霜,才一时间将身侧无边的白晃得亮了一亮。只听足下咯吱咯吱轻响,缓缓走过,没入夜幕,不多时便又看不见了。
仁政殿暖阁中的炭火熊熊跳跃着,和镶金台上数十支红烛一起,照亮了满室。锦帐、兽炉、壁上的名家法书都在烛火中泛着柔和的暖光,却和外间遍地大雪一样,沉沉地静寂一片。偶尔才听毕剥一声响,烛花爆裂,红烛摇摇,在地下投下了几抹纷乱摇晃的影子。
当地两名御林军半躬着身,悄没声地彼此对看了一眼。从方才座上皇帝听得回禀:“东、西、南三门外皆已寻出三百余里,仍不见檀贝子行踪。我等奉命回报,请皇上示下……”之时,便眼望烛火,沉思默默,没有再说过话。手上朱笔握得久了,笔尖朱红的墨汁啪地一滴,掉落下来,在摊开的奏折上洇开了小小一片。
两名军士等了良久,不知皇帝是否发怒,喉头干咽了下,也只得再次低声禀道:“大都统倒曾寻到一名村人,听说落日时在南城外见过一人全身白衣,望着京城大礼拜了三拜,好似贝子的模样。但之后去向,那人也不知了,只说最后见时似是东南方向。皇上,不知是否要……”
完颜雍这才微微一震,自沉思中醒了过来,喃喃地道:“东南方吗……”极缓极缓地吐了口气,放下了笔,道:“罢了,神鹰欲离尘世,岂是人力所可及?你等……即刻回军,不必再找了。”
那两名军士听着,却觉皇帝的语气有些说不出的怪异,隐约竟带着几分疲惫之意,也不敢再说什么,齐声应是,退了下去。完颜雍便低下头去,继续翻阅着案上奏折,耳边殿门沉沉关闭的吱呀声里,却似乎还听得见西辽退兵之讯传来那一日,自己也在这仁政殿上所说的话:
“檀卿昔年曾对朕道:国无道,至死不变。今人心望安,国已有道,卿……可还要不变塞焉么?”
那天的大殿中也如此刻这般,静得无声无息。那个人只是默然垂眸,始终没有再回答一句话。
这回答,被后世称作“小尧舜”的皇帝却也知道,是再也听不到了。
完颜雍倏地合上折子,又吐了口长气,转头向身边内侍道:“传旨,宣小底娄室将海陵炀王灵柩迁至宁德宫,即日于诸王茔域,依礼……落葬了吧!”
内侍急忙应命下去拟诏。完颜雍却立起身,走到窗边,伸手将那菱花嵌金的窗扇推了开来,夜风吹入,雪沫一片片拂上龙袍。这一场大雪,落得已更加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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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纷纷扬扬,还在不停地下着。
这一年的雪不单燕京,自塞北至江南都下得漫天匝地,飘飘扬扬,数日不止。或许是上天也知人间止戈停战的消息,山河大地,千万里只有茫茫皆白,已分不出了哪里是金国,哪里又是宋国的土地。
在那长江北岸的扬州城,城里城外早已十室九空。大江边曾经三十万大军扎营之地,三百余日来尘土空落,风雨飘摇,再无人到。若在春日,或许还有荠麦青草随风摇曳。这场大雪却将一切都掩了去,遍地断兵破旗,燹火余烬,半埋在血染的泥污下,落雪层层,被风一拂,便都消失不见了。只有江水生寒,在不远的地方一声声拍上石岸,水中冰凌相撞,丁丁有声。
这从长江上吹来的风和北方不同,听不到呼啸,只是一阵一阵轻轻地,簌簌地,静悄悄地拂过。天上的雪,地下的雪,便随风一起飘荡,落在踽踽独行的人身上、发上、衣衫上,又一层层落上他身后足印,片刻便已不见痕迹,到处知何似,无复计东西。
乱兵进刃……遂缢杀之……军士攘取行营服用皆尽……
檀羽冲慢慢停住了脚步,抬起头,向落着雪的天空望去。雪依然静静地直落下来,落得他满脸满身。一身白衣,衣上几乎空荡起来的狐裘,散在衣裘上纷乱的黑发,很快都被雪花覆上了一层,人一动不动,雪便渐渐积得厚了。但活人的肌肤即使发冷,比雪花却还是要热上一点,那些落在他脸上唇边的雪化成了水珠,凉飕飕地,湿漉漉地,顺着发稍滴了下去,落到衣上,和雪混在一起,又一点点冻成了冰。
骁骑指挥使大磐整兵来救,语之曰:“无及矣。”乃止……
风把青年鬓边的发丝吹上脸庞,被那些冷冰冰的水珠沾在肌肤上,一丝丝地,沿着水滴滑落的痕迹垂了下去。这张水痕纵横的脸上,只剩下一处是干的,干得发涩,干得发冷,在这湿透了的风里,简直干得都生疼起来了。
那是他的眼睛。
从在宋营中听到敌酋授首这一声欢呼,听到满营大笑,满营高歌,满营成千上百庆功的劝酒呼叫声开始,便化做了雪,凝做了冰,一滴泪水也落不下来的眼睛。
乃取大磐衣巾,裹其尸焚之……
雪下得愈大,一天一地,一片灰白。
这里除了雪,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檀羽冲身上的雪轻轻地飘着,落下了地去。他终于抬起双手,将玉箫放到唇边,吹起了一支曲子,一支千年以前,在另一条滚滚奔流的江水之滨,有个去国之人为国中游魂所作的曲子: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托些。
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
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
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
魂兮归来,西方不可以托些。
流沙千里,爢散而不可止些。
魂兮归来,北方不可以止些。
增冰峨峨,飞雪千里些。
归来兮!不可以久些。
魂兮归来!君无上天些。
归来!往恐危身些。
魂兮归来!君无下幽都些。
归来!恐自遗灾些。
魂兮归来!反故居些。”
箫声呜咽地宛转地响着。这声音在月夜城上,在千军阵前,在芦花海间,曾经打动过不知多少人眼中的热泪,胸中的心。今天在雪中听着的,却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皋兰被径兮,斯路渐。
湛湛江水兮,上有枫。
目极千里兮,伤春心。
魂兮归来,哀江南!”
从檀羽冲所站的地方望去,影影绰绰可以望得见长江。江上白雾荡荡,雪片扬扬,江南岸沉浸在雾气里,遥不可及,好像是一个比天上、比地底、或者今生来世,都还要更遥远的地方。
江南,江南,江南不见,魂今安在?
箫声停住了,因为青年唇边的鲜血已淋淋漓漓地滚落下来,哽住了所有的声音。血滴划过苍白的手指,掉在地上,那一瞬,灰白的天地间便多了几点明艳耀眼的色彩,但顷刻间风雪吹过,仍然只有一片无边无际、无止无尽的白。
又一次万籁俱寂的江岸上,只听见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好像从天上掉下来一般,在他的身后缓缓说道:“你在这里,是要做什么呢……霄弟?”
檀羽冲猛然愣住了,然后在大雪中慢慢地,慢慢地,回过了头去。
皇统七年,上京雪。
那一年十五岁的少年愕然回头,只见眼前文士轻裘缓带,踏雪而来,双目望着了他微微地笑,说道:“你就是济亲王府,檀家的小公子么?”
这一笑之后,一十四年,千里河山,万劫,不复。
这时回过头来的青年眼中,却又一次见到了那个熟悉之极的,简直不必去看,也知道是他立在那里的身影。
人说思念太过,往往会心生幻象,所以才有潜英石、怀梦草、蘅芜香的故事。但故事里那些幽魂,都是沉默的影子罢了,谁曾听过,幻象竟然会开口说话呢?
这个幻象甚至还抬手摘下了大氅的风帽,如当年一样,双目笔直地向他望了过来。
雪中眉目,历历如昨。只是这张脸从左边额际直到嘴角,斜过脸颊,划着两道长长的刀痕,想是当时斫得甚重,深及面骨,殷红之色犹自不消。完颜亮原本是女真族中出名的美男子,当年风流动京师之时,便不论权势,单凭品貌,也足以叫众家贵妇为他争个头破血流。但此时多了这两道刀疤,连着半边变得凄厉可怖的脸庞,一眼望去,直是既冷且硬起来。
那和这张脸一样冷硬的声音正响在雪中,一字一字地继续说道:“你可是在找,朕死时的地方么?”
风忽地大了些,将雪片吹得乱飞乱舞,玉屑满天,视线遮得迷迷蒙蒙,愈看不清楚。晦暗的灰白的天光映在雪地上,映不出足下一丝影子。竟不知对面咫尺,这个声音的主人,究竟是人、是鬼、是幻象,还是什么叫不出名字的东西呢?
檀羽冲没有回答,他全身所有的力气,似乎都已凝结在了一双眼眸里,盯着了对面那个人、那个鬼、那个幻象,那个不知是何物的身影,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女真的松昆罗、武林的天骄,这时每迈一步,身子竟然都是晃的。这短短数步,几乎伸手就可以碰触得到的距离,他却踉踉跄跄,费了好长的一段工夫。眼看着这一步跨出,就要整个人都撞到了完颜亮身上,足下一软,却在雪中踏了个空。
完颜亮一直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看着,直到他这一跌,才猛然伸出双臂去,一把扶住了他。就在手刚刚碰到青年身躯的一瞬间,从指尖到全身,却突地起了一阵全然不由自主的痉挛。方才好长的一刻,脸上恍如和漫天风雪融在了一处,再也分拆不开的冷硬之色也跟着晃动起来,划着刀痕的唇角发起了颤,喃喃地吐出了两个字道:“霄弟……”
这两个字,好像不是脑中思绪发出的,不是喉头颤抖迸出的,甚至于,都不是从胸腔中某处涌上来的。这两个字好似自己有了生命,有了意志,有了灵魂,只觉等得太急太久,再也等不及人来想到它,已抢先响起来了。
在这两个字的声音里,那阵不由自主的痉挛竟叫完颜亮张开手臂,将一身落满了雪花、冷冰冰、湿淋淋的青年紧紧揽在了怀里。
再冷的人,拥在了一起,也会热的。
人。不是鬼魅、不是幻象,不是天地四方、碧落黄泉间不知何来的魂魄,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心跳声都可以清清楚楚听得到的,人。
南朝子夜歌道:渊冰厚百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这时江水岸边,千里茫茫,两个人,一场雪,可就是歌中唱的一世一生?
然而这一刻非但不是一生,比起其他时刻,更短到了可怕。在檀羽冲抬起头来,眼光恍恍惚惚地凝在对面人脸上,颤声道:“你……你怎会……”之时,倏地便消失了。
完颜亮猛然一震,这句问话,似乎终于叫他从方才不由自主陷入的美妙梦境中醒了过来。被怀中青年的气息体温已熨得暖了的冷意,突然间又一丝丝浮上了眉梢眼角,松手放开檀羽冲身躯,向后退了两步,方道:“我怎会还在人世?倒也……简单得很。”
檀羽冲跟着剧烈地全身一震,瞧着他转开头去,望向被大雪覆盖的这片旧战场,语调漠然,仿佛事不关己一般缓缓说道:“那日近卫大庆善见事已紧急,突地拔刀在他自己与朕面上斫了两记,却将朕的衣饰扯来披了。乱兵到时,只想犯驾,还道朕临死时发狂杀人罢了……哈!那起人要的,不过是一个死的皇帝,大志已遂,还有谁会向地上侍卫的尸体,多看上一眼么?”
檀羽冲静静地听着,一动未动,一声皆无,静得好似连呼吸声都已不存。大雪一重重、一层层落在他的眼底,又从那里一直渗到心底里去,将从心头热血中迸出来的声音,都生生结成了冰道:“之后……”
完颜亮并不回头,只望定了当日御帐的方向,口中接着这两个不是问话的字,森然应道:“之后……成王败寇,夫复何言!”面上刀痕突地一阵抽搐,却是嘴角一扬,笑出了声来,又道:“这江山,我是丢了不假,但他完颜乌禄想安安稳稳坐得下去,只怕也……未必!”
“未必”两个字的声音,和雪片一起冷冷落下,冷得三千弱水,尽成坚冰,将整个人世间都映得从未有过的清楚。檀羽冲一个人的声音眼光,便都冻结在了这明镜般的寒冰里,低低地道:“然则西辽西夏,突来的那两国战书,一场兵祸,便是……便是……”
完颜亮终于转回了头来,直对着他的目光又是一笑。这一笑,便和当年中都城薰风殿上,六十万大军南征之旨诏告天下时一般无二,答了两字道:“……是我。”
那日西辽使者乍见天骄,慌乱中曾一句失言,脱口说道:“我国主不过关山路远,误信人言……”
人言?谁人之言!
那时檀羽冲心底大震。以他才略,仍想不出是何人的言语,竟能在兵戈不起的十余年后,千里之外,说得动辽夏两国之主,撩得起西北万骑陈兵。只是大事危矣,直逼国门,却也不容他多想。在他一身一命定风波时,再也、再也不会想到叫这国中无道的,原来还是他今生今世,唯一的那个至死不变!
完颜亮突然放声大笑,笑意映着面上伤痕,狰狞惊心,只道:“两国书,一场战,我纵然动不得万乘之主,也能逼到他裂土封疆!却还是……还是……哈哈哈!霄弟啊,霄弟,我的小松昆罗,你真真是我今生的冤家,命里的魔星!”说到这句,突然一顿,恨恨声中却浮起了一丝诡异的柔和,好似从前耳鬓厮磨时,贴在那青年唇边的呢喃,又道:“可笑在身边整整一十四年,我竟然忘了,松昆罗……原是女真一族、一国、一天下间的神物,从来都……从来都不是‘我的’!”
风雪吹过,空荡荡的古渡口外并无群山,却好像每一片雪里都在回响着这个声音,一声一声地道:
我的……我的……我的……
两个人从前床笫间亲昵到极处,完颜亮情动难抑,总是要弄到那青年遍体潮红,泪光零落,口口声声地喊出“……我是你的!”才肯罢休。这最亲近的爱语,却成了最嘲讽的笑话!在完颜亮停不住的沙哑笑声里,檀羽冲望着了他,也只是想笑,却一声也笑不出来。每声笑涌到胸口,便硬生生地横在那里,好似都变作什么有形的利器,一声声,一道道,心肝脏腑,万剐凌迟,碎尽,碎绝。
只听见青年的声音似远又近,若有若无,就像风雪间残余的回音,轻轻地道:“那么你今天终于肯来见我,是为了要我……要我重新还给你这一族、一国、一天下,还是……”
还是……还是为了什么呢?
完颜亮的笑声突然停了,凝视着他,什么也没有回答,或者是,不知要回答什么。
一生的杀伐决断,一生的负义寡恩,三十万乱军冲帐之时,尸堆中满面血污挣扎之时,越戈壁直上辽夏朝堂之时,闻大变一骑星夜驰归之时,江山已改,一心只是难移。却为何方回燕京,只听得一句济王府贝子弃国出走,这心,却乱了呢?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古诗中再也没有说过,见了之后,又当如何?
良久良久,完颜亮方才开口,声音散在风中,隐约发颤,那是在北京留守府中、采石山头之上,一十四年从来没能抑制得住的颤抖;道:“冤家……罢了。我当年说过,为一国也好,为一人也罢,痛痛快快一了百了就是。我对你说过的话,总会……做得到的……”
“果然是不惜一切,为什么……为什么不来……杀了朕呢?”
又是良久,谁也没有说话。风把雪花吹到两个人脸上,化作水珠,满面湿冷,一滴一滴地落了下去。
终于,只听檀羽冲极轻极轻地唤道:“元功……”
自采石矶头那个血色清晨之后,他第一次在清醒中叫出了这个名字。完颜亮陡然一震,一时竟而恍惚,冲口道:“霄弟你……答允了么?”
檀羽冲仍是极轻地,却如斩钉截铁一般,说了一个字道:“……不!”
然后他望着对面笑了,无声的笑里,三百六十余个日夜一直干涸的泪水,终于从他眼中滚落下来。他便那般笑着,落着泪伸出手去,轻轻地抚上了完颜亮脸上的伤痕。
那一瞬间,完颜亮只觉眼前落雪般的白衣太过明亮,太过耀眼,竟刺得他一阵酸痛,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发颤的手指从脸颊上掠过,跟着微微一凉,青年冰凉柔软的双唇便吻了上来。肌肤上雪是冷的,泪是热的,冷热交加的水滴随着亲吻不停滑落,辗转着,颤抖着,一直落到了他的唇上。
那些冰冷和滚烫的,是泪、是雪,还是谁的心呢?
完颜亮猛地睁开眼来,整个人陡然已僵在了那里。就在他唇舌之间,那个吻又腥又咸,全是鲜血的味道!
眼前的青年仍然望着他笑着,这个笑容,世间没有人会比完颜亮更加熟悉。那是万军御帐,南征之夜,在他身下以命承欢之时,鲜血染红了一榻一地,仍然望着了他,只是望着了他的微笑。
这个时候,那些鲜血又在檀羽冲唇间不住涌出,和眼中泪水一起落下,落得满身。仿佛他是要把这一生的眼泪,这心头上最后一点热血,都为眼前的人流得尽了。血泪纷坠,风雪乱扬中,听得见他在说:“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如今黄金台倾,玉龙……已折,我再不能为……君之天下,再不能伴你……万里……江山,只是……只是……”
有什么东西从完颜亮胸口直到喉间,火一样冲了上来。人已猛地跪倒在地,将那从他脸上蓦然滑落的手,和那只手一齐跌落下去的青年身躯,都死死地抱在了怀里。
“……我便要做这大金的皇帝!”
但是……
“……神鬼挡路,我便杀神,天意不许,我便逆天!”
只是……
“凭他是谁,阻我大事者,统统无不可弃!”
除了……你呀……
“不!!!!!”
风已停了,大雪还是静静地下着,无论怎样撕心裂肺的喊叫,一声过后,也无法再打破这天地间的安静。
只是雪,终究会停。待雪停之时,这雪中的万里江山,青年的生命,会不会随着满地融化的春水,一起流逝而去呢?
或许只有那冷冷俯在尘世之上的老天爷方才知道。
而此刻的上天,只是将雪片继续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撒在曾经的皇帝和他怀中人的身上,将两个人的身影盖在一处,永远永远,再也不要分开了。
雪纷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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