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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然而皇帝近几日却因九方清生了极大的气,她若要在此刻将这份罪证呈上去,不过只会叫皇帝对她更生出几分恼怒与烦意。
届时皇帝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九方清身上,便不会从严处置六皇子。
最多也就是认为他二人一类货色而已。
若情况再差一些,皇帝会觉得九方清这是狗急跳墙,临死前想要拉个垫背的,只不过六皇子倒霉,被她选中了就是。
如此说来,皇帝最终也不过就是将此事随意敷衍遮盖过去,草草了事便罢了。
可此事若要是由他人来提,那形势便全然不同了。
何家这一阵的风波仍未平息,昭妃曾暗示过,皇帝是因何家势大而容之不下。
由此便足可见皇帝有多在意他自己的皇权,又有多在意他自己对朝堂的绝对把控。
这时候若由一个不相关的人提出六皇子勾结朝臣的事来,皇帝会怎样想?
他会觉得自己的这个儿子简直混账,竟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欲行不轨、搅弄风云,分明冒天下之大不韪,行大不敬之罪,意图弑君弑父,篡位夺权。
如此,便是谋逆。
既是谋逆,他便难逃其罪。
九方颢默然,许是觉得九方清说得有几分道理,但又并不全然相信,九方清见状,讥道:“我给你一样利刃,你竟将其当成了烫手山芋。”
她说完,转口道:“算了,你不要也罢,我之前说过了,这宫中你我手足,可多得很。”
九方清找上九方颢,无非是因其地位较高,且素来与六皇子不睦。
然而正如她所说,宫中皇子不止九方颢一个,且因他年纪尚轻,朝中较其年长的皇子中,权势比他更盛的也有不少。
不过就是九方清与之年岁相近,来往颇多,同他更为熟悉,且手中还捏着他刺客的把柄可作要挟逼他就范。
可真要是说起来,九方清将这份证据交给谁,对她来说其实都无所谓。
甚至都不一定非得是皇子,她可以将其交给与六皇子不睦的任何人。
九方清又不是要帮助谁或与谁合作,她的最终目的不过是要将六皇子搬倒。
见九方颢依旧犹豫不决,九方清踱了两步,行至他身侧,低声道:“九哥,你若收下了,宫中刺客一事,便真的会就此化作流言。”
九方颢深吸了一口气。
果真如他预料那般,九方清眼下当务之急,是要除掉六皇子以解心头之恨,至于其他的,或许可以放过。
如果他不答应,到时候九方清若真要拿刺客说事,便又会掀起一番不小的波澜。
九方颢不想惹上这条疯狗,既可以脱身,又何乐而不为?
他内心虽然依旧存疑,可手上却还是将这几页纸收了起来。
留着又不会有什么害处,大不了不示于人前就是了,说不得未来或许还真能起上什么些用处。
九方颢想。
若九方清真要拿这样东西害他,那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以她今时今日的处境,只要稳住了她,不叫其不瘈狗噬人,就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威胁。
并且他既已收了这些东西,那她就还要留着他来对付六皇子,又为何要以此来害他?
到时只消拖到九方清离了京,便是他想如何就如何。
九方清见其接了,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笑,随后她道:“天色也不早了,九哥还是快些出宫吧。”
九方颢没答话,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叫上不远处的小厮,离开了。
见九方清站在原地未动,华若便上前唤她道:“殿下。”
九方清望着九方颢远去的身影,沉声吩咐,“去打听打听,最近皇后宫中的人,有无去过什么地方。”
“殿下?”
九方清再无先前那副散漫的做派,敛容正色,道:“他派了刺客来暗杀我,我怎么可能轻易将其放过,这份东西既已到了他手里,我便会让之成为日日悬在他头顶上的一柄利剑。”
九方清让华若打听皇后宫中人的去向,是因先前华若说九方颢入宫是被皇后唤来商议家宴筹办的。
想来不奇怪吗?
皇后做了十几年的中宫,宫中大小事务几乎全由她来操持,家宴这种事更是经手不下百场,之前也没见她同九方颢有过什么商量,缘何要这次唤了他来?
长了脑子的,想想便知道,无非就是他母子二人想在家宴上献个什么东西,以讨得皇帝的欢心。
华若没应声,九方清道:“去做就是。”
华若其实想劝她眼下还是自保为上,不要再蹚浑水惹祸上身,然而想到前几日里九方清受的罪,便又把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下去,低头称:“是。”
是夜,九方清凭着记忆,将今日白日里送给九方颢的那些六皇子与朝中官员往来的记录重新制了一份出来。
她才刚收了尾,便听殿门被人轻推了开来,九方清将东西收起,见来人是华若。
华若先是向九方清行了一礼,而后道:“殿下,您吩咐奴婢的事,奴婢打听到了。”
九方清吩咐,“你说。”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几日前去过太医院。”
“太医院?”九方清略作思忖,道:“总不能是皇后病了。”
自不可能是病了,凭着皇后的性子,即便是有个小病小灾的都得悄悄张扬地满宫里人尽皆知,又怎会无声无息地自己遣人去了太医院?
“什么时候?”九方清问道。
华若有些迟疑,蹙眉回道:“正是殿下您被禁足的那几日。”
“什么?”
如此一说,九方清便不得不怀疑起皇后与那毒药的关联来。
“皇后身边的宫女去过太医院之后,便独自回了宫。”
九方清笃定道:“既无太医随行,那便不是皇后病了。”
思索片刻后,她又问:“何家刚出事时,她有无去过?”
华若闻言,轻声问:“殿下是觉得?”
九方清点了下头。
华若便道:“奴婢也这样怀疑,故而又问了问……”
话到此处,华若微一停顿,九方清胸中不由自主地提起一口气,追问道:“如何?”
华若没有开口,缓缓摇了摇头。
见状,九方清提的那口气也卸了下去。
的确,细想想,那名千日霜的毒药源自猊北,常人难以见到,更难以寻得。
连那日嘉宁与安景棋带过来的郎中,都是在游历四方、遍经南北后,方才得知。
想必宫中太医都未必能知晓此物,又何谈皇后一介不通医理之人?
退一万步来说,她即便是知道这种毒,也不可能会去太医院询问,更不可能太医院索要,太医不识此物,太医院也没有这样东西,她何从询问,何从索要?
“也罢,且等明日邹城来了,询问了他再做打算。”
邹城即内务府邹副总管,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他要带人送了花樽过来。
华若在一旁称是,九方清复又问她道:“皇后那日遣人去太医院是做什么,能问出来吗?”
“这……暂不得知,不过,奴婢听人说,今日皇后又遣人去了一次太医院,这次,召了太医一并前去。”
九方清再次追问:“什么时候?”
华若答:“彼时九皇子正在皇后宫中。”
九分清心下了然,道:“那看来大概是与他们要商议的事有关了?”
皇后要与九皇子商议的事,难道不是家宴吗?办一场家宴,能用得着太医什么事?
合该找御膳房才是。
他们既不去找,那九方清便要去找了。
御膳房的口风倒比太医院要松些,翌日,果然叫九方清旁敲侧击地从御膳房口中得知,皇后吩咐,要在十月初十的家宴上备一道药膳,名当归附子羊肉汤,可温阳散寒,补中益气。
九方清听下人说了后,将那道药膳的名字重复了一遍,道:“当归附子羊肉汤。”
这样看来,皇后是为着药膳的事去问询太医了。
为此事,她倒真是下了一番功夫,不知宴上,这份功劳苦心,是要安在她头上,还是九方颢头上。
沉默片刻后,九方清倏然一笑。
“皇后的主意?还是九方颢的主意?”她随口问道。
回话的还是先前那个打听芳华宫中姑姑去处的太监,他低了头,道:“奴才不知。”
九方清心情不错,吩咐说:“无妨,下去吧。”
华若在旁,见公主颇有些欣喜,问道:“殿下,您是想到了什么?”
九方清幽然道:“九方颢可真是我的好兄弟,我正愁没法子对付荣妃呢,他倒正好给我送了一个好机会来。”
华若闻言一惊,“殿下你是要——”
九方清未作理会,她略垂了眸,望向案上的茶盏,轻声笑道:“附子,有毒啊。”
附子功效显著,毒性猛烈,生附子毒性极强,若要减其毒性,便要炮制,纵使炮制,也是有毒,因而若要服用,必得久煎。
平常拿附子入药或是入膳,久煎之后,不会出什么差错。
可若是有人在上面动些手脚,那就不一定了。
华若听了她这话,心下顿时慌张起来,而后见四下门窗紧闭,才稍松下一口气。
她将声音压得低得不能再低,劝道:“殿下,那药膳可万万动不得手脚啊。”
首先这御膳,必是严加看管,层层把关,想要从中动手,那又谈何容易?
其次,那药膳是皇后吩咐的,一旦出了什么事,肯定是要从头到尾一丝一毫都不放过地彻查到底。
再说那日家宴上,这汤可是每人一份的,若真要在这上面动了手脚,遭殃的,可不止荣妃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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