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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奢望
等晁元回到庄子,晁盖已和刘唐谈完回了自己屋子。
“哥哥今日是否有些心事?”
她一进屋见晁盖站在窗边看着外头院落,直到听了自己声音才反应过来回过头,“一一,你来了。”
“你平日可不会看外头那些花草,”晁元走到他身边,同样望向外头的庭院摆设道。
院子并不大,错落的种着些灌木花草,配以假山石点缀,虽不考究但也朴实无华。
可她知道落入晁盖眼中的绝非这些花草假山。
“哥哥可还记得儿时爹曾在这教哥哥的那些功夫?”
晁盖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提到这事,诧异的点了点头。
“爹爹说你筋骨佳,是块练武的好料子,便将自己所会不漏丝毫的教授,还请了最好的武教头,唯一指望的便是哥哥能靠着这些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她神色暗淡,语速缓慢,仿佛一直挣扎着要不要继续,犹豫半晌还是道,“可如果哥哥你铤而走险,这偌大一份家业和爹爹的期望你又要置于何处?”
“这是何意?”
晁盖闻言紧锁眉头,一双眸子略有些惊疑的看向她。
晁元不再望着窗外,转过身对上他双目,“我知刘唐此次前来是为了拉哥哥入伙劫取那蔡京的生辰纲,哥哥你可有答应?”
晁盖闻言急忙将门窗关上,诧异道,“你如何会知道?”
“哥哥你广交天下豪杰,这几年来接济帮助的江湖中人也不计其数。此次如真去必定被人识出,届时官府通缉,海捕公文一出,便是亡命江湖。”她直直看着对方,眼中担忧,只希望对方能就此打消那念头,“只凭这一腔义气,可曾想过你我日后会如何?可曾想过这个庄子会如何?”
晁盖见状眼神闪了闪,坐在了屋子中间的木椅上,思忖了半晌,“一一,如今朝廷贪官污吏当道,这生辰纲更是各处民脂民膏搜刮而来,刘唐兄弟千里迢迢前来寻我劫取这不义之财惩治那些个贪官污吏,却是一大快事。我又怎能拒人于门外。”
“那刘唐本原就江湖上漂泊,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即使做下了这事也对他没有丝毫影响,而你在这世代而居,一旦被发现,这祖业和爹爹的心血便全白费了!”晁元见他没有些许动摇,口气不自觉有些焦急责备。
对方闻言却微微皱起眉头,显然已不愿再谈,“我主意已定,你不必再劝。”
“哥哥!”
“够了!”晁盖神色间露出不悦,可抬头看见晁元眼中悲伤却又有些不忍,心中不免后悔起自己刚刚的态度来。
晁元平日确实顽劣,但也甚有分寸,他对这个妹妹自幼爱护有加,倒是很少真的板起脸来责备。如今他能如此,可见此事真得再无还转余地。
晁元也彻底明白自己再劝也无意,晁盖性格刚直重义,对于朋友有诺必践,先不论刘唐这么远前来寻他,就如同他刚刚所说,这件事为天下义举,如何叫他放弃。
“……”她看着晁盖略有些懊悔的神情,心有隐隐有些委屈可仍旧忍了回去,不久就离开屋子,留下了晁盖一人。
下午她在房中捧着本书,却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不久就听闻吴加亮带着个道士模样的人前来拜访,几人在晁盖屋中商议许久,直到太阳落山都未曾出来,晚饭时间过了才又知道晁盖留了几人在庄子里休息一晚。
是夜,月娘拉过了棉絮般的云彩不肯露面,偶尔投下的光华在地上横斜的倒映出几分疏影,显得落寞寂寥。
晁元依旧穿着那身月牙白的袍子坐在廊边栏杆上,脚边放着壶自己偷偷藏了数月的杜康酒,却已经空了大半壶。吹过的夜风抚过院中灌木,带起她额角的发丝。
杜康不同与一般酒度浅,加之她又是空腹饮,因此酒气已经有些上脸,清风一过便感觉微醺,她有些迷糊的闭上了眼。
再待她睁开眼,就见一抹湖蓝色的身影坐在前面不远处长廊阶梯处。
月光映照着对方侧脸,明灭间画出来人精致的轮廓,一层朦胧月纱下俊美无俦的仿佛神祗下凡,她微微眯起眼,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个人看着如此陌生。
整整七年,但她对于吴加亮却一直会有这个感觉,明明熟悉的闭着眼脑中也能清晰映出对方面貌,可睁开眼看时却总发觉那熟悉容貌下的人让她无法真正看透。
“一一,”也不知过了多久,吴加亮缓缓开口,目中神色幽深不见底,“为何要阻止这件事?”
远处不知谁家的清笛声融入这黑夜又不知不觉在空中悠然散去。
可她直等到这声音消逝了才发现了它的存在。
“加亮,你明明知道这事日后必会败露又为何会参与其中?”她拿起了一边酒壶,再次将手中空杯斟满。
自己大哥交友极广,三教九流,无论如何易容也是极其容易被人认出,如果吴加亮真的只是有意于那些钱财最不应该做的就是让自己大哥加入其中,普通莽夫想不到,他却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没有丝毫注意,如此做的原因只怕是特意拖自己兄长入水,她思及此目光更冷了几分。
院中寂静,仿佛空气也不再流动。许久,男子低笑一声,却在这显得落寞而空旷。
“你在害怕。这害怕绝不只因为晁庄主日后会被官府通缉。一一,自我认识你来,你一直都未曾真正对我说过实话。”
他顿了顿继续道,“七年前的法因寺内,我曾见过一个装扮怪异的女子,她出现在那时还昏迷着的你身边。”
听到这话,晁元看着一脸平静的吴加亮,突然有些心慌起来。
耳边男子的声音仍旧响着,盛夏的夜里却让她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那时我给你的画便是按照这女子衣裳上的图案临摹,而我去问智贤大师时他告诉我,那是定魂玉所带回的魂。”
一个与身体完全不同模样的魂。
当时的智贤听后呆愣了半晌,最终只是略带无奈的摇了摇头。
吴加亮望着前方不远处的黑暗里,淡淡道,“那女子便是你吧。”
晁元执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中,脑中回想起他当年的举动。
原来……你真的知道……
“一一,你究竟是谁?”吴加亮收回视线看向她,目中神色容不得她丝毫退缩。
当年那女子打扮奇异,他生平未曾见闻,今日正午他见赶来的晁元仿佛早知公孙胜之事,心中更有些猜测,一切就好像一一从开始就知道会发生些什么般。
“哥哥……他,可知道这件事?”
她好像极冷似的微微颤抖,一个被封存许久的秘密,揭开时五味杂陈。
看到吴加亮轻轻摇头,她稍稍放宽了心,却又因对方逼视不得不移开了视线。
“在这里……我就是晁元。”
吴加亮闻言却似早就知道她不会回答般毫无吃惊,半晌才略带自嘲的一笑,“确实,确是晁元。自我认识你以来便是,永远心心念念的只有你哥哥。我知你在防我,虽不知道原因,但你一直在防我对晁庄主不利。如今,你会如此害怕,只怕也是因为这原因。”
他说完站起身,纤长的身影在月影下被拉长,落在了晁元身前,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到。
晁元的手指轻轻抬起,却还是选择了放下。
“我只希望,当你告诉我时……不会太晚。”他轻轻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目中一片清明。
“你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男子因她的话稍稍停步,却没有回过头来。
“无论现在还是日后,”她看着男子的背影目光复杂,犹豫了许久的话还是缓缓吐出,“我望你能一直护着我哥哥。”
尤其……那个人出现了之后。
如果真正相信便不会说这话,如果一丝不信就不会有这个奢望。事到如今自己还是存着依赖信任的想法,她有些从心底鄙视起自己,其实她说她看不清吴加亮,可更看不清的是她自己。
见对方未发一语默默离开了院子,晁元握着杯子的手仿佛无意识的移至唇畔,清澈的酒面上倒映出一张清丽的容颜,却因为什么突然微微泛起涟漪。她一口饮尽,发现酒香已被苦涩替代。
“公孙道长好兴致。”才出院子没多远,吴加亮就停下了脚步,目色冰冷。刚说完,不远处阴暗里就见一抹人影缓缓踱出。
高冠玄袍,对方毫无被人发现的窘迫,听了吴加亮的话后不置可否,微微一笑,“倒是吴先生,明日就要启程去寻那阮氏三雄入伙,怎今夜还不早些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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