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绵绵

　　中秋夜宴，后宫群芳、宗师重臣、仕宦大族都云集在了皇宫最高大的崇德殿，池中歌姬舞女罗袖动香、红蕖袅袅。大殿高台中央皇帝倚身斜靠，这也是我今生第二次见他，比起上次的威仪，眼下神态舒展。眉眼间仍有依稀可见的憔悴，席间喘咳声不住，按照梦中日子他过不了这个冬天。
　　觥筹交错间一道洪亮的声音打破了和谐“臣侍御史张会奏魏王贪脏徇私，举愚人、任奸佞，毁我朝察举基业。”全场顿时雅雀无声，正要上场的舞姬也徘徊不知如何，皇帝最终还是出了声“张会，有什么事明日朝上尽可说，你也不看现下是什么场合，羽林将他拖出去。”两个羽林郎正欲拿他出去，张会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置于颈间“陛下若不让臣说完，臣必血溅当场。”魏王此时上前跪下“父皇儿臣，所行所止全是为我大周基业，为父皇分忧，绝无徇私舞弊。儿臣不知这张会是受何人指使要诬陷与我，请父皇将这贼子拿下以正国法。”
　　正不知如何是好晋王开了口“父皇，张大人现已是破釜沉舟，今日中秋不宜有血光，不若让张御史将话说完。”皇帝点头允准，张会向前跪下，将手中木牍举过头顶“三个月前臣收到山阳郡功曹史奏报，说魏王殿下在今春察举徇私舞弊，尽将一不识字的小儿举为孝廉。为稳妥，臣密派属下前去打探，方知所报之事不止属实，那小儿在当地更是欺男霸女，为乡邻所不齿。为举孝廉，家中不仅向魏王进献珍宝，更是搜罗了不少良家子送进了魏王府。此行此举惹得乡里怨声载道，百姓聚集在郡守府门口闹事。”皇帝听了张会的话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既早已查明，为何不早报？”张会回话“属官们查明返回是在半月前，就在回来的当日，臣被一黑衣人威胁若敢奏报陛下，定要了臣全家老小的性命。今日进宫前，有人暗中告诉臣，魏王为彻底封了臣的口，欲在今夜暗害臣及全家老小。”语毕，张会匍匐在地高呼“请陛下救臣一家。”魏王着急怒斥“大胆张会，你胡说。”张会斩钉截切回道“魏王殿下敢否将那新举孝廉叫到朝堂上当众考察。”
　　语毕，刚才还一片祥和的大殿顿时凝上了寒霜，因离着不远我清楚的看到魏王刘文昊额间留下的汗珠。御史中丞此时说了话“陛下，不管张大人所说真假，为防万一还是尽快派官兵去趟张府。”皇帝放话命执金吾亲自带领人马前去张府，语罢便将宴席都散了。
　　本该阖家团圆的中秋夜宴竟闹出了这样的事，不仅魏王遭殃，皇家更是颜面尽失。魏王下场如何我倒是不关心，只是刚才看着阿姊，还有一直在魏王身边的大兄令我忧心忡忡。安平侯府这些年与魏王绑的太过紧密，现在突然理解了家中为何要将我送到东宫了。一只手揽上了我的肩膀“在为你长姐担心吗？”我说道“若事情属实，魏王会如何？阿姊和大兄会被牵连吗？”他探口气“现在只求禁军能及时赶到，未及酿下更大后果。否则就不好说了。”这一夜我辗转难眠，最后刘文城搂着我轻轻的安抚才渐渐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感觉身边有了动静我便又醒了，他按住我“你继续睡着就行。”我还是起身为他更衣，整理完毕后他又拥着我“你放心，你的家人就是孤的家人，孤向你保证他们不会有事的。”听着他的话我有些许放心，转念一想又问他“臣妾知道您和魏王的关系，再说这样的事您若参与其中，会不会对您不利。”他轻轻的撞了下我的额头“你也太小看你的夫君了。”我紧紧的抱住他，这些日子他的柔情偶尔又让我沉溺，人就是这样总会被眼前感动蒙住双眼，事前尘往事说忘便忘。偶尔忘了也行，就当将这颗心暂且借他，但千万不要给他。
　　上午我召见了东宫的妃妾们，看的出太子这么久不去她们的院子，加之昨日又是中秋，她们都有些失落，作为“过来人”的我能够感同身受，只是这世道就是这样，男子拥有着权力和资源，女子只有可怜的依附，即便用尽手段也只换得偶尔的垂青。她们走后我照旧处理这东宫的庶务，多年的历练和风浪，没有人看的出我此刻的担忧。
　　秋风肃霜，我站在院中望着高高的天，那股无力感又从内到外扩散，手冷的像是冬日寒铁。明珠说到“殿下回来了。”他穿着黑色锦袍向我走来，握住我的手“怎的受这样冷，你家主子畏寒，中秋已过怎么还是总让她在外面，你们也不知规劝。”明珠连忙跪下，连带院中的侍女也都战战兢兢。我说到“殿下莫要生她们的气，是臣妾今日处理完了中秋节的账务，觉得屋内烦闷才出来透透气的，才没站多久殿下您就回来了。臣妾的身子一向都这样，不碍事的。”我们携手进入殿内，我服侍他更衣，他道“昨夜执金吾带人去了张府，张家一群人还在高兴的赏月，禁军们守了一夜也没发生什么事。”我边整理衣裳边问“那陛下是怎么处理。”“今日朝堂上将那新察举的孝廉进行一番考察，竟真是愚蠢不堪，张大人所奏却属实。不过说魏王要杀他也没有证据。张会已向朝廷启呈辞官归乡，至于魏王圈禁府中等候发落。”
　　婢女们将午膳摆上，我们坐下，我问他“那殿下认为，魏王最后会如何？”刘文城说“幸好昨日没有闹出人命，父皇念及父子一场也不会有什么事的，总不过提前发配他就番。至于你大兄吗，孤去打点一番也没有什么大事。”听了他的话，我总算放下心来。席间又闲聊道“为了臣妾的家人殿下费心了。”他放下箸又说“你总是这样生分，夫妻一体你的家人自然也是孤的家人。”不管怎样我内心还是感激的，又与他说“殿下也不要为着臣妾对他包庇过甚，免得落人口实，经此一事大兄也该得些教训，让他疼的终身难忘才好，不然总是有人给他兜着让他愈发有恃无恐。”他涅了我的脸“小坏蛋。”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