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只是手滑

作者:滚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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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的北境旅行团,但景点是坟场


      北境的城墙,修好了。
      三十里,青砖垒成,高三丈,厚两丈,垛口整齐得像牙齿。
      完美。
      只有一个问题:
      修墙的人,全死了。
      三千七百五十四人,包括工部右侍郎周大人,还有之前送来的孙有才。
      尸体在城墙脚下堆成了小山,被北境的雪覆盖了一半,像某种诡异的雕塑。
      沈知意到达时,徐猛正指挥士兵清理尸体。
      看到她来,徐猛单膝跪地。
      “末将参见陛下。”
      “起来。”沈知意跳下马车,踩着积雪走到城墙边,“怎么回事?”
      “冻死的。”徐猛声音低沉,“北境今年雪来得早,温度骤降,他们……没扛住。”
      沈知意蹲下,掀开一具尸体脸上的雪。
      是周侍郎。
      眼睛还睁着,满是惊恐和……怨恨。
      “他不是冻死的。”沈知意说。
      “什么?”
      “冻死的人,表情很安详。”沈知意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雪,“他是被吓死的。”
      她环视四周。
      城墙很新,砖缝里还残留着灰浆。
      但有些地方的砖,颜色不太对。
      “把这里挖开。”她指着一处墙面。
      士兵们上前,用铁镐凿开砖缝。
      砖块松动,哗啦啦掉下来。
      露出里面的……
      尸体。
      不是一具,是十几具。
      被砌在城墙里,保持着挣扎的姿态,像琥珀里的虫子。
      “看,”沈知意说,“这才是真正的死因。”
      徐猛脸色变了。
      “谁干的?”
      “你说呢?”沈知意转头看他,“徐将军,这城墙是你监工的。”
      徐猛后退一步:“陛下怀疑末将?”
      “不。”沈知意摇头,“朕是在问你。”
      她顿了顿。
      “或者,朕换个问法。”
      她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扔给徐猛。
      “这是无名临走前,留给朕的。”
      徐猛接过信,看了一眼。
      脸色瞬间惨白。
      信上只有一行字:
      “徐猛要反,城墙为证。”
      “现在,”沈知意微笑,“徐将军,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徐猛沉默了很久。
      然后,缓缓拔出了刀。
      不是指向沈知意。
      是指向……他自己的脖子。
      “末将……无话可说。”
      刀锋抵在咽喉上,皮肤已经渗出血珠。
      但沈知意只是看着他,表情平静得像在看戏。
      “要死可以。”她说,“但先把话说清楚。”
      她往前走了两步。
      雪地上,留下两行清晰的脚印。
      “你为什么反?”
      徐猛的手在抖。
      “因为……因为陛下要杀我。”
      “朕什么时候要杀你?”
      “从陛下登基那天起。”徐猛声音嘶哑,“陛下清理朝堂,清理宗室,清理盐商……下一个,就是清理边关将领。”
      他顿了顿。
      “末将不想等死。”
      沈知意笑了。
      “所以你就在城墙里砌尸体,给朕一个杀你的理由?”
      “是。”
      “愚蠢。”
      沈知意走到他面前,抬手,按下他的刀。
      刀锋离开皮肤,留下一道血痕。
      “徐猛,朕如果要杀你,你早就死了。”她说,“何必等到今天?”
      徐猛愣住。
      “知道朕为什么留你吗?”沈知意问。
      “因为……因为末将有用?”
      “对。”沈知意点头,“但也因为,你是个聪明人。”
      她转身,看着那面诡异的城墙。
      “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反,什么时候该跪。”
      她顿了顿。
      “而你,选错了时候。”
      徐猛跪下了。
      刀掉在雪地里,发出沉闷的响声。
      “末将……知罪。”
      “知罪就好。”沈知意说,“那朕再给你个选择。”
      “陛下请讲。”
      “第一,死在这儿,和这些尸体埋在一起。”沈知意竖起一根手指,“第二……”
      她竖起第二根手指。
      “去戎族。”
      徐猛猛地抬头:“去戎族?”
      “对。”沈知意点头,“巴图死了,黑狼部现在乱成一团。你去,把剩下的部落,全收了。”
      她顿了顿。
      “三年时间。三年后,如果你能统一戎族,朕就免你死罪,封你为……北境王。”
      徐猛眼睛瞪大了。
      “陛下……当真?”
      “朕从不说谎。”沈知意微笑,“但前提是,你得活着回来。”
      徐猛沉默了很久。
      然后磕头。
      “末将……领旨。”
      沈知意点头。
      “那就去吧。今天就走。”
      徐猛站起身,深深看了她一眼。
      然后转身,走向远处的军营。
      背影决绝,像一去不回的箭。
      高贤小声问:“陛下真放他走?”
      “不然呢?”沈知意反问,“杀了他,北境谁来守?”
      “可万一他真统一了戎族……”
      “那就更好。”沈知意说,“一个统一的戎族,比七个分裂的部落,好管理多了。”
      她顿了顿。
      “更何况,他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个问题。”
      高贤懂了。
      陛下这是……借刀杀人。
      借戎族的刀,杀徐猛。
      或者,借徐猛的刀,杀戎族。
      无论谁死,都是赢。
      ---
      处理完城墙的事,沈知意去了军营。
      无名不在。
      他三天前就失踪了,只留下一封信:
      “陛下,游戏该结束了。臣去结束它。”
      信纸背面,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
      像眼睛,又像漩涡。
      沈知意盯着那个符号看了很久。
      然后笑了。
      “高公公。”
      “奴才在。”
      “你说,无名到底是谁?”
      高贤一愣:“他不是……先帝的私生子吗?”
      “那是他说的。”沈知意摇头,“但朕查过了,先帝南巡那年,确实认识了一个民女,也确实生了个孩子。”
      她顿了顿。
      “但那孩子,三岁就死了。”
      高贤倒吸一口冷气。
      “所以无名……”
      “是个冒牌货。”沈知意说,“但他很聪明,聪明到……连朕都差点被骗了。”
      她把信纸折好,收起来。
      “不过他有一句话说得对。”
      “什么话?”
      “游戏,该结束了。”
      沈知意站起身,走到营帐外。
      北境的风很大,吹得旌旗猎猎作响。
      远处,是连绵的雪山。
      像一道屏障,隔开了两个世界。
      “回京。”她说。
      “现在?”
      “现在。”沈知意点头,“有些账,该清算了。”
      ---
      回京的路上,沈知意一直在睡觉。
      睡得特别沉,叫都叫不醒。
      高贤觉得不对劲,让陈太医把脉。
      陈太医把了半天,脸色越来越白。
      “怎么了?”高贤小声问。
      “陛下……中毒了。”
      “什么?!”
      “慢性毒。”陈太医压低声音,“至少三个月了,一直在累积。现在……已经深入骨髓了。”
      高贤腿一软,差点摔倒。
      “能解吗?”
      陈太医摇头:“不知道是什么毒,没法解。”
      他顿了顿。
      “而且,陛下好像……早就知道了。”
      高贤愣住了。
      他看向沉睡的沈知意。
      她睡得很安详,嘴角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像在做美梦。
      一个……关于死亡的美梦。
      ---
      十天后,回到京城。
      沈知意醒了。
      精神很好,脸色红润,一点不像中毒的样子。
      她甚至亲自上了朝。
      “诸位爱卿,”她坐在龙椅上,笑容满面,“朕这次出门,收获颇丰。”
      她从袖中掏出一份清单。
      “这是江南盐商的家产,一共一千二百万两。”
      下面一片惊叹。
      “这是北境城墙的验收报告,三十里,完美。”
      下面一片恭维。
      “这是徐猛的认罪书,他承认谋反,自愿流放戎族。”
      下面一片愤慨。
      “所以,”沈知意合上清单,“朕宣布:新朝第一年,‘清账’计划……”
      她顿了顿。
      “圆满完成。”
      掌声雷动。
      沈知意微笑着接受朝贺。
      然后,她忽然咳嗽起来。
      一开始是轻咳,后来是剧烈的咳嗽,咳得弯下了腰。
      鲜血,从指缝里渗出来。
      滴在龙袍上,像盛开的梅花。
      朝堂瞬间安静。
      “陛下!”高贤冲上去。
      沈知意摆摆手,示意他别过来。
      她抬起头,擦了擦嘴角的血。
      “没事。”她说,“老毛病了。”
      但她的脸色,已经白得像纸。
      “退朝吧。”她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高贤想扶她,被她推开了。
      “朕自己能走。”
      她一步一步,走出太和殿。
      阳光照在她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
      像一道裂痕。
      裂在这刚刚建立的王朝上。
      ---
      深夜,御书房。
      沈知意坐在书案前,面前摆着三样东西。
      一样是那支金簪。
      一样是无名留下的信。
      一样是一瓶毒药——她自己配的,无色无味,见血封喉。
      “高公公。”她喊。
      “奴才在。”
      “你跟着朕多久了?”
      “从陛下入宫那天起,三年零七个月。”
      “三年零七个月……”沈知意重复,“够久了。”
      她顿了顿。
      “朕死后,你打算怎么办?”
      高贤扑通跪下:“陛下不会死!”
      “别说傻话。”沈知意微笑,“人都会死,朕也会。”
      她拿起那瓶毒药,晃了晃。
      “这毒,叫‘黄泉’。朕研究了三个月,终于配成了。”
      她拔开瓶塞。
      一股淡淡的甜香,弥漫开来。
      “陛下!”高贤想冲上去抢,被沈知意一个眼神制止了。
      “别紧张。”她说,“朕还没想好,要不要喝。”
      她把瓶子放下。
      “朕只是在想,这三年零七个月,朕到底……做了什么。”
      她看向窗外。
      月色朦胧,像蒙了一层纱。
      “杀了很多人,抄了很多家,赚了很多钱。”
      她顿了顿。
      “也……失去了很多。”
      高贤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只能跪着,低着头。
      “高公公。”
      “奴才在。”
      “朕死后,朝堂会乱吧?”
      “……会。”
      “那怎么办?”
      高贤咬牙:“奴才会守着,守着陛下的江山!”
      沈知意笑了。
      “你守不住的。”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份遗诏。
      “所以,朕要选个人。”
      “谁?”
      沈知意没有回答。
      她在遗诏上,写下一个名字。
      然后,盖上玉玺。
      “明天,开朝会。”她说。
      “陛下要做什么?”
      沈知意把遗诏收好,抬起头。
      眼神清明,像从未中毒。
      “朕要……交卷了。”
      ---
      第二天,太和殿。
      文武百官到齐时,发现殿内多了一样东西。
      一副棺材。
      漆黑的棺木,没有雕花,没有装饰,朴素得像块石头。
      放在御阶下,正对着龙椅。
      沈知意坐在龙椅上,穿着那身墨金十二章纹礼服,戴着赤金冠冕。
      脸色苍白,但眼神锐利。
      “诸位爱卿,”她开口,声音有些虚弱,但很清晰,“今天,是朕最后一次上朝。”
      下面一片哗然。
      “陛下!您这是……”
      “朕中毒了。”沈知意坦然地说,“慢性毒,深入骨髓,无药可解。”
      她顿了顿。
      “所以,朕要选个继承人。”
      她拿出那份遗诏。
      “这是朕的遗诏。上面写着一个名字。”
      她把遗诏递给高贤。
      “念。”
      高贤颤抖着接过,展开。
      看了一眼,愣住了。
      “念。”沈知意重复。
      高贤深吸一口气,开始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登基以来,勤政爱民,清账肃贪,然天命不永,毒入膏肓。今特立遗诏,传位于……”
      他顿了顿,声音发颤:
      “……安平侯,萧衍。”
      死寂。
      死一样的寂静。
      安平侯——就是那个坐着轮椅、帮沈知意清理宗室余党的前郡王——坐在轮椅上,眼睛瞪得老大。
      “陛、陛下……臣……臣……”
      “就是你。”沈知意微笑,“萧衍,你聪明,识时务,最重要的是……你怕朕。”
      她顿了顿。
      “一个怕朕的人,才能守住朕打下的江山。”
      萧衍想说什么,但喉咙像被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还有,”沈知意补充,“朕已经写好了未来十年的国策。你只要照着做,大魏就不会乱。”
      她看向其他官员。
      “你们,要辅佐新帝,好好干活。谁敢捣乱……”
      她从袖中掏出那瓶“黄泉”。
      “这毒,朕留了很多。足够送你们……全家上路。”
      众人齐齐一颤。
      沈知意满意地点头。
      “好了,正事说完了。”
      她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下御阶。
      走到那副棺材前。
      停下。
      “这棺材,是朕给自己准备的。”
      她拍了拍棺盖。
      “木头一般,但够厚,够结实。”
      她转身,看向众人。
      “朕死后,就埋在这儿。不用修陵,不用陪葬,就一副棺材,一身衣服。”
      她顿了顿。
      “哦对了,还有这个。”
      她拔下头上的金簪,插在棺盖上。
      “这个,跟朕一起走。”
      做完这一切,她重新看向众人。
      “现在,你们可以……跪安了。”
      没人动。
      所有人都看着她,眼神复杂。
      有恐惧,有敬畏,有不解,还有……一丝悲伤。
      “跪安!”沈知意提高声音。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齐齐跪下。
      “臣等……恭送陛下!”
      声音震天。
      沈知意笑了。
      她转身,爬进棺材。
      躺下。
      闭上眼睛。
      “盖棺吧。”她说。
      高贤哭着上前,和几个太监一起,抬起棺盖。
      沉重的棺木,缓缓合上。
      最后一丝缝隙消失前,沈知意忽然睁眼。
      说了一句:
      “这天下,朕玩够了。”
      然后,彻底闭上了眼睛。
      棺盖合拢。
      钉上钉子。
      太和殿里,只剩下一副棺材。
      和一群,跪在地上的人。
      ---
      三天后,沈知意下葬。
      就葬在太和殿前。
      没有陵墓,没有墓碑,只有一块青石板,上面刻着一行字:
      “此处埋着一个疯子,别惹她。”
      字是她自己刻的,死前最后一天刻的。
      工整,清晰,带着她一贯的风格。
      萧衍登基了。
      年号“承平”。
      他坐着轮椅,在太和殿前那块青石板前,坐了整整一天。
      然后下令:
      “从此以后,太和殿前,不许修路,不许建屋,只许种花。”
      “种什么花?”
      萧衍想了想。
      “梅花。”
      他说。
      “要最红的那种。”
      像血。
      ---
      又是一年腊月。
      梅花开了。
      红得像火,像血,像她当年那身嫁衣。
      萧衍坐在轮椅上,看着那片花海。
      忽然说:
      “她真的死了吗?”
      高贤站在他身后,沉默良久。
      然后回答:
      “陛下希望她死了,她就死了。”
      “陛下希望她活着,她就活着。”
      萧衍笑了。
      笑得有点苦。
      “是啊。”
      他说。
      “这天下,都是她的棋盘。”
      “我们,都是她的棋子。”
      “连生死,都是她的一场戏。”
      他顿了顿。
      “而这场戏……”
      “还没完。”
      风吹过。
      梅花飘落。
      像一场血色的雨。
      落在青石板上。
      落在“别惹她”那三个字上。
      温柔,又残忍。
      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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