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赴山河

　　京城夜色如墨，弦月隐于云层之后，唯有几颗疏星点缀夜空。隐秘山庄的议事厅内烛火通明，青铜烛台上的火焰跳跃，将众人的身影投射在墙上，忽明忽暗。萧彻将一卷京城布防图铺展在案几上，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着禁军营地、宫门要道、暗哨位置，他指尖划过皇宫与城西废弃粮仓的连线，眸色深沉如潭：“赵景渊刺杀女帝失败，火药库又被我们捣毁，已成困兽之势。依他的性子，绝不会坐以待毙，三日内必发动宫变，夺取皇权。”
　　沈清羽手持青竹伞，伞尖轻叩布防图上禁军左营的位置，竹伞与案几碰撞发出清脆声响：“侠义盟三百弟子已乔装潜入京城，分驻四门，可配合禁军守住宫门。但赵景渊经营多年，禁军中不少将领早已被他收买，若不先清理内奸，宫变时恐会腹背受敌。”
　　“此事交给我。”赵轻鸢抬手从腰间锦袋中取出一枚巴掌大小的机关玉佩，玉佩通体莹白，雕刻着繁复的龙纹，边缘镶嵌着细碎的黑曜石。她指尖摩挲着龙纹凹槽，眸中闪过一丝决然：“这是先帝亲赐的禁军调兵信物，龙纹内藏有皇室秘印，可凭此甄别忠奸。静姝，你率暗卫连夜排查禁军各营，凡见此玉佩拒不奉令者，一律按内奸处置，明日天亮前务必清除所有隐患。”
　　赵静姝上前一步，双手接过玉佩，指尖与赵轻鸢的指尖不经意间触碰，一丝微凉的触感传来，两人同时一顿。赵轻鸢抬眸，平日里锐利如刀的目光此刻柔和了许多，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夜间行动，务必小心。我在宫中备好伤药，等你回来。”赵静姝脸颊微红，垂眸颔首，声音比往常低沉了几分：“属下遵命。”转身离去时，腰间短刀的寒光映着她眼底翻涌的暖意，脚步也较平日轻快了些许。
　　苏景珩将一个白玉瓷瓶递到赵轻鸢手中，瓷瓶上雕刻着缠枝莲纹，瓶口封着红绸：“这是‘蚀骨香’的解药，需分三次服用，每次间隔两个时辰。第一次服药后可压制毒素蔓延，第二次能清除体内大半余毒，第三次服下后，陛下体内的毒素便会彻底清除，三日后便可痊愈。”他顿了顿，补充道，“服药时需避开外人，以防赵景渊的眼线察觉。”墨尘站在他身侧，自然地接过苏景珩手中的药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药箱上的铜锁：“我随你回太医院，暗中保护陛下服药，绝不让任何人打扰。”
　　萧彻看着眼前两对默契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转头看向沈清羽，乌木伞在他手中轻轻转动，伞柄上的寒刃隐而不露：“沈盟主，今夜月色正好，不如随我去城外一趟？”
　　沈清羽挑眉，眼中带着几分疑惑：“萧阁主深夜出城，莫非有何玄机？”
　　“去取一样能让赵景渊万劫不复的东西。”萧彻提起乌木伞，起身时衣袂扫过案几，带起一阵微风，烛火摇曳，“顺便，兑现一个搁置已久的承诺。”
　　两人并肩走出山庄，月色恰好穿透云层，洒在青石板上，形成两道修长的身影。夜风吹拂，卷起沈清羽的衣袍边角，也吹动了萧彻额前的碎发。行至城外河畔，河水潺潺流淌，倒映着朦胧的月色，岸边的芦苇随风摆动，发出沙沙声响。萧彻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沈清羽，乌木伞斜倚在身侧，伞面映着月光，露出伞骨内侧用匕首刻下的“守义”二字，字迹苍劲，带着几分仓促：“沈盟主，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时，你说我‘杀伐之气过重，失了江湖人本心’吗？”
　　沈清羽一愣，随即想起那日青鸾城外的雨巷，萧彻手持乌木伞，伞下寒刃染血，周身气息冷冽如冰。他点头道：“萧阁主行事虽有底线，但手段狠厉，终究沾染了太多血腥。”
　　“那你可知，我为何如此？”萧彻的声音低沉了许多，眸中闪过一丝伤痛，似有往事翻涌，“十年前，影阁突袭青鸾云阙，恩师为护我，以自身为盾挡住了影阁阁主的致命一击。他临终前将青鸾云阙交托于我，嘱咐我‘以杀止杀，守护正义’。这十年来，我见过太多忠良惨死，太多百姓流离失所，深知江湖与朝堂的黑暗。若不变得强大，若不心狠手辣，不仅护不住青鸾云阙的弟子，更护不住心中坚守的道义。我并非嗜杀，只是别无选择。”
　　沈清羽心中一震，看着萧彻眼底深藏的伤痛与无奈，之前心中的戒备渐渐消融。他举起手中的青竹伞，伞面内侧绣着的“侠义千秋”四字在月光下清晰可见，与乌木伞的“守义”二字遥遥相对，仿佛冥冥中早已注定：“萧阁主，若有一日，赵景渊伏法，影阁覆灭，天下太平，你不再需要‘以杀止杀’，我愿陪你共游江南，看遍烟雨杏花，远离这纷争杀伐。”
　　萧彻眸色一亮，如同乌云散尽，星光乍现。他上前一步，伸手握住沈清羽持伞的手腕，指尖温热的触感传来，驱散了夜的寒凉：“一言为定。”月色下，两人身影相依，乌木伞与青竹伞的影子在地面交叠，如同他们缠绕的心意，情根深种，再也无法分割。
　　与此同时，苏景珩与墨尘已回到太医院。太医院内寂静无声，唯有药草的清香弥漫。墨尘守在诊室门外，背靠廊柱，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听着屋内苏景珩整理药材的窸窣声响，心中竟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安稳。片刻后，苏景珩端着一碗温热的安神汤走出，汤碗是粗瓷所制，却擦拭得干干净净：“你伤势未愈，一路奔波又受了风寒，喝碗安神汤补补身子，也好睡个安稳觉。”
　　墨尘接过汤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碗壁，暖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底。他仰头一饮而尽，汤药的清香混合着淡淡的甜味在口中散开。放下碗，他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平安扣，平安扣由羊脂白玉打磨而成，质地温润，上面用细刀刻着一个小小的“景”字，字迹娟秀：“这是我用贴身佩戴的玉佩打磨的，日夜贴身温养，能趋吉避凶。戴上它，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感应到你的平安。”
　　苏景珩伸出手，接过平安扣，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仿佛能感受到墨尘的体温。他握紧平安扣，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墨尘，等扳倒赵景渊，查清苏家灭门案的真相，我们便去江南。在那里开一家小医馆，我治病救人，你护我周全，远离这宫闱纷争、江湖仇杀，过安稳日子，可好？”
　　墨尘俯身，额头轻轻抵着苏景珩的额头，鼻尖相触，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他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好。你想去哪里，我便陪你去哪里。余生皆听你的，再也不分开。”
　　山庄西侧的厢房内，烛火摇曳，云袖正坐在案前，手持细笔为影瑶绘制□□。她面前摆放着各色颜料、金箔、羽毛，面具的轮廓已基本成型，是一张寻常商贩的面容。影瑶坐在一旁的木椅上，褪去了黑衣，换上了一身素色布裙，长发松松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她看着云袖专注的侧脸，烛光映在云袖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心中一片柔软，突然开口：“等扳倒赵景渊，报了父仇，我带你去西域。那里有连绵的雪山，有广阔的草原，夜晚的星空比中原明亮百倍，能看到银河横跨天际。”
　　云袖手中的笔一顿，颜料在面具上晕开一小点，她却并不在意，抬头看向影瑶，眼中带着笑意：“好啊。不过你得答应我，不再做杀手，不再沾染血腥。我们可以在西域开一家杂货铺，或者做易容生意，守护一方安宁，再也不被仇恨束缚。”影瑶轻笑起来，眼中的阴霾散去，只剩下纯粹的光芒。她起身走到案前，伸手握住云袖的手，指尖带着薄茧，却十分温暖：“成交。以后我的刀，只为保护你而拔。”
　　夜色渐深，京城各处都在悄然布局。暗卫们穿梭于街巷，排查内奸；侠义盟弟子潜伏在暗处，严阵以待；太医院内，药香袅袅；厢房之中，情愫流转。这一夜的月光，如同温柔的见证者，记录下四对有情人的心意相通，也为即将到来的终极对决，埋下了温柔而坚定的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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