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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惊变,生死棋局
五月底,兵部尚书陈敬之抵达北境。
边关的风沙比京城凛冽得多,吹在脸上像刀割。陈敬之五十多岁,文官出身,第一次来这等苦寒之地,但眼神依旧锐利。
舒远山的“病榻”设在中军大帐。帐内药味浓重,舒将军躺在虎皮榻上,面色蜡黄,呼吸微弱,确实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末将……参见大人。”舒远山挣扎着想坐起,被陈敬之按住。
“将军不必多礼。”陈敬之在榻边坐下,“陛下听闻将军病重,特命本官前来探望。”
舒远山咳嗽几声,气若游丝:“末将无能,辜负陛下厚望……如今边关军务,暂由赵副将代管。”
“赵拓?”陈敬之抬眼看向侍立一旁的副将。
赵拓是个三十出头的汉子,面容粗犷,眼神却透着精光。他上前抱拳:“末将在。”
“将军病重期间,军中可有异常?”
“一切如常。”赵拓道,“只是近日军中偶有将士乏力、头晕,军医说是水土不服。”
水土不服?陈敬之心中冷笑。
他来之前已得了密旨,知道药材有问题。但此刻不能打草惊蛇。
“本官带来了陛下的犒赏。”陈敬之道,“牛羊千头,美酒百坛,还有……”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圣旨:“陛下口谕,若舒将军病重难愈,由赵拓暂代将军之职,待朝廷另选良将。”
帐中气氛陡然一凝。
舒远山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随即又化为虚弱:“陛下……圣明。赵副将确是可造之材……”
赵拓却跪下来:“末将才疏学浅,恐难当大任!”
“赵副将不必推辞。”陈敬之道,“这是圣旨。”
他环视帐中诸将:“诸位可有异议?”
无人应声。
这些将领多是舒远山心腹,但圣旨在此,谁敢抗命?
“那就这么定了。”陈敬之起身,“赵副将,带本官巡视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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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中,确实有异。
陈敬之虽是文官,但眼力毒辣。他看见不少士兵面色发黄,精神不振。操练时,动作也显得疲软。
“赵副将,”他状似随意地问,“军中粮草可还充足?”
“充足。”赵拓道,“只是近日天旱,草料略缺。”
“药材呢?”
赵拓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药材……也够用。”
陈敬之不再问,继续巡视。
当夜,他在军帐中召见随行的太医。
“如何?”
太医面色凝重:“大人,军中用的药材……确实有问题。不少药材被硫磺熏过,长期服用会伤及肝肾。还有粮草,部分掺了砂石。”
“波及多少人?”
“至少三成将士。”太医道,“若是战时,怕是……”
不堪一击。
陈敬之心头一沉。
舒远山这是要自毁长城?还是……另有图谋?
正想着,帐外忽然传来喧哗声。
“怎么回事?”
亲兵进来禀报:“大人,抓到一个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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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细是个年轻士兵,被押进来时还在挣扎。
“大人,小的冤枉!小的只是去溪边打水,不是奸细!”
陈敬之看着他:“那你跑什么?”
“小的……小的怕被当成逃兵。”
这解释倒也说得通。但陈敬之注意到,这士兵的手腕上,有一个刺青——三片竹叶。
那是三皇子旧部的标记!
他在密报中见过这个图案。
“带下去,严加看管。”陈敬之不动声色。
等帐中只剩自己人,他才对亲兵道:“去查这个士兵的来历,还有……军中还有多少人身上有这个刺青。”
“是!”
亲兵退下后,陈敬之走到地图前,看着北境防线。
三皇子旧部潜伏军中,药材粮草有问题,舒远山突然病重……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能——兵变。
舒远山想用一支虚弱的军队,配合三皇子旧部,制造边关危机,逼朝廷让步。
甚至……可能直接反了。
他必须尽快将消息传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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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长春宫。
代云佳收到了父亲的密信。
信上只有四个字:“北境将乱”
她知道,这是父亲在提醒她,早做准备。
做什么准备?
代云佳走到药柜前,取出王太医配的几种药——解毒丸、龟息散、还有一小瓶见血封喉的毒药。
这是她最后的底牌。
若是宫中生变,若是沈懿败了,若是舒家赢了……
她必须能自保。
“娘娘,”秋月慌张进来,“宫外传来消息,说北境……可能要打仗了!”
“谁说的?”
“街市上都在传,说舒将军病重,北狄趁机犯边,边关告急!”
谣言。
代云佳瞬间明白了。
这是舒家散布的谣言,为兵变造势。
一旦“北狄犯边”,舒远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调动军队,甚至可以要求朝廷增援——而增援的军队,很可能混入三皇子旧部。
好计策。
“陛下知道了吗?”
“应该知道了。”秋月道,“曹公公刚才匆匆去了养心殿。”
代云佳沉吟片刻:“更衣,本宫要去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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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
沈懿正在看北境密报,脸色阴沉。
陈敬之的八百里加急刚到,证实了他的猜测——舒远山确实要反。
“陛下,”曹德安低声道,“容贵妃求见。”
“让她进来。”
代云佳进来时,看见沈懿眼中的血丝,心中一紧。
“陛下,北境的事……”
“你都知道了?”沈懿看着她。
“街市上谣言四起,嫔妾猜测……是有人故意散布。”
沈懿冷笑:“舒远山这是要逼宫了。”
“那陛下打算……”
“朕已调集禁军,随时准备平叛。”沈懿走到地图前,“但舒远山手握十万边军,若真反了,北境必乱。到时候北狄趁虚而入……”
他没说完,但后果谁都明白。
“陛下,”代云佳忽然道,“嫔妾有一计,或可解此危局。”
“说。”
“舒远山敢反,倚仗的是三皇子旧部和部分边军。”代云佳道,“但军中并非所有人都愿随他造反。若陛下能拉拢其他将领,分化瓦解……”
“如何拉拢?”
“用遗诏。”代云佳看着沈懿,“陛下可将遗诏之事,透露给几位忠心的老将。让他们知道,舒远山拥立的所谓‘正统’,不过是篡位逆贼之子。而陛下……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沈懿眼神一凝:“你这是让朕……承认遗诏存在?”
“不是承认,是利用。”代云佳道,“遗诏之事,朝中本就有传闻。如今陛下主动提及,反而显得坦荡。而舒远山勾结逆贼之后,就是谋逆。”
这是一步险棋。
但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沈懿沉思良久,忽然笑了。
“云裳,你真是朕的福星。”
他揽住她的腰:“待此事了结,朕许你一个心愿——无论什么,朕都答应。”
代云佳靠在他怀里,心中却无半分喜悦。
因为她知道,这场博弈的代价,可能是无数人的性命。
包括她父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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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八道密旨从养心殿发出,送往北境八位老将军手中。
密旨中附有遗诏副本的抄件,还有沈懿的亲笔信:
“舒远山勾结逆贼,欲乱边关。卿等若忠心为国,当助朕平叛。事成之后,封侯拜相,子孙荣华。”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同时,另一道密旨送往江南——命人“请”三皇子之子楚云入京。
既然舒远山想拥立新主,那朕就让你拥立的对象,在朕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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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中军大帐。
舒远山已经“病愈”,正在与萧寒密谈。
“陈敬之那个老狐狸,已经开始查了。”萧寒冷声道,“将军,不能再等了。”
“兵马准备得如何?”
“三皇子旧部三百人,已混入各营。另有五千心腹,随时可动。”萧寒道,“只要将军一声令下……”
“再等三日。”舒远山道,“等京中传来消息。”
他在等妹妹舒美玥的信号——一旦宫中动手,控制住皇帝,这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清君侧”。
就在这时,亲兵慌张进来:“将军,不好了!王将军、李将军、张将军……八位老将军同时带兵出营,说是奉旨剿匪!”
剿匪?
舒远山脸色一变。
北境哪来的匪?这分明是借口!
“他们带了多少人?”
“每营三千,合计两万四千人!”
两万四千精锐!
舒远山心头一沉。
这八位老将军,都是军中元老,平日与他面和心不和。如今突然同时行动,只有一个可能——他们得到了皇帝的密旨!
“萧寒,”他沉声道,“动手吧,不能再等了。”
“是!”
萧寒转身出帐,舒远山却坐在榻上,看着帐外的夜色。
这一步踏出,就再不能回头。
成,则权倾天下。
败,则诛灭九族。
他想起远在京城的妹妹,想起舒家数百口人……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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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夜,京城。
舒美玥宫中突然起火。
火势不大,很快被扑灭,但混乱中,舒美玥失踪了。
曹德安赶到时,只看见空荡荡的寝殿,和桌上留下的一封信。
信是写给沈懿的:
“陛下,嫔妾自知罪孽深重,无颜再见天颜。今北境生变,恐祸及宫中,嫔妾愿以死谢罪,只求陛下……放过舒家无辜之人。”
信旁,放着那块龙纹玉佩。
曹德安不敢耽搁,立刻将信和玉佩送到养心殿。
沈懿看完信,沉默良久。
“她倒是聪明。”
知道大势已去,以死保全家族。
“陛下,要搜吗?”曹德安问。
“不必了。”沈懿道,“她若真想死,不会留信。这信……是做给朕看的。”
他拿起那块玉佩,摩挲着温润的玉面。
舒美玥,你究竟去了哪里?
是逃了,还是……另有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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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西郊,一座荒废的道观。
舒美玥换了一身粗布衣裳,脸上抹了灰,看上去像个普通村妇。
春桃在一旁,同样打扮。
“主子,咱们接下来……”
“等。”舒美玥看着京城的灯火,“等我哥哥的消息。若他成了,咱们风风光光回宫。若他败了……”
她没说完,但春桃已经明白。
若败了,这京城,就再也回不去了。
“主子,您说容贵妃她……”
“莫云裳?”舒美玥冷笑,“她赢了这一局,但未必能赢到最后。这宫里……从来就没有永远的赢家。”
就像她前世,赢了莫云裳,却输给了时间,输给了新人。
这一世,莫云裳赢了,又能赢多久?
“走吧。”舒美玥转身,“天快亮了。”
主仆二人消失在夜色中。
而京城的方向,钟声忽然响起——
那是宫变的警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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