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颗糖

　　祁中意又想起那天自己下班后挤出时间跟唐一的聊天。
　　“我在经营一家糖果公司，你们世纪店供应大部分，还有几家糖果专卖店。不过同行竞争很大，也不知道能不能把这个公司撑起来。”唐一坐在咖啡厅的单人沙发，得体的西装衬得他更加成熟，看起来像个做生意的老板。
　　只不过这时候的唐一只是在学着做个老板，他并不喜欢穿西装。
　　“对了，我记得你大学是不是学的设计？”
　　祁中意想问你怎么知道，又想起这些信息在简历上都有：“会一点吧。”
　　意料之外的，唐一听完祁中意的回答没说什么，只是突然说：“刚大二的时候，我多了个女儿。”
　　祁中意差点呛到，又撇了唐一的左手无名指。
　　空的。
　　“只是塞给了我一个孩子。”唐一无声的笑了笑，没在意空空的无名指，“但是我没时间看孩子，所以就让楚启帮我看。”
　　祁中意对楚启这个名字的出现，明显一愣，随即又问：“……他有时间？”
　　“楚启上了一年就不上了，不过最后还是拿到了□□。”
　　“他为什么不上了？”祁中意发现她不应该继续追问，毕竟她和楚启的关系并没有那么要好。
　　“不清楚，他家里有条件养他。”
　　就像祁中意心中所认为的，钱能解决大部分问题。她没继续这个话题：“那你知道孩子的妈妈是谁吗？”
　　这个问题显然让两个本来就不是多么熟的人陷入了尴尬。
　　唐一盯着桌上的瓷盘，思考良久回答：“她喜欢吃方圆家的糖果。”
　　祁中意当时没有第一时间问唐一为什么多了个女儿，反而第一反应是问楚启为什么不上了。
　　高考是一个人生的转折点，那条岔路口通向不同的路，每一个选择和决定都促就了不同的过程。
　　想起一些事情的时候，祁中意总是问自己，再来一次还会不会选择同样的答案，最后她总能自己把自己反驳过去，左右脑互博，以至于到现在也找不到某些事的答案。
　　-
　　祁中意擦枪走火，吓了醣丝一跳，醣丝爆了声粗口：“woc，宝贝你吓死我了。”
　　“抱歉啊，刚刚走神了。”
　　阿策冷不丁的来了句：“难得啊月老，走火一次换一声宝贝。”
　　祁中意：“……”阴阳谁呢？
　　今晚就不该拉他们俩打游戏，就应该让他们两个去双排！
　　……不行。
　　小龙虾还没到手。
　　一局结束，祁中意看着又砸了两个礼物的榜一，突然想起来她还没上微信看消息。
　　今天上午给楚启发过好友申请就忙忘了。
　　她认出来榜一是楚启，尽管他们闹掰后他换了id。
　　虽然他从来不说话，也不申请和自己双排，但是祁中意就是知道那就是楚启。
　　“你俩去双排吧，我歇会儿。”祁中意对他们两个说。
　　女孩子往往最懂女孩子，阿策连忙答应着，醣丝却感觉不对劲，问道：“宝贝你怎么了，今天不舒服吗？”
　　下一秒祁中意觉得阿策要说话，赶紧把他俩给踢出了房间。
　　然后拿起了手机，看到楚启同意了好友申请，先是给他转账，转账说明是“酸辣粉和奶茶”，顺带说了句：不用刷礼物了。
　　果然榜一大手大脚刷礼物的现场下一秒就没了，连直播间的可见范围都宽广了些。
　　所以祁中意知道楚启看到消息了。
　　糖豆突然跳上祁中意的腿上，窝进了她怀里。
　　“第一任”糖豆，也就是当年楚启去她家里的时候那一只，在她高考完就去世了。
　　是她和楚启一起找地方埋掉的，后来没多久，两人就不欢而散了。
　　这一只是“第二任”糖豆，是刚和杜景泽认识的时候，他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当时还不知道他对猫咪过敏，不过现在想起来，“糖豆”被送来的时候，并不是他本人送来的。
　　祁中意没在开游戏，看着弹幕上的问题，聊了聊天就到了十二点，祁中意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就那样下播了。
　　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已经听到了糖豆的呼噜声，闭着眼睛就听着那咕噜咕噜的声音，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祁中意感觉了一下身体和心理，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压力和不快。
　　难道是因为分手？
　　分手的那一刻她心里是怎么样的？
　　释怀？
　　祁中意睁开眼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始终找不到什么来形容她的心情。
　　没有特别开心，也没有特别伤心。
　　睡不着就无聊的刷手机，发现有一条新消息，是楚启确认收钱的消息，在一分钟前。
　　祁中意没去多想，刷着自己的朋友圈，她平常发一些糖豆的日常，还有工作上的需要，并没有删朋友圈的习惯。
　　但朋友圈就算连她和杜景泽的合照也没有。
　　祁中意不知道翻了有多久，就翻到了五年前的一些乱七八糟。其中有一条她设置的权限是仅自己可见。
　　她带着疑惑的点开了。
　　只有长长的一大段。
　　是那年的十二月份发的——其实我也喜欢过你，我尝试着去了解你的一切，也背过你的电话号码和联系方式。想过跟你表白，也偷偷去看过你。也知道你会偷偷关注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的关系就变成了这样。我知道那份年少的心动就仅限于此了。
　　“……”
　　耳边的呼噜声好像消失了，祁中意手指没继续往下划，停在那段话上，这是和楚启闹掰后的第四个月，发了这么一条朋友圈，仅自己可见。
　　祁中意知道楚启做的那些事，给她偷偷点奶茶，送午饭，刷礼物。
　　这些她大概都能猜到，她不是傻子。今天上午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打他以前的号码，没想到真的通了。
　　她就是放不开，她就是没办法去释怀，直到现在，她还会想起高考完聚会的那天晚上，冰凉的水包裹着她全身，贴着冰凉的浴缸，呆了一晚上。
　　祁中意盯着那条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看了好久，久到手机屏幕都灭了，被她重新打开，她突然就觉得有困意了。
　　但是退出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再次发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
　　祁中意还是放不开。
　　次日楚启依旧送十九去上课。
　　连续三天，十九都是回来之后大哭一场，但是第二天不会那么抗拒去上课了。
　　到第三天的时候，高西鸣和楚启商量。
　　“我打算给十九换一个老师。孩子基本都是三四天才能适应老师，但是十九还是这么抗拒，说明梵莹不适合她。”
　　楚启耐心耗尽，丝毫不觉得是十九的问题，只觉得高西鸣不专业：“那你打算换谁。”
　　高西鸣想了半天：“你今天先带十九回去吧，我明天安排。”
　　十九大概是听懂了高西鸣说要给她换老师，到家的时候居然没哭。
　　唐一这两天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忙，已经两天没来电话了。
　　这才第一个星期，还有一周唐一才回来，楚启看着正在吃东西的十九，叹了口气。
　　“你好，我是赵乐。”
　　楚启打量着她，身材微胖，带着眼镜，一个词在他脑中浮现……憨。在心里给梵莹和赵乐排了个名次。。
　　这次没有聊太多，因为梵莹已经跟赵乐交接过了，楚启和她简单的交流了一下，就把十九送进了独立培训室。
　　四十分钟的个人培训课上完，十九出来后脸上没有委屈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楚启以为高西鸣终于找对人了。
　　但是十九脸上由委屈变成了胆怯，这下好了，十九连正眼看他都不看了。
　　刚给十九换赵乐的第二天，十九依然怯怯懦懦。
　　第三天的时候，高西鸣告诉楚启。
　　“明天赵乐不会给十九上课了。”
　　唐一出差的第十天，楚启对十九的第三人老师握了握手。
　　“你好，楚启。”
　　“你好，贺文辛。”
　　楚启已经不想继续废话，介绍完身份，就直接把十九带去了培训室。
　　唐一出差的第十二天。
　　十九再次换了老师。
　　“你好，楚启。”
　　“你好，程山水。”
　　唐一在出差第十四天的时候，楚启早上接到了他的电话。
　　“很高兴五个小时之后能见到你，楚二少。”
　　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楚启听懂了唐一这句话的意思，大概就是：我五个小时之后到，你给老子做好准备。
　　！！！
　　楚启没由来的一阵心虚，十九感到楚启不对劲，从碗里抬起头看他。
　　十九碗里正是楚启买食材做的低配版手抓饼，除了看起来不是多么漂亮，其他十九吃得很香。
　　当然心虚不可能是因为这个，带十九去干预是楚启提出来的，到现在前前后后换了四个老师，今天是第五个。
　　如果刚开始十九没办法适应，也许是老师不够专业，但是半个月以来，是十九没法适应别的老师。
　　高西鸣打包票拍着胸脯保证说这次肯定可以，这个老师是他们园里最优秀的老师。
　　楚启骂他一句，“之前的都不优秀是吧？”
　　高西鸣讪讪的解释说：“她刚去培训几天回来，这不刚回来我就赶紧给咱们十九排上课了！”
　　实际上是老师满课根本没办法插队加课。
　　楚启跳过了和老师互相介绍的环节，没有去高西鸣的办公室喝茶，他并不认为高西鸣这次打包票的老师一定行，把十九送去个训室后就在一旁的家长接待室等着。
　　这是他给灵稚和高西鸣的最后一次面子。
　　如果十九还适应不了，楚启便暂时不打算让十九来这里上课了。
　　十九可以自己去个训室，也可以自己玩游戏，更可以在没人的地方玩耍。
　　可她唯独适应不了陌生人，每次见过新老师的时候都是不同的表现。
　　有时候会憋着不说话，有时候会变得更胆怯，更有时候连楚启都抗拒。
　　也许唐一是对的，不该带十九来这种地方。十九当然可以做玻璃花房里不问世事的公主。
　　边小橘告诉这个模样乖巧，眉眼间和她有些像，此刻正用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她的小女孩：“和老师说拜拜。”
　　十九没有立刻做出反应，脑子里没有理解但她会模仿，学着边小橘的话重复：“拜、拜。”
　　边小橘点点头，又抬起手先做了个拜拜的动作，隔了两秒又说：“拜拜。”
　　这次十九反应要比之前久，过了几十秒才抬起胳膊，僵硬地模仿边小橘晃了晃手掌。
　　不错，一次就会了！
　　边小橘想从口袋拿出一颗糖果奖励十九，但是又想起高西铭说的——
　　“这节课比较特殊，家长不太好对付，你上完课直接走就行，我来接待家长。”
　　高西铭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让边小橘不得不重视起来。
　　不管是走廊还是个训室内都有摄像头，园内是没有明令禁止不能给孩子零食的，但老师们都心知肚明，有些孩子回家后不舒服，家长就会觉得是上课的时候老师给孩子吃了什么，会怪到老师的头上，所以大家只会给孩子们奖励别的，一般不会给吃的。
　　这节课是突然加的，边小橘最近几天都满课，根本没时间再去买些别的，随身带的只有防止自己低血糖的糖果。
　　所以边小橘止住了要从口袋拿糖果的手，捏了捏十九的手就走了。
　　楚启来到个训室时只见十九一个人站在门口，像个芭比娃娃一样用水灵灵的眼睛看着楚启，脸上并没有想哭，委屈，难过等不适应的表情，相反她平静的不像话。
　　楚启小小的松了口气，没去关心上课的这位老师是谁，只想着唐一马上回来了，他要怎么才能圆滑的把一些不必要的事情隐藏掉，又不让唐一发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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