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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罪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将圣骑士团总部染上一层暗金色的余晖。
缇娜快步穿过长廊，火红的高马尾在身后划出一道利落的轨迹。她在团长办公室门前稍作停顿，深吸一口气，抬手敲响了厚重的橡木门。
"进来。"丹尼尔清冷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推门而入，缇娜看到丹尼尔正站在窗前，夕阳的余晖为他雪白的短发镀上一层血色。他转过身，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锐利。
对上视线的刹那，一股无形的寒意顺着缇娜的脊椎窜上。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终于冲刷剥蚀了他三百年来的温和少年的表象，让他体内深藏的某种东西被释放了出来，那是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本质。
然而，这异样的感知只存在了一瞬。
再一眨眼，窗前站着的，分明还是那个十六岁的少年，白发蓝眸，轮廓甚至带着一丝未褪尽的青涩。
不过，缇娜从未因这副少年皮囊而有过丝毫轻慢，她知道这副少年外表下所蕴含的力量和守护人类的决心。
三百年的漫长岁月里，是他带领着挣扎求生的人类一次次从绝境中杀出生路。
所以哪怕丹尼尔不再微笑，变了一个未知的模样，她也会一直听从于他的命令。
“团长，我有情况要汇报。"缇娜站得笔直，声音沉稳，"最近一周，城内出现了四起失踪人口事件，现场全都没有打斗痕迹只有轻微的魔法痕迹，怀疑是熟人作案，但都排除了嫌疑。”
“所以我们将目标锁定在了前几日发生在酒馆附近造成血仆事件的吸血鬼。”
缇娜的猜测也不无道理，排除了所有可能性的话，就只剩下那个伯爵吸血鬼最有可能在不引起别人怀疑的情况下完成操作。
可是从丹尼尔的视角来看，他并没有这样做的动机，跟在一位亲王身后何须如此拐弯抹角地残害人类，直接将人转化成血仆才是他会做的。更何况他们此行的目的应该不是这个......
脑海中不可抑制地浮现起莉莉丝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酸涩，却又被他很快隐去。
“现目前还是不能排除有人类作案的可能，加强巡逻监视。”
“遵命，团长。还有一件事，那个酒鬼的尸体今天下午已经被一对母女认领了。”
听到这个消息，丹尼尔僵硬住了，长睫下垂掩去眼底的神色，过了几秒才开口道：“按三倍抚恤金发放吧。”
大多数居民并不执着于抚恤金的钱，他们都更期盼着有一天骑士团能够带来凶手的死讯，缇娜虽然对此感到疑惑，但还是领命道。
“遵命。”
*
深夜，乌云笼罩月亮，圣城陷入安眠的宁静，只有骑士们巡逻的铠甲碰撞声回荡在街道。
莉莉丝和罗兰德按计划来到位于圣城中心的圣骑士团总部，她其实并不知道该往哪走才是丹尼尔的卧室，可是没想到刚翻过城墙就在一处显眼的草地上看见了他。
莉莉丝再次看到丹尼尔时，还是下意识皱起了眉头，她强制自己不移开目光。
“莉莉……”丹尼尔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他顿了顿，补全了称呼，“……丝，你来了，我有预感你今晚会来。”
他眼中那片冰封的蓝，只有在触及莉莉丝时才会短暂地融化，至于站在她身旁的另外一个吸血鬼，他下意识地忽略了。
“你听到我们在酒馆的对话了？那我就长话短说，凯撒真是被精灵封印了？”
“他......是你的什么人呢？”少年再一次问出熟悉的问题，不过这一次他或许获得了想要的答案。
“是我的哥哥。”看来真是了，至于这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莉莉丝如实告知。
听到这，丹尼尔原本忐忑不安的眸子，瞬间涌起难以言喻的光彩。
罗兰德看到他这副表情，红眸中的怜悯快要溢出来了，对于人类来说可能不知道兄妹在血族中意味着什么。
为了维持血脉的纯正，家族一般是以兄妹通婚。
莉莉丝早在成为吸血鬼的这三百年里，熟悉了吸血鬼的习俗，忘记了人类的伦理。
所以她只是疑惑地看着莫名情绪好转的丹尼尔，不禁想着难道是自己判断出了问题，他已经不喜欢自己了？
“闲话少说吧，怎么进入精灵界？”
莉莉丝并不想和他多聊什么，无论他此时是以何种态度看待自己，只要对自己有利都可以利用。
“......再过一段时间，我需要进入精灵界补充魔力，到时候我可以带你进去。”丹尼尔也不问理由，直接回答道。
但是，他这种对自己百依百顺的模样反倒是又激起了莉莉丝的厌恶，她忍了忍还是开口道：“哈？你难道不怕我们进去捣毁原木，你就是这么当救世主的？”
她知道不该这时候说出这番话，可她就是忍不住用她所能的话语去刺伤他，就好像这样可以使自己心中的某一部分感到好受一些。
丹尼尔清晰地看到了她陌生红眸中毫不掩饰的厌恶，心脏如同被狠狠攥住，尖锐的痛楚蔓延开来，让他的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
看到丹尼尔一副受伤的模样，莉莉丝“啧”了一声，咽下心中莫名而来的烦躁：“什么时候有消息我再来找你吧。”她转身欲走。
“莉莉......丝，你可以待在这里，一有消息我也能第一时间通知到你。”丹尼尔急切地向前一步，挽留道，“你不是很想救你的哥哥吗？”他只想让莉莉丝待在这里，待在他看得到的地方。
听到他急切挽留的话语，莉莉丝倒是站在原地平静了下来，歪头疑惑地盯着丹尼尔沉默了几秒。
“我说，你是忘记我的身份了吗？让一个吸血鬼亲王住进骑士团，你是疯了吗？你要是忘了我可以提醒你，艾莉娜已经不在了。”
“我知道的，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丹尼尔的声音在风中飘散，却异常清晰地传入莉莉丝耳中。
“……也罢。”莉莉丝移开视线，这安排对她确实有利。随即，她像是想起什么，随意地指向一旁看戏的罗兰德，“那他呢？”
丹尼尔的目光终于吝啬地分给了罗兰德一瞬，随即又迅速落回莉莉丝身上，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这拙劣的借口让罗兰德几乎失笑出声，这么大个骑士团总部还没有一个房间了？不过他也并不想住在骑士窝里处处受限制，于是他说道：“既然如此，莉莉丝殿下我就先告退了。”
“嗯。”
罗兰德毫不担心地转身离去。
虽然丹尼尔那点心思在他眼中昭然若揭，但莉莉丝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厌恶让他无比安心，曾经让他恐慌的感情原来只是对于他的厌恶，想到这他无声地笑了，让那个固执的人类少年独自品尝他种下的苦果吧。
况且……适当的分离，往往更能催化某些……“美妙”的情感。想象着下次与莉莉丝独处的情景，罗兰德带着愉悦的笑意，身影融入了夜色。
待罗兰德离去，丹尼尔引着莉莉丝来到一间房前。门内陈设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处处透着主人身份的特殊与长久居住的痕迹。
这显然不是一间客房，莉莉丝无所谓地走进房间，随意的看了看。
“莉莉……丝。”身后传来丹尼尔的声音，莉莉丝回头望去。
“晚安。”
他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停顿和小心翼翼的珍重。
*
丹尼尔回到为自己准备的房间，脚步沉重地向盥洗室走去，又来到镜子前，望着那个陌生的自己，回想着莉莉丝与他对话时的神态，她没有忘记自己那么也或许......
“你又在痴心妄想了，丹尼尔。”
一个冰冷、带着无尽嘲讽的声音，如同毒蛇般钻进他的脑海，镜子里那个面容与他一致的少年，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清晰地说道：“你明知道人类转化成吸血鬼是不会有之前的感情。”
镜子里的“他”又向前倾了倾，那张熟悉的脸庞上布满恶意的怜悯：“况且有又怎么样，你没看到她眼中的厌恶吗？她讨厌你，她从没喜欢过你，不管是人类还是吸血鬼，以前没有，现在也不会。”
“闭嘴！”
丹尼尔一拳击碎镜子，手指被玻璃划伤渗出鲜血正一滴一滴地散落在地上。
“没关系，她只要还记得我就好，这一次我会保护好她。”他对着满地的碎片低语，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丹尼尔缓缓抬起头，破碎的镜子将他分散成无数瓣，至于他已经或将来所犯下的罪行就由最后一刻的烈火来审判吧，他早已在重逢的那一刻，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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