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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神神子
中原中也于十年前诞生于青森。
他的家族经营着已经颓败的荒霸吐教会。
说是教会,其实不过是祖上传下来的一个名头,以及一座日渐破败的小小神社。
在他出生前,父母靠着做些小生意和偶尔前来参拜的零星信徒,家里还勉强能算是中产。
然而,自他降生后,仿佛某种气运也随之转移,家境竟肉眼可见地衰落下去,到他蹒跚学步时,已与普通家庭无异,甚至偶尔需要母亲精打细算才能维持体面。
但父母是真心期待中原中也的降生的。
他们本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人,在因缘际会下于“万世极乐教”相识。
在那个氛围奇异的教会里,他们曾无数次听年长的信徒带着梦幻般的语气讲述,教会在最初的几百年里,一直存在着一位真正的神子,一位完美的教主。
他拥有如月光般的白发与映照世间的彩瞳,以无私的、广博的怜悯对待所有信徒,仿佛神明行走于人间的代行者。
那样的存在,对他们而言遥远如星辰。
他们不敢妄想自己能生出那般完美的儿子,但一个隐约的念头始终盘旋在心间:若是能有一个带着些许“神异”的孩子,或许……就能让自家那个只剩空壳的荒霸吐教会,重新焕发生机。
这念头起初只是微弱的火星,却在生活的困顿与对未来的迷茫中,悄然滋长。
命运的转折,始于中也母亲孕育他时做的一个清晰的梦。
梦中并非常见的神佛启示或祥瑞之兆,而是脚下的大地活了。
它如同温暖而厚重的黑色水流,温柔地包裹着她,承载着她。有低沉而古老的歌谣,仿佛源自地心深处,在她耳边呢喃,那语言无法理解,却奇异地让她感到安宁与归属。
醒来后,那梦境的余韵久久不散。她开始能在家中庭院、在附近的山林间,感受到一种奇异的、被温柔而亘古的目光注视着的安宁。
她将此视为荒霸吐神赐予的吉兆,心中充满了希冀,却不知那并非来自高天之上的神明,而是源于她腹中那个正在无意识间、与脚下这片土地建立最初、最深刻联系的生命。
中也的幼年,便显现出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特质。
他不像其他婴孩那样对泥土表现出畏惧或嫌弃。
将他放在铺于檐下的干净席子上,他总会努力地、执着地爬向边缘,奋力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迫不及待地按在湿润、微凉的泥土上。
当指尖触及那松软的土地时,他便会发出满足而清脆的咯咯笑声,那快乐远比得到任何精致玩具都要纯粹,仿佛那泥土,才是他真正的摇篮。
有一次,母亲刚给他换上一身干净的白色小和服,一转身的功夫,他就以惊人的速度爬到了庭院角落,不仅双手,连小脸都快乐地埋进了刚下过雨的泥泞里,还试图把一把黑乎乎的泥土塞进嘴里尝尝味道。
母亲发现时,差点晕厥过去。而中也却抬起头,顶着一张五彩斑斓的小花脸,冲着母亲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沾着泥点的笑容。
更奇异的事情发生在他刚学会踉跄走路时。
一次在院中玩耍,他不慎绊倒,膝盖重重磕在尖锐的石子上,顿时皮破血流,渗出血珠。剧烈的疼痛让他放声大哭。
然而,就在他哭声响起的瞬间,院角一株早已枯萎多时、被认定救不活的蔷薇,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干瘪的枝条上抽出一条鲜嫩欲滴的、充满生机的新绿芽孢!
与此同时,他膝上那点微末的伤口,也在父母惊愕到失语的注视下,于几个呼吸间便收口、愈合,恢复如初,只留下一点点湿润的痕迹,证明那里曾经受过伤。
死寂,在小小的庭院里蔓延。
随即,父亲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他指着那株新生的绿芽,又看看中也完好无损的膝盖,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近乎疯狂的狂喜,声音因激动而扭曲:“土地……是土地!土地在祝福他!”
父亲冲过去,一把举起还在抽泣的中也,激动地大喊,“我就知道!我儿子连摔跤都摔得这么有神迹风范!”
小小的中也挂在父亲手里,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看着父亲狂喜的脸,懵懂地停止了哭泣,打了个小小的哭嗝。
他们追求的神子,并非虚无缥缈的空谈,而是真正得到了这片土地认可的、拥有不可思议神异的孩子!荒霸吐的传说,在他们心中从未如此刻般真实!
从那一刻起,他们对中也的期待,从“或许有利”的投机,变成了孤注一掷的信仰。
他们看待儿子的目光,掺杂了无法言喻的敬畏,仿佛在凝视一件稀世珍宝,一件……属于他们的、活的圣物。
他们开始有意识地、系统地进行引导。
不再给他购买普通孩童的玩具,取而代之的,是将那些古老晦涩的荒霸吐祝词,编成简单而富有韵律的歌谣,日夜在他耳边吟唱。
他们不断地告诉他,灌输给他:你是荒霸吐神选择的容器,是这片土地最钟爱、唯一的孩子。
他们让他常年赤足行走,美其名曰感受“地脉”的流动——尽管他们自己对此实则一无所知,仅仅是凭借从极乐道听途说的零碎概念和眼前这真实不虚的异象,拼命地构建着属于他们教派的、看似合理的“真理”。
中原中也就在这样被信息与期待精心包裹的环境中长大。
他自然而然地、全盘地接受了父母的说法。
为什么他触碰土地时会感到无与伦比的温暖与力量?为什么他意念所至,枯萎的植物有时便能焕发生机?为什么他只要双足踏在大地之上,就仿佛拥有源源不断的精力,永远不会感到真正的疲惫?
所有的疑问,都有了唯一的答案:因为他是荒霸吐神子。
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他习惯于那些闻讯而来的、早期信徒们敬畏与探究的目光。当那些满面愁苦与风霜的人跪在他面前,絮叨着各自的苦难时,中原中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与脚下沉稳宁静的大地格格不入的焦虑、绝望和“杂音”。
这种不协调的感觉让他本能地不适。
一次,一个老农因为田地被战火波及、颗粒无收而来祈求。中也听着那绝望而冗长的哭诉,感到一阵心烦意乱,那“杂音”尖锐得让他难以忍受。
他走到那人面前,未等对方说完,便将自己喝剩的半碗清水,随意地、甚至带着点不耐烦地,倒在老农脚边干裂的土地上。
“别哭了,”他皱着小小的眉头,语气带着孩童被打扰清净后最直白的不悦,然而话语却奇异地拥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你的地,还没死。”
几天后,那老农狂喜地跑来报告,说他那片本已放弃、被判定绝收的田里,竟然冒出了稀疏却无比顽强的绿芽!虽然远不足以挽回损失,但那抹绿色本身,就是神迹!
中也听着老农语无伦次的感谢,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拉了拉母亲的衣袖,小声问:“母亲,我让他别哭了,他就不哭了。那我下次不想吃胡萝卜的时候,也可以用这个方法吗?”
母亲:“……不可以,亲爱的。”
荒霸吐神子的名号,真正不胫而走,开始在小范围内传播。
父母看着这一切,眼中是混杂着难以掩饰的敬畏与巨大满足的纵容。
他们不再将他仅仅视为需要呵护的儿子,更视他为家族与教会复兴的唯一希望,一个活着的、行走的、能够带来名望与利益的圣物。
“我的小神明,”母亲总会在他展现神迹后,轻轻拥抱他,声音里充满了近乎颤抖的爱怜与几乎要溢出来的骄傲,“你生来,就该被世人仰望。”
中原中也站在自家庭院的泥土上,赤足感受着来自大地深处源源不断输送而来的、温暖而强大的生命力,如同婴儿感受着母体的脉搏。
他望着那些朝他跪拜、将全部希望寄托于他一身的人们,湛蓝的眼眸清澈见底,里面清晰地映照着信徒们卑微的身影,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由天赋的力量与既定宿命共同构筑的琉璃,疏离而遥远。
他并不十分理解这些凡人为何总是被如此多的痛苦缠绕,但他确实能治好那份让他不喜的“杂音”,并在父母与信徒的狂喜中,获得一种模糊的满足。
这感觉,不坏。
…………
然而,青森乡间那份带着泥土芬芳的宁静,终究被远方愈发逼近、如同闷雷般持续不断的战火轰鸣所打破。
物资开始变得紧缺,实行管制,人心惶惶,朝不保夕的阴影笼罩着每个人。教会那点原本就微薄的收入,更是几乎断绝。
中也的父亲看着日益空旷、门可罗雀的布道场,再看着面带菜色、眼神惶恐的妻儿,一个大胆而冒险,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不可抑制地滋生、膨胀——
“我们要离开青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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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研究了一下荒霸吐的职能,应该不会出错。
哈哈,没想到我家的中也会有治愈能力吧

,所以两个人负责的部分会和原作有一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