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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年
盛砾万万想不到，翌日起，那枚胸针竟被别在了路嘉珩的衣服上。
而罪魁祸首毫不在意，自顾自地将大衣披在身上。
目光灼热得似要将人戳出一个洞，就像是在说：“怎么？我不能戴吗？”
对于路嘉珩的穿着风格，别墅的其他人早已见怪不怪。不管老板穿什么，这都是他的自由，或许，可以称之为行为艺术。
得知路嘉珩确定在跨年夜和雀柠合作表演的消息，已经是第二天了。
路嘉珩虽然隶属于天盛娱乐，但是名下的工作室并不在总公司，而是坐落于市中心另一个同样繁华的广场。
工作室占据了写字楼的高层，视野极其开阔。装修风格偏冷色调的黑白灰，以及路嘉珩最爱的蓝色。
墙上挂着几张抽象的艺术画和金色唱片相框，旁边的小橱窗里还有序地摆放着几座奖杯。
角落里有一架昂贵的三角钢琴，盛砾认不出牌子，另外还有几把吉他，电吉他、木吉他、古典吉他以及夏威夷小吉他等等。
路嘉珩真的很喜欢吉他，盛砾心想。
室内熏香袅袅，正对着金色相片的那一面墙的前面，是一整面玻璃陈列柜。蓝色的植物标本、上世纪的古董唱片机、造型独特的石头……各种稀奇古怪的收藏，应有尽有，这是专属于路嘉珩的个人藏品秀。
华丽张扬，整洁有度，但毫无生活气息。
路嘉珩和刘宣一前一后进入工作室，盛砾照常跟在其后几步远，他习惯性地保持沉默，降低存在感。
有几个工作人员与盛砾擦肩而过，小声又兴奋地说道：“哎，你听说了吗？跨年那个大项目定了，是和音院那个钢琴天才合作表演！”
“真的？路哥这次玩儿古典跨界？”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频频回首看着路嘉珩的方向，生怕被听到。
此时，前面的刘宣停在一个工位前，他接过工位上那个beta递过来的文件夹，打开审查校对。
盛砾的视力极其地好，即使隔着一定距离，也能够清楚地看见，第一页的标题上印着几个字：
跨年晚会合作企划书。
副标题字体小了一号，但不妨碍看见。
合作方：帝都音乐学院雀柠。
刹那间，心跳声漏了半分。
原来，那天微博上路嘉珩所说的合作是这个，这一天到来的竟如此之快。
路嘉珩已经否决了对于雀柠的追求关系，经此一事，雀柠将会名声大噪，迟早会成为最棒的钢琴家。
他和雀柠的距离也会越来越远，如云泥之隔。
他该高兴才是。
可他不要，没人愿意跌落尘埃里，像是烂泥一样永世不得翻身。
盛砾不甘心只做一个普通的司机，一个失去自我的人。
柠柠，对不起，等合约结束——
就在此时，刘宣似有所感，突然回头。
目光短暂交接。
刘宣神色复杂，目光里既有探究，也有不悦，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几乎同时，盛砾睫毛颤动，情绪收敛，又变回了那个面无表情的普通beta。
刘宣转头看路嘉珩：“去会议室。”
门被带上，将盛砾隔绝在外。
会议室的隔音相当地好，外面的人完全听不见一丁点里头的动静。
“啪！”
刘宣将平板掷于会议桌桌面，点开屏幕，推到了坐在主座上的路嘉珩面前。
“路嘉珩，在你开始幻想你的跨年艺术盛宴前，我们聊一聊这个。”
屏幕上呈现的正是圣诞夜那张咬手腕的照片，画面高清，冲击力十足。
“呵。”路嘉珩双手环臂，向后靠在皮椅上，“如你所见，就是这样。我没什么好说的。”
“你大费周章压下那个omega的热搜，转头来却和人家的beta搞在一起？！路嘉珩，别人都是尽量避免塌房，你倒好，上赶着给别人送把柄。”
“而且不是一次两次了，路嘉珩，我不想每一次都给你收拾烂摊子。自从你追求那个omega开始，公司为你消耗的费用已经可以培养好几个新人了。”
“嗯嗯。”路嘉珩敷衍地应和几声，忽然又说：“倘若我说，他能缓解我的症状呢？”
刘宣讶然，叹了口气：“一个beta而已，别太认真了。”
盛砾不知道他们讲了什么，他察觉到，刘宣出来后，总是时不时地盯着自己看，一步三回头。
往后数日，盛砾看见了雀柠。
当雀柠即将迎面而来的时候，盛砾总是会转过身低下头。待雀柠走远，盛砾又会躲在角落里，阴暗地、见不得人地，去看对方的背影。
雀柠面色红润了一些，只是神情更加忧郁，举手投足间仿若西子捧心，凝结着浓浓的、化不开的愁思。
每当盛砾偷偷看着雀柠的时候，雀柠时常会回过头，但什么也没看见。
不过，这一幕被路嘉珩看得一清二楚。
盛砾再想去看雀柠之时，路嘉珩就会低下头，把玩着衣服上的胸针，而后再不经意地将视线掠过盛砾的脸上。
彩排期间，沈既白来找过一次路嘉珩。
“阿珩，能不能向你借个人？”
“说。”
“把小王借给我们团队几天呗，助理得了流感，请假休息去了。”
“哦？我记得STARS现在可是超一线男团，招不到临时助理？”路嘉珩没好气地说：“滚滚滚，一边儿去，别人可以，小王不行。”
“嘁，行吧，也是，离了小王，其他普通助理还真不能胜任你身边的工作。”
沈既白灵光一闪，贱兮兮地问：“那你那个司机怎么样？”
“滚！没了他谁给我开车？沈既白你是不是存心找茬儿！”
“算了算了，说个正事，当我的助演嘉宾如何？”
“不行，我有安排了。”
“真是大忙人，行了，那我走了！”正要离开之时，沈既白才注意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地方。
他手指虚点胸针，问：“有点意思啊，手工的？你这胸针哪里淘的？
路嘉珩不着痕迹地避开，嗤笑：“路边捡的，丑是丑了点儿，配我这身衣服倒是还行。”
“捡的？”沈既白玩味地重复，脑海中却下意识地浮现那个beta的模样。
“运气不错啊，这设计倒是有点野性啊！”
路嘉珩没接话，对着一旁的落地镜理了理衣服，他唇角勾了勾，抬起手，看似随意地将那枚胸针正了正。
是捡的。
只不过是捡了一只带刺的小狗。
＊
临近跨年夜，几乎所有受邀参与演出的明星都放出了节目预告。
只有路嘉珩这里毫无动静。
“怎么回事啊，主办方还办不办了，故意跳过路嘉珩是不是？”
“路哥有自己的节奏，我们愿意等！”
“鬼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的信息素暴动一事不敢出来见人了？”
“期待路嘉珩！”
12月31日下午，工作室发布了一个只有几秒钟的视频剪影。
视频色调几近全黑，只能看清一点零星的人影，一个站在麦克风前的长发男人，以及一个坐在钢琴前的侧影。
背景音乐偏小，交杂着低沉的男声和钢琴伴奏。
@路嘉珩工作室V：月下灵雀，相约有你。今晚不见不散，敬请期待！
没有点出姓名，但是显而易见。
粉丝欢呼赶来，称赞“路哥效率就是高”“合作舞台来啦”，几分钟内，这条微博评论转发达到上百万，点赞更是过千万。
帝都这边的晚会选在一个露天广场，场地精心布置过，现场座无虚席。
盛砾作为工作人员，得以就在后台靠近侧幕的地方。他穿着普通，和周围衣着华丽的人群格格不入。
路嘉珩的节目安排在十二点钟声前的最后一个。
路嘉珩走上台后，呐喊声如同山呼海啸一样，清晰地传入盛砾耳中。
就看一眼。
盛砾和自己说。
全场灯光骤黯，一束光打在雀柠身上，他穿着简约的白色礼服，如同月光下的精灵。琴声响起，这是经过改编的融入《月光》的《盛夏柠檬》。
另一束光打在路嘉珩的身上，他站在立麦前，闭着双眸，随着钢琴的前奏，缓缓吟唱。今日，他的嗓音格外沙哑，将歌曲中求而不得的酸涩演绎得淋漓尽致。
盛砾移不开目光，迫使着自己去看。
他看见路嘉珩调试耳返的细微动作，看见那枚胸针依旧被他佩戴着，发出闪烁的微光。
他看见雀柠坐在钢琴后，看见那双素白纤细的手指落在琴键上，配合着路嘉珩的歌声，发出动人的鸣奏。
歌曲进入最后的高潮，歌声与钢琴交织盘旋，达到顶点。
而后是舒缓的尾奏，当最后一个音落下之时，全场开始倒数。
“10！”三岁时，一场车祸，盛砾失去父母，成为孤儿。
“9！”六岁，认识雀柠，自此，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8！”七岁，一同入学，月光的开端。
“7！”十岁，为救下被同学霸凌的雀柠，耳垂下落下疤痕。
“6！”十三岁，雀柠查出心脏病。
“5！”十五岁，雀父雀母为筹备大量的医药费，累死在工地上。
“4！”十六岁，盛砾放弃升学的机会，早早打工赚钱。
“3！”十八岁，他们正式在一起了。
“2！”短短数月，咫尺天涯。
“1！”再见了，雀柠，祝你前途似锦。
“0！”新年快乐。
“嘭！嘭！嘭！”
十二点整，城市天际，无数烟花绽放。春雷星雨，银烛金花，好不热闹。
全场沸腾：“新年快乐！”
夜幕如同白昼，照亮了帝都，也照亮了台上表演的两个人。
绚烂的烟花下，盛砾的侧脸泛着忽明忽暗的彩光，他没去看路嘉珩，也没去看雀柠，只是仰望着这片夜空。
同一时刻，路嘉珩转动着眼珠，几乎是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盛砾所在的位置。
怎么会有人这样难以捉摸？没有新年到来的欢喜，是一座肃穆的石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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