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一棵完美的树

　　“咚咚”

　　午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言图南温声道了句请进。

　　沙棠眼睛弯成月牙状，笑着提着一个四层食盒进来，脚步雀跃，看起来尤为活泼，“言公子，我正有空，所以替莲儿将午饭送来了！”

　　“无妨，谢过棠姑娘了。”言图南走到沙棠边上，抬手拿起食盒里面的一碟菜摆到桌面上，状似漫不经心问道，“棠姑娘似与莲儿姑娘处得极好？”

　　“是呀，莲儿她真的超级厉害，什么都会干，不过她也太辛苦了，我想着现在我有时间可以帮上一帮也挺好的。”沙棠兴奋地答到，为能帮上她的忙感到开心，一边把剩下的菜品摆出，“我今天早上跟着她，本想着等她闲下来我们一起逛一下玩儿，但是她太忙了，完全没有玩乐的时间。”

　　说完，顿了顿，犹豫了一下，一脸纠结疑惑，愤愤不平地朝言图南抱怨，“这林府看起来也不像是缺钱的样子，为何里里外外全让莲儿打理，我问了莲儿，这林轩平常也无需打理林府中事务，只管读书出游。说是把莲儿收来当女儿养，实际上就是当个奴婢使！哪怕原先帮过她也不应该这样呀！”

　　对于沙棠的抱怨，言图南柔和一笑，“那棠姑娘现今帮上一帮对她来说也是极好，这林家事言某本也不好插手，不过，如果棠姑娘想帮她的话言某也可尽一己之力。”

　　言图南明白，如若没有帮忙，以沙棠的性子，想必也不能安心离开，草草离开也会挂念，以他的家世手段，想帮上一帮也就顺手的事。

　　听到言图南的话，沙棠眼前一亮，忙问道，“言公子想怎么帮？”

　　“棠姑娘，这可得看莲儿姑娘的意思了，言某也不可妄下定论，如若她想要在外谋个好差事，言某立马便可安排，或者想找个好人家婚嫁，也可托人替她谋划。”

　　言图南笑了笑，悠悠补充到，“棠姑娘可问询莲儿姑娘想要什么，不然好心办了坏事可折损了棠姑娘的一番心意。”

　　“好啊，我现在就去问一下她！谢谢言公子！”沙棠激动地想立马冲到莲儿面前。

　　“棠姑娘莫急，冒然前去难免冒犯了莲儿姑娘。不如寻个好时机，再做打算。”言图南抬手扯住了她的衣角，缓声劝到。

　　沙棠停住脚步，细想了一下，也是，还有几天的时间，也不急在这一时。

　　朝言图南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道了个谢，说约了莲儿一起吃午饭便一蹦一跳地离开了，雀跃溢于言表。

　　言图南停留在原地，望着沙棠离开的身影，嘴角柔意蔓延开来，一室温和。

　　沙棠蹦跳着小跑回去了，一路上衣棱纷飞，恍若绿蝶。

　　走到半道，看到不远处拐角的地方有个人影，但并未关注，直接往住的东厢房去。

　　“莲儿，我回来啦！”还未走进去，看到房门开着，沙棠愉快地呼了一声，刚刚的兴奋还未止住，竭力也未抑制住，只觉这天也蓝这草也绿，这人更是随和。

　　眨眼间两天过去了，沙棠一直未有机会打探莲儿的想法，这两天里，两人相处得更加紧密和谐，相见恨晚。

　　这天午时，沙棠按常帮莲儿将午餐送至西厢房言图南处，得知了即将要离开的消息。

　　沙棠恍然，也意识到了必须得问清楚莲儿的想法了，再拖下去也不知道言图南的事情办完后是否还会来这里，短期内也许将不会有机会相见了。

　　沙棠发愁，这个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回去的路上，一脸愁容，眉间皱起，嘴角也耷拉下来，脚步沉重。

　　回到东厢房，站在门外，抬手，却并没有打开门进去，在门外踌躇，门里，莲儿正等着她回来。

　　听到门外有动静，但又迟迟未有人进来，莲儿感到疑惑，于是迈着碎步朝门口走去，开门。

　　刚打开门，便看到沙棠呆站在外面，一只手半抬起，似是要推门进来。

　　莲儿嫣然一笑，轻握住沙棠悬着的手，领着她往里走。

　　莲儿有一头乌黑如锦绸的长发，平常用一根粉白的发带半系起，余下的披散在脑后，干净利落。沙棠定定盯着她的后脑勺，发带缠在发丝间，时时隐没，宛若沙棠现在的心情。

　　顺着莲儿的力道，在桌子前坐下，沙棠眼睛眨了眨，两只手手指揪着，抬头看了看门外，又看了下窗边的花花草草，分外繁忙。

　　“莲儿，今晚…”沙棠面露难色，闭了闭眼，眼睛重新睁开的时候，满是坚定，“莲儿，今晚我们一起睡怎么样？刚刚言公子给我说了个可怕的故事，我有点不太敢自己睡了。就今晚好吗？”

　　沙棠边说边伸手抓住莲儿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声音娇柔，眼中透露着抱怨，似乎是真的被吓到，以至于不敢独自入睡。

　　莲儿面露担忧，伸手摸了摸沙棠的脸，并未有一丝怀疑，立马笑着点头同意了。

　　“谢谢莲儿！”见自己的诡计顺利完成，沙棠开心的抱住了莲儿，脸靠在她肩头，手指卷起她一缕滑落到胸前的头发，细声道，“真不知道以后没有你该咋办呀，说实话，莲儿你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能说些私密话的朋友。真不想和你分开。”

　　闻言，莲儿面上的笑意渐渐凝固，消失，眼睑慢慢垂下，遮住了漫天思绪。

　　棠姑娘总会离开这里，这里必不可能困住她，本以为还要些时日，现在快要离开了是吗？此次一别，不知日后是否还能相见？

　　愁绪一时涌上心头，不可排解，莲儿眼中氤氲，不想让沙棠看出异状，眨了眨眼，将眼中的酸涩隐藏，嘴角上扬，恍若无事发生，抬手轻轻拍了拍沙棠的脑袋。

　　棠姑娘此番邀约，想必是打算今晚辞行吧。

　　感受到头上的触感，沙棠动了动，蹭了一下莲儿的手，笑着将头埋了进去。

　　今天下午，两人并未做什么，只是安静的呆着，虽然她们的心事不一，但还是默契的选择了安静陪伴，珍惜最后的时间。

　　夜色降临，这几天都是好日子，未曾下雨，晚上凉风吹拂，温度适中，并未有夏日的燥热。

　　“莲儿，快过来快过来！”莲儿洗漱完毕，收拾好后便去了沙棠房间，客房里都备有几床被子，所以莲儿也不必将自己的床褥搬过来。莲儿到的时候，沙棠已经翻出了一床颜色相近的被子铺好。

　　沙棠坐在床上，眼中星光闪动，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满脸激动。

　　今晚要干大事情，沙棠加油，你一定可以的！等下要记住，由浅入深，循序渐进，一手拿下！沙棠默默给自己打气，如今士气高涨，势不可挡。

　　莲儿走到床边，坐下，脱下鞋子摆放整齐，动作优雅地上了床盘腿坐到沙棠旁边。

　　“莲儿，要不躺下吧。”沙棠右手撑着下巴，半坐起，拍了拍旁边，笑道。

　　莲儿依言小心面对着沙棠侧躺了下去。

　　沙棠翻了个身，呈大字平躺，沉默着组织该如何开口。

　　“莲儿，你觉得在这里生活怎么样呀？唔…我的意思是如果有机会离开的话你会不会想出去呢？”沉默了许久，沙棠开口道，“当然，出去后可以找个不错的工作的话。”

　　沙棠开口的时候，莲儿温柔地看着她的侧脸。

　　“唉，主要是我觉得你在这里呆着干活太辛苦了，不过我也没有去外面看过到底怎么样，如果外面比这里更辛苦的话还不如在这里呆着得了。”

　　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对外界有更多的认知，如果冒然建议莲儿去寻求外面的世界，如果过得很糟的话，沙棠是不可能会原谅自己的。

　　有这个让莲儿选择时候寻求其他去处的想法，是因为她的观念还没有转换过来，现代社会，年轻气盛的她，奉行的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看到莲儿如此，自然而然产生了这个想法，但现在冷静下来一想，似乎不太切实际。

　　而且，虽然没有专门去了解过现在这个朝代，但一个孤身的弱女子，在生产力低下的时代，可想而知谋生该有多艰难，尽管言图南说可以给她安排一个不错的活计，但一看就知道身份非富即贵的他，也不是可以非常放心，也许两人对不错的工作的理解有偏差呢。

　　哪怕说也可以选择嫁一个好人家，但是，哪怕现代社会找个正常人都困难了，更何况是这个讲究男主外女主内的封建地儿呢！沙棠完全不觉得这个有一点选择的余地。

　　早知道就问仔细一点了，这个该死的脑子，都怪当时太兴奋了！

　　沙棠非常懊恼，愁得揪住了自己的头发，欲哭无泪，烦躁地滚了一圈，最终面向莲儿，眼巴巴地看着她，“莲儿，不说其他的了，你有想过以后的生活吗？”

　　说完，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莲儿柔和的眼睛，试图看出什么来。

　　以后…吗？

　　莲儿沉思，嘴角的弧度并未变化，但眼中思绪万千，将手打开，举到眼前，映入眼帘的，纤长而又粗糙，已不见往日踪影。

　　有多久没有想到那时候了呢？多少年过去了，应该都平息了吧？

　　闭上眼，过往种种俱浮上眼前，不曾褪去。平日杂活众多，在忙碌中度日，未曾有时间想起往事，每每夜深人静，当自己以为已经忘却的时候，那漫天鲜血，哀嚎哭叫，都浸入梦中，不得安宁。

　　也罢，这林家也生了别心，也不是久待之地，早晚得另寻去处，棠姑娘的意思是想一起离开？邀一个勉强认识了几天时间的人一起走，可真是天真可爱得紧，不过这股劲才难得可贵，不是吗？

　　莲儿眼角露出一丝冷意，转眼即逝，沙棠并未注意到，一心把自己的想法一一摊开。

　　“我是打算去京城的，我有想要找的东西，言公子说可以帮我，不过得等他忙完才可以。”叹了口气，沙棠继续道，“言公子看起来也是非富即贵的人，如果你有想离开的想法的话趁着现在，可以找他帮忙。”

　　沙棠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莲儿伸手碰了一下她交叉叠在胸前的手，等她转过头的时候，缓缓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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