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乙女】花魁

　　那个晚上，你最终还是没有等到无惨的回答，也不知道精心练习的歌曲到底有没有取悦到他。听完你那句话之后，无惨转过头深呼吸了几下，压抑着自己说：“出去。”

　　好像惹他生气了。你有点不安地想。无惨的脸色实在是不太好看，第二天丽小姐都被他吓了一跳，担心地问他要不要今天在家里休息。

　　无惨默认了，一般情况下，如果天亮了他还没出门，那就说明他今天是不打算出去了。于是丽很高兴地去叫女仆精心准备今天的午餐，又说既然他在家，那就可以好好聊聊关于你的事了。

　　“真是的，月彦先生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对月彦小姐的事情一点也不上心。”丽娇嗔道，又高兴地拉住你的手，“不过月彦小姐这样的女孩子，到哪里都会受欢迎的。舞会上也总是有人朝我打听她，听说月彦小姐是你的妹妹，大家都说不愧如此呢！”

　　“不愧如此？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言论呢？”无惨作出一副恰到好处的惊讶。

　　“因为你们很像吧，都是有着良好教养与风度的好人家，说话做事也很懂礼仪。”丽小姐说着，又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目光在你们俩中间转来转去，“说起来真奇怪，月彦先生和小姐长得并不像呢，但是却一眼就能看出是有着血缘关系的，是气质的原因吗？”

　　听到这句话的无惨也转头，好像第一次看你那样认认真真地打量你，然后诧异地发现，确实如丽所说，现在的你和伪装成月彦的他莫名地相似。

　　精致秀雅的外表，恰到好处的举止，精心雕琢出的神态，还有那种不紧不慢温文尔雅的姿态。你看起来已经完全像是传统的名门中的淑女了。

　　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无惨竟然一点也想不起来，他对你最深的印象是在那个花街的夜晚，你裹着一身白色的里衣，披散着长发在他脚边瑟瑟发抖，那种谁都能来欺负一下的怯弱模样是他对你最深的印象。

　　在那之后，无惨比起你的脸来就更在意你的声音了，或者说，你的声音已经让他无暇在意你的脸了。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你已经是个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挑不出毛病的名门大小姐了。甚至微微偏着头听人说话时的样子，都与他莫名相似。

　　而听到丽小姐这么说的你倒是微微一愣，开始思考是不是你最近太过在意无惨了呢，因为将他的一举一动都刻画在心里，所以不自觉地被影响了吗？

　　可是，爱一个人，理所当然地会将对方的一切都刻在心里的吧。

　　“也许是因为小时候受到一样的教育吧，毕竟是一家人。”思考之后，你也只能这么回答丽小姐。

　　丽小姐说自己也这么觉得：“月彦先生与小姐都是名门之后呀，有种底蕴很深的感觉呢。”不过说完这句话后，她似乎又想起你是家里遭了难的，连忙想扯开话题，“月彦先生呢？”

　　被她注视着的无惨将餐刀放回盘子里，用一角餐巾擦了擦嘴，银亮的刀面映出他平静无波的表情：“我想，我们并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那一天的晚上，无惨对来到他房间的你说：“今天不做实验。”

　　他神情冷硬地看着你：“我们去一个地方。”

　　无惨带着你来到了花街。

　　夜晚的花街大概是这个国家最繁华的地方，街道尽头的高大朱门上是镶嵌的立体水箱，金鱼们在印着艳丽花朵的玻璃墙后缱绻而多情地舒展着柔软的尾鳍，像那些在栅栏后摆出美丽姿态的女孩。

　　你觉得这里莫名地有些熟悉，于是进来之后就忍不住到处看着，想要找什么东西，但又连自己在找什么都不知道。

　　而无惨叫住了你，冷淡地让你拉着他的衣角跟他走。你们俩都穿着款式相近的衣服，又气质相似，看起来像一对兄妹。街边的牙人也探究地看着你们，你这样的气质相貌不可能在花街一点名声也没有，但要说是家道中落来卖掉家中女孩的话，无惨和你又穿得太好了，光这套衣服就抵得上很多女孩的卖身钱了。

　　幸好在有人不怕死地上来问你的价格之前，无惨就带着你走到了想要去的地方。

　　无惨站在京极屋前，偏头看了看你。你穿着那身和服，头上戴着出门前他特意给你的，那支本该在无限城里被你收在箱子里的银簪。

　　银簪垂落在你颊边的流苏像一束摇晃的流水，衬得你的脸庞小巧又惹人怜爱。你带着那种柔软的笑意楚楚动人地看着他，目光里一点不好的情绪都没有。

　　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无惨无论如何也想知道这个。就算是知道在这里，有人深爱着你，等待着你，你也什么都不在意吗？

　　堕姬僵硬地站在门里。

　　她先是在心里听到了无惨大人的呼唤，又听见了敲门声，于是完全没有探查门外的气息，一点防备都没有地打开了门。
　　你还举着敲门的手，看见一个漂亮到盛气凌人的女孩子打开了门，轻轻“呀”了一声。

　　这是，那个眼睛里刻着上弦之六的女孩子吧。你回想着。堕姬几乎没有到无限城找过你，也没有给你回过信，她的名字还是童磨告诉你的。

　　但她实在是漂亮，在众人之中只靠美貌就足以鹤立鸡群，让你一直一直记着她，就算她现在的样子变了点，但你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于是你按着自己发髻上的银簪对她粲然一笑。

　　“谢谢您的礼物呀，堕姬大人。”

　　堕姬愣愣地看着你，突然咬住了嘴唇，眼里渐渐地积蓄起了透明的泪水。你不知道自己的话怎么让这个女孩子突然这么伤心，有点不知所措地放下手，又伸手想为她擦去眼泪，但你的手还没有碰到她就被她打开了。

　　堕姬连你身后的无惨都顾不上了，在自己抑制不住地哭出来之前用力地关上了房门，然后无力地靠在纸门上，捂着脸慢慢地滑落在地。

　　你有些茫然地回过头，看见无惨的脸色难看得惊人。

　　在你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堕姬崩溃的心情在那一刻席卷了无惨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一样的剧烈情感突兀地涌来，让无惨一瞬间难受得想吐。但比起生理上的难受，更让他不舒服的是你。他确定你也一定能感受到堕姬的心情，就算你并不像他一样有着血的羁绊，但你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呢？有人正因为爱你而感到痛苦不堪啊，她的心情你怎么会不为之触动呢？

　　但在无惨视线中的你，好像只是被吓了一跳，甚至在这之后就立刻被他难看的脸色转移了注意力，担心地想去看看他。

　　你真的曾经是人吗？又或者，你真的是什么活着的东西吗？

　　无惨挥开你的手，几乎是瞬间就消失了。

　　只留下你呆在那里，堕姬关上了门，而无惨不在，估计是顺着鸣女的血鬼术回了无限城，你不认识回去的路，在无惨给你指示之前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于是只好在门外坐下发呆。
　　过了一会，门打开了。但打开门的并不是之前见过的女孩子，而是另一个男人，那个在无限城里也曾摸着你的头发，对你露出了很难过表情的男人。

　　你看到熟悉的人真是惊喜极了，仰着脸对他甜甜地笑了起来。妓夫太郎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复杂了。

　　……如果不是那件碍眼的和服，你这副样子多么熟悉啊，好像时间一下子就倒流了，或者像是他又不甘心了，又在做着不会实现的梦了。

　　你看着妓夫太郎垂眼酝酿了一下，然后才整理好情绪，对你说：“跟我来吧。”

　　然后他带你去了另一个房间，让你在这等一会。

　　“无惨大人还没说对你的处置，如果一直呆在那里的话容易被人看见，先在这休息一会吧。这里也是堕姬的房间，平常不会有人来。”

　　啊，是因为她很容易生气吧，所以大家都不想惹火她。你瞬间就领会了他的意思，于是乖乖地呆在那里。

　　妓夫太郎坐在你对面，沉默了一会，说让你不要再戴那个簪子了。

　　你有些不安地抬眼看他：“是我弄错了吗？这并不是她送的吗？”

　　妓夫太郎没有回答，反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是她送的，你说因为有一样的香气，而且你觉得，她应该是会喜欢这种类型的东西的。

　　莫名的情绪随着这句话突兀地淹没了妓夫太郎，妓夫太郎张了张嘴，又实在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你现在当然不记得了，这是你用自己跳舞收到的钱买了送给堕姬的东西。堕姬曾经得意洋洋地向他炫耀过，因为他就没有礼物，结果第二天晚上你送了他一对护腕，说看他挥舞着镰刀有些担心，于是堕姬发了好大的脾气，你不得不给她买更多的礼物，那一整年你的钱都用在给堕姬买东西上了。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妓夫太郎摸了摸你的头，告诉自己这是好事，如果你还记得的话，无惨就不会对你留有一丝颜面了。

　　一直到白天无惨的声音也没有响起，你变得昏昏欲睡，于是妓夫太郎从衣柜里搬出了床褥，熟练地铺好床之后拍拍被子，让你先在这里休息。

　　你钻进被子里之后，妓夫太郎摸了摸你的头说：“睡吧，我会在这里等到你睡着的。”

　　你一直觉得一个人睡觉很冷，不管是在无限城，还是在丽小姐的洋馆里，不管多么柔软厚实的被子都让你觉得冷。但奇异的是，在这个长相并不好看，甚至因为脸上有胎记而有些吓人的男人身边，只是被拍了拍头，你就觉得全身都暖洋洋的，一点都不冷了。

　　妓夫太郎等你睡着之后回了堕姬那里，她正缩在被子里一言不发。

　　没办法，当哥哥就是这样。妓夫太郎有点无奈地想着。哄完一个还得哄另一个。

　　他走过去在堕姬身边坐下，故意告诉她：“我跟她说了，她以后不会再戴那个簪子了。”

　　堕姬缩在被子里，像猫一样只露出一张脸，闻言很凶狠地瞪着妓夫太郎：“谁要你多事了！我就要看她戴那个，我送给她的她怎么可以不戴！”

　　“说到底你为什么要给她啊，不是你很心爱的东西吗？明明之前都不准我碰的。”妓夫太郎说。

　　“那是因为她去做了那个啊！”堕姬“呼”的一声掀开被子坐起来，“去做了那种事肯定会难过的吧，她就是那种软乎乎的性格，又超喜欢哭的，以前就总是哭，变成了鬼还那么弱……”她说不下去了，又咬着嘴唇想掉眼泪。

　　妓夫太郎沉默着听她说，堕姬当初当然是想安慰你一下才把自己最喜欢的簪子送给了你，但这其中也难免没有一点别的想法。

　　变成鬼之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吗？不一定，堕姬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妓夫太郎却记得很清楚。而他也更清楚，堕姬在期盼你记起来，怀抱着自己也不相信的，隐秘的期愿，她希望你能想起来之前的事情。

　　所以在看到你那无忧无虑的笑颜时才那么受不了。

　　……咦？

　　妓夫太郎回忆到这里，突然愣住了。

　　你作为人类时和他们的相处还历历在目，从第一次开始，一直到你被无惨大人变成鬼。

　　他好像，从来没有看见过你因为伤心而落泪的样子。

　　你干脆在那个房间里住下了，妓夫太郎晚上来问过你要不要吃点东西，你表示了拒绝，在无惨那么多次对你的实验之后，你的食欲已经非常淡薄了，在洋馆里一次人也没有吃过，来到花街之后你也没有太多吃人的欲望。

　　在确定你不是害羞或者害怕，而是真的不吃人也没事之后，妓夫太郎干脆也就不再提这件事。白天你一直在睡觉，到了晚上，妓夫太郎倒是拿了一把三味线给你打发时间。

　　“你学过这个吗？”妓夫太郎看着好奇地抚摸琴弦的你，试探性地问。

　　“啊，我没什么这方面的记忆呢。”你回过神笑着说，“不过感觉很熟悉，没准在成为鬼之前真的学过。”

　　你当然学过，又不是所有艺妓都和自己那个妹妹一样只靠脸吃饭的。你又不接客人，只能在这些技艺上更多地下心思，虽然因为手指被扭断过学得不太好，但你依然要为了熟悉音律而学习各种各样的乐器，当年你的歌舞在花街可是相当有名的。

　　但妓夫太郎没有说什么，只是告诉你不用担心打扰到别人，晚上的花街到处都是靡丽的歌舞，这个房间也很偏僻，不会有人发现你。

　　在这之后他又给你带了各种各样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妓夫太郎好像天生就知道怎么照顾小姑娘，总是能给你带来各种小女孩喜欢的东西，而在这期间，堕姬当然是一次也没来见过你。你偶尔打开门想找找妓夫太郎却看到她时，她就会狠狠瞪你一眼，然后立刻跑掉。

　　过了好久无惨才召见你，你抱着三味线问妓夫太郎可不可以把这些东西带回无限城。妓夫太郎还没说话，堕姬就怒气冲冲地跑过来打开了门。

　　“不准！”她像个任性的小姑娘似的大声喊，“你为什么要把它们带走，难道不想再来了吗？我告诉你，不准这么做！”

　　你被吓了一跳，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妓夫太郎就拉住了堕姬。

　　“不用带走，可以放在这里，你下次再来拿。”妓夫太郎在散乱的发间深深地注视着你，“你会再来的吧。”

　　唔，这你可无法保证啊。

　　你实在是太为难了，好在无惨没让你接着犹豫，直接让鸣女把你转移到了无限城。

　　而他在见到你时对你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终于到你派上用场的时候了，我给你找了个好去处，去鬼杀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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