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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我们去立交桥吧,那边有个小广场。”
路行音牵着他出了商场大门,起风了,阴云密布。
她太知道自称是向北望他爹的那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所以她什么都不想问。
向北望感到疲惫,望着路行音不语,半晌,然后伸手猛地抱住她,路行音伸手拍拍他后背
“向北望”
“嗯”
风卷落叶,窸窸窣窣,低压气氛中向北望似是要把她按进身体里。
一场暴雨袭来,鼓点循次而进,让人想要撕裂这世界,他们不再沉气,狂奔在雨中,绿皮火车密匝匝地碾过铁道,轰轰隆隆伴随着雷声劈开这片沉默的大地。
小广场一个人都没有,剧烈的奔跑使得他们喉间充斥着血腥味,停下后路行音不住地喘气,他们湿透了,两只冰冷的手十指相扣,倾盆大雨中的两片叶子,摇摇晃晃地相遇了。
天已经暗了,雨落的升起了烟,像是迷朦的眼帘,罩住这一小片北方大地,向北望抬起另一只手扣住路行音的脖颈,直到路行音抬手扶上他的腰,向北望便缓慢又珍重地靠近她。
他吻在自己那只扣在路行音脖颈上的手,在那下面是她跳动着的脉搏。
路行音想让他把手移开,她的心跳频次太快了,只是往后退了半步,就被向北望再度拉入怀中。
“路行音”
“嗯”
她的嗓子有些哑
“你对我,很重要”
一个狼狈不堪的人,在雨中,在她耳畔,说出了让她连带着半边身子都发麻的一句话。
急风骤雨没有停歇的意思,两人回到店里时,身上都在不住地滴水,尽管是夏季,但昼夜温差大的北方,在暴雨来临的晚间时分还是透着股冷意,向北望执意让路行音先去冲热水澡。
他煮了姜汤拿上楼,湿漉漉地站在浴室门口想要告诉路行音出来别忘记喝,路行音却正巧从浴室出来。
穿着乳白色睡衣,脸蛋因热气氤氲出淡淡的粉色,她的睫毛实在太长了,向北望看不到她的眼底。
“这是——”
张口发现自己声音嘶哑,向北望咬住嘴唇,清了嗓又重新开口
“这是姜汤,外面太冷了,喝了驱驱寒。”
路行音抱着浴巾,接过杯子,在他一眨不眨的注视下喝完了。
这个角度看过去,路行音的唇珠很明显,因沾染了姜汤,隐隐泛着光,向北望觉得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路行音把杯子递给他,向北望右手接过后,左手依旧举着。
“浴巾也给我吧,我一会收拾,你回去休息”
路行音递给他,走回自己的卧室门口,快关门时,又从门后把脑袋探出来,向北望拿着她的浴巾和杯子,低着头不动也不说话,看起来有点乖,路行音笑着叫了他一声
“向北望!”
“嗯?”
他立马转身,像路行音书包上挂着的那只小熊,眼睛亮晶晶的。
“晚安”
向北望有过去抱抱路行音的冲动,但是今天他已经抱过很多次了,而且他身上的衣服还在滴水
“晚安”
手机铃声响起来时,路行音一愣,平时不太会有人找她,一般会打电话来的也就是孔贺,但是孔贺昨天刚跟她聊了天,今天大概率是不会再打电话过来的。
拿起电话她一愣,是从姨,她在舅舅住的地方安了监控,所以特别细致的生活她基本上不太会过问从姨,想舅舅了就打开监控看看,只是每隔一阵会问问舅舅的状态,让她观察着点,如果状态好,可以接触‘那些记忆里的人’就打电话告诉她,她好去看看,但是基本上这种电话都有去无回,冷不丁打来了她反倒愣住了,接电话居然就感觉有点耳鸣,她清了清嗓子才好点,从姨在那边挺乐呵
“小音儿啊,你明后天有时间吗?”
路行音在床边坐下
“有的从姨,我明天就能过去,我舅舅状态挺好?”
从姨压着声音
“啊,挺好的,今早还浇花了呢,你明天过了九点钟再过来吧,那时候他就吃完早饭了”
“我过去能行吗?”
“行的,我今天下午问他了,问他想没想你?他说想呢”
路行音又问了半天,家里缺不缺东西,从姨人很好,说不缺,给的钱都够,随用随买,聊了会路行音看了看时间,就让从姨去睡了。
挂了电话,路行音打开监控,下午从姨端了切好的水果过来,问他
“立然啊,想没想小音儿?”
舅舅坐在沙发上手里拿了块苹果,听到从姨跟他讲话,手里苹果也不吃了,想了想
“嗯”
从姨比舅舅大十岁,以前有个亲弟弟,从小背到大,小时候还没有灶台高就得背着傻子弟弟炒菜,脑子不好,胎带来的,四年前吃糖把糖纸也都咽下去,噎死了,后来路行音找护工一眼就看上了从姨,安静慈爱,让人觉得放心踏实,从姨也乐意,看着许立然总觉得跟亲的也没差,疯子也好傻子也罢,除了可怜跟普通人也没差。
她扒拉着监控看了好半晌,这世上有太多吃尽了苦头也没能苦尽甘来的人了,唯一公平的可能就是大家都会死,路行音烟酒都不沾,她不觉得这些东西真的能释放压力,但今天晚上却想喝一杯。
向北望从浴室出来时发现楼下亮了点暗暗的光,挺意外,毛巾搭在肩上也下去了
“睡不着?”
向北望看她手里拿了杯酒,眉心拧紧了,想给拿下来,但看她有心事,又只说道
“病刚好,尽量别喝”
路行音抬了抬手里的酒杯
“不多,还剩个底,喝完就不喝了”
向北望看了看她,起身也给自己倒了杯
“心情不好?”
“没”
路行音单手托着下巴看他
“明天去看我舅舅”
向北望走过来按了按她脑瓜,路行音眯了眯眼睛
“我每次都期待能去看他,但每次真要去之前又开始担心他会不会看到我犯病啊,会不会看到我想起难过的事啊,会不会……”
向北望手没挪开,又轻轻刮了刮路行音的额头,这种没有办法解决掉的问题,说再多也无济于事,路行音被他动作逗笑了,往上顶顶脑袋
“信不信你再蹭会就破皮了”
向北望有低头盯了她一会,才指了指角落里的小提琴
“那个小提琴能用吗?”
路行音跟着回头看了看
“你会小提琴?”
“嗯,以前楼下就是乐器行,我跟老板儿子是朋友,他教过我,不过很久不拉了,我拉给你听?”
路行音说好,向北望拿湿纸巾擦了擦手,走了过去。
他拿着小提琴倚着桌子边,左腿半弯着,看起来很懒散。
试了音后,前奏响起。
这首歌太过于安静悠长,像小提琴的音色。
路行音突然想起她第一次见到向北望时。
不曾出现在自己生活里的人,也会觉得恍如隔世吗?
会觉得。
因为相像。
路行音从前觉得她的生活只需要安静的空间,任何一个聒噪的物种都会被她掐死,向北望出现后,她却觉得可以容许这个人在自己的世界里乱吼乱叫。
都说能长久陪伴的两个人,大概率是互补的,他们却像得连小动作都如出一辙。
曲闭,四目相对。
路行音想起近在咫尺的北方,想起晦暗的天,想起漫天纷飞的飞雪和席卷而来的北风,想起向北望。
“One More Light”
路行音鼓了鼓掌
向北望点点头,安静地望着她。
屋内没开灯,只借了幕布的光
“向北望,你会孤独吗?”
“很多时候都会”
从小到大乱糟糟的家庭,到后来一个人拎着向葵北上回到台城,从此再无联系的母亲,辗转多个城市的童年,孤单长大的日子里只有几个离开就不会再联系的朋友。
很多时候都会。
向北望一手拎着琴头,一手握着琴弓,向她走了几步,蹲下,面对面望着她。
很久,路行音被扯进了一个怀抱,她慢慢地把双手放在了向北望的背上,于是向北望猛地那她搂地更紧了,下巴在路行音肩膀处蹭了蹭。
初到台城的那个雪夜,他在坠落时抓住了一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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