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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目掷药
第十五章
大理寺门前,一墨绿衣衫久久矗立,翘首以盼。
灰黑色的石板衬托出那女子的身形,她茕茕独立于石阶之下,悯现一眼就瞧见了。
沈寒月,悯现前世就有所听闻,京城第一才女,父亲虽只是翰林院编修,但她的才华独傲于高台,传言,也常说她孤高自许,不与生人亲近。
杪秋同她道,她们两人是至交,可悯现却未曾感受到。
她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大理寺的石阶太陡了,悯现走得有些慢。
等走到面前时,沈寒月已瞧了她半晌:“扶桑,好久不见呢。”
悯现不知如何称呼,便不做亲昵语气,直接道:“沈姑娘。”
悯现想解释,却被沈寒月抢了先:“你不必说,我都了解一二。”
沈寒月抿唇垂下头,眼神也落下:“只是有些不适应,数日未见,你们之间已隔着条细流了。”
“你都不想悯现了。”
悯现莞尔一笑:“或许,人都是会变的。”
大理寺门前,不是谈话的好地方,沈寒月伸出手示意悯现往前走,而悯现也微点头,向着她的模样也伸出了手,敬而不疏。
沈寒月步履从容,手背靠在背上,目光平视:“扶桑现下要如何?”
“将悯家奴仆遣散,便做一个游手好闲的野鹤。”
沈寒月顿住,心下一笑:“甚好。”
“沈姑娘为何寻我。”
沈寒月便坦然道:“无事,前些日子梦到扶桑要远走他乡,内心惶恐,怕最后一面只是那如月酒楼突然的相视。”
“怎会?”
沈寒月一笑不再说话。
两人别于南市巷口,品过一盏茶后,便分道扬镳。
悯现心中估算着时间,不能再拖沓了,便马不停蹄地处理悯家后世。
三人被焚烧的尸骨都找寻到了,两人在床榻上,而另一人在最里处的窗前。
悯现没在顾忌,便下了葬,又将签署的雇佣契约全解除约定,并附上最后的工钱。
在同他们说,在悯家白布挂满十四天时,就自行离去。
悯家大小事全都处理完毕后,悯现才穿着一身麻灰斩衰离去。
在城西城门离去,藏于存放垃圾的箱中,才得以出京城。
荒郊野岭处有搭建茶寮,在此处碰着一老者,拉着驴车,不知前往何处。
杪秋用两银锭递给老者,想让他将她们送去南阳镇驿,老者抬头一看,就瞧见面前一女子,身穿丧服,头戴麻巾,嫩肤上无彩妆,眼下乌黑唇色发白,一看便能知晓,家中定有丧事。
老者微微愣了片刻,归还了银锭,不取分文将她们两人送到了南阳镇驿。
费了一天一夜的功夫,才到南阳镇下,谢过老者后,将银锭藏于茅草中,才行离别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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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镇驿本只是商贩的歇脚处,可随着时间退远,落的人越多,便成了一个小镇。
再者,地广人稀,后又常是军队的扎营地。
悯现到达之时,将头上麻布换成了银簪,又换下了粗糙的麻布衣裳,穿上了素色的衣装。
于杪秋定下一间客栈,等待太阳落地时,天色如墨,才独自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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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镇驿旁是一片竹林,各个挺直细长,茂密疯长,压住了墨色。
悯现手握着一盏灯,攀扶着竹子往身处走,脚下不平坦,时而竹笋冒出,时而石块占地。
如此,悯现小心谨慎地探路寻找,她在寻一剑声。
等走到竹林正中处,才听见剑划破天空的凌厉声,她听见了,那人也瞧见了。
黑夜中一盏烛火太亮了,顾遂景轻松便能探查到。
他凝眉朝着那个方向,剑也笔直地指向了悯现的方向。
剑尖对准她,稳如泰山。
“谁。”语气狠戾不带色彩,冷硬又决绝,也并没有因意外带来不安于疑窦,依旧镇定自若。
此话一出,悯现无形地感受到一股气压,心中泛怵。
悯现继续往前走,灯笼照出了衣着于身姿,顾遂景的表情才有所动容,粗眉连着眉心往下按,与此同时,手也微微垂下,剑再指向她。
直到见着悯现的全貌,那处异样才消退。
“谁。”顾遂景道,与上一句话无异。
而悯现不再如刚刚那样心下发抖,反而重拾了一些旧梦,仿佛再回姜家,只当寻常。
悯现抬头睁大眼睛,在顾遂景的面庞细细端详,他的眼中依旧显出超出同龄人的沉稳与锐利,不带一丝笑的痕迹,神色漠然地看着她,一副薄情寡义、冷血无情的模样。
可悯现清楚,他并非如此。
他虽寡言少语,但重情重义,他杀伐果断,但有理有据,从不滥杀无辜。
这是曾经日常相处中,十几年相伴中,她感受到的。
悯现怕过他,也曾在姜顾两家未曾破裂之时,将她视为可靠之人,视为如兄长父母一样的亲人。
只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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悯现朝着顾遂景行礼,又直接走到剑身之下,抵在自己脖颈旁,划出一道伤口。
头微微向右偏移,用余光瞧见了剑身上倒映出的脸庞,重重呼了一口气,才道:“民女名悯现,父母皆葬于火海,今日特来投靠顾将军,还请……。”
悯现话还未说完,脖子旁边的剑便被移开,随后又见他将视线移走,不带丝毫停留。
悯现知道,他这是要离开的意思。
她猜的没错,顾遂景还是那样,不愿听废话,也不愿多说废话。
索性,悯现直接道出重点::“顾将军是否在寻找杀害您父母的真凶?”
顾遂景有了动作,转过头来重重地盯着她。
“说。”
悯现手垂下,手指曲折,盖在手掌上,而拇指指腹不断按压食指关节,这是她思考时会无意做出的动作,就像是心在跳一样。
在南暻翊还未登基之前,顾遂景便已经找到真凶,水落石出,至于是谁,悯现回忆不出。
当初似是不知道真凶是谁。
而再往前推,便只知道,顾遂景前往滁州,大办一场婚宴,再然后便是决裂,之后,关于他的事便少之又少了。
顾遂景盯着她,又瞧了她的手,等悯现回过神,他才转过头。
“在滁州。”悯现并不能确定滁州真的又线索,但还是斩钉截铁地说出口。
“然后。”
悯现硬着胆子撒谎欺瞒:“那便不能与你说了,你得答允我。”
“你要什么。”顾遂景冰冷地说。
要什么,要你的权势,要你能靠近姜家的身份,要能站稳脚跟的地位。
悯现深呼一口气,然后斗胆直言:“我要你娶我。”
说完,心中那颗石头重重落地,悯现补充:“只需有夫妻之名,不必有夫妻之实,只需一年,到时,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我替你寻真凶,你助我获权势。”
“顾将军,可当做一桩生意,全凭雇主买卖。”
顾遂景听后,眼眸微动,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而是问:“你尚在孝期。”
“这些与我而言如浮云。”悯现回。
“只要顾将军不芥蒂便好。”
顾遂景沉思许久,面上随不显,但悯现知道他心中定然波涛汹涌。
良久,耳边才传来:“你应当好好思量。”话毕,便不动声色地离开
悯现明白了,对着她的方向喊:“那待你回京城,再同我说。”
没有回应,只剩风吹竹林声。
悯现原路返回,抵达客栈时,杪秋已经歇息了。
而悯现看着夜色,甚是担忧,现下姜扶摇应当与南璟翊定下婚约了。
若是不早日靠近,怎么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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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军队启程之前,先行离开,也提前到达京城。
悯家还挂着白布,简单布置,将就在破房中歇息。
等待军队临城。
他们即可到达,城中也不免热闹起来,鸣锣开道,时刻准备。
而百姓也都延颈企踵,还有些商贩,特意制作与两位将军有关的物品,趁着这次赚个盆满钵满。
悯现到达京城的第二日,顾遂景与姜凌云率领的军队,便从东门而入,军容严整,步伐一致,挥舞的军旗也在空中飘荡,彰显着此次出征的成功。
百姓夹道欢迎,敲锣打鼓,各个沉迷在军姿下,更有甚者,热泪盈眶地冲上前去,随机拥抱一位士兵。
顾遂景与姜凌云两人骑着烈马,行在队伍的前列。
姜凌云不似顾遂景那样,扳着一张脸,如此严肃,他穿着白银铠甲,发冠束起,发丝飘在空中,一副春风满面,笑脸盈盈的模样。
就如春日盛放桃花,总是让人感到和蔼可亲,他朝着两边百姓招手,逗得人心花怒放。
而顾遂景就如身下的烈马一样,融入不进这欢快的场景,不苟言笑,神情又十分凝重。
一旁的姜凌云看不顺眼,骑着马儿在他身边装了一圈:“喂,顾遂景,你还要打什么仗?”
顾遂景撇了他一眼:“不打。”
“你就那样。”姜凌云习以为常,就和他说不通。
悯现在下看着这一幕,不由有些怀念,看着两人身下烈马,突然想起,当初姜凌云就要找高大威猛的马,不仅要和他一样好看,而且还要能日行千里,追风逐电。
反之,顾遂景就不一样了,他找了一只十分瘦弱的马儿,奄奄一息,像是下一秒就要倒地,但他用最好的饲料,搭建最好的棚舍,练最艰苦的训练,最终培养出龙骧虎步,浴血奋战的宝马。
悯现越想心越酸,往事不可追,往事不可忆。
人太多了,顾遂景也瞧不到呀,悯现欲离开,内心计划下次该怎么见他。
突然,天降一物,直直坠入悯现怀中,旁边的围观百姓,视线就跟着走,看着落进去,速度挺快的,都来不及争抢。
悯现下意识抬头,就见顾遂景移开了视线,不再看她。
悯现眼神跟随了他一小段路,最后才讲怀中物拿出,是一瓶金疮药,涂抹前日脖颈留下的伤。
而药瓶还团着张纸。
纸上写道:“明日午时,顾府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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