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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十五)
清心庵一间禅室内,睡在最中间的孩童悠悠醒转,带着残留的一部份记忆,与身旁的女子打了个照面。
宁成瑜对柏盈很是熟稔地笑了一下。
柏盈点头颔首,但不吭声,就像是两人在梦境中有了个约定。
不多时,宁家母女俩离开清心庵。
灵念和柏盈去与林孟安、楼宣春汇合,而灵念的两位徒女此时已经去忙别的事务,庵中毕竟还有除魇以外的业务。
灵念确认林孟安这边无事之后,就去找自己的徒儿们了。
柏盈方才绷住表情一派沉稳,这时在林孟安跟前才问道:“那孩子醒来怎么还记得你?”
对方也不答,只回她:“错了,那孩子现在记得的是你。”
此次林孟安以柏盈的外形入梦,便是在看到宁晓晨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防备。仅仅让灵念师太来当幌子还不够保险。
她不能以自己的长相出现在宁晓晨的面前,或是与宁晓晨有关的人的梦境里。
不过,林孟安心想,其实已经露馅了。
走过山庵往车辆可通行的山路的那些石阶,宁晓晨开车带女儿下山。成瑜一边跟妈妈说,这回可要好好谢谢那位阿姨,一边玩着手机。
宁成瑜飞快地打字,跟屏幕那头的苏辛确认着:“寻川居士说她会尽力,不是在骗小孩吧?”
苏辛在千江女监大门外,看着手机上争先恐后弹出两个人的信息,忍俊不禁。
小成瑜这条信息下面是晓晨的对话框,最新一条写着:“寻川居士和林老师长得不像啊?”
林孟安当年作为编舞师,与Starlight的各位都见过面。即便是许多年不见,多少还是有点印象,不至于完全是陌生人。
苏辛从古镇旅行归来,查阅资料之后,猜测清心庵有为人除魇能力的寻川居士可能与林孟安有关,恰巧老队友有事相托,索性牵了个线。
她没有刻意瞒着任何人,但也没有主动跟任何人讲清楚,只提醒了宁晓晨一句,北桓山那位能除魇的寻川居士,和当年的编舞师有些像。
林孟安从舞社隐退后,只在有些时候帮同事顺动作,不再跑外勤。
而苏辛与这位编舞师是旧交,这在当年不是个秘密。宁晓晨只当林老师另有机缘,队长为其遮掩一二也能理解。
故而在看到自称寻川居士的灵念师太时,宁晓晨只是有一点疑惑。
等到女儿从梦中醒来后,私下跟她说,禅房那位年轻短发女子才是梦里的大师,宁晓晨这才开始真的很疑惑。柏盈和林孟安分明是两个人。
在看到宁晓晨发来的信息时,苏辛就知道,林孟安上套了。
近来偶然间,苏辛听楼下便利店的店员吴夏说起过,吴姥姥曾受噩梦困扰,请人祛梦。
她又回忆了一遍与吴夏闲聊套话时,对方描述的寻川居士与其助手的形象。当时那位助手,正是那天与她在地铁站偶遇的林孟安。
苏辛怀疑过寻川居士不是单独的一个人,而是清心庵的一群人。
但偏偏是出外同游那几天,庵内祈福之类的活动没有停过,唯独驱散噩梦的业务暂停了。近来林孟安说在忙,清心庵除魇预约一直开放着。
再去查看这项业务开始存在的时间,与小林在之前的对谈里回避的年份高度重合。
如果林孟安能从预约中挑出苏辛的老队友的名字,预先防范,托人额外伪装……
也有可能这只是个纯粹的巧合,庵内为了保护有特殊能力的寻川居士,每次安排露面的都是不同的“助理”。
苏辛也只是从旧日相处的默契去推断,林孟安不是喜欢给人添麻烦的人,反而在许多事情上不那么在意,刻意回避反倒显得突兀。
在看到小成瑜紧随而来的信息时,苏辛选择先回复宁晓晨:“也许寻川不止一人。可能我那时见到的寻川居士,是她的另一面吧。”
就近找了一个小馆子吃面,苏辛边吃边回宁成瑜:“你用我教你的方法了吗?”
平安夜Starlight聚餐,还没散场,宁晓晨就被女儿班主任一个电话给拽走。在那之后,苏辛关心了一下老队友。
大概是确实苦恼憋着不说太难受,宁晓晨后来有一天跟队长又单独约了饭。
带着女儿是因为散打课已经停了,作业也已经写完了。宁成瑜在家吵着没事干,又不想跟同学玩,宁晓晨索性带她一起。
商场里有做手工的地方,宁成瑜一见就走不动道。母亲着实是有先见之明,料到她会如此。
姐妹俩在附近能看到小成瑜的地方聊天,苏辛听了半晌,最后问她:“你相信成瑜吗?”
宁晓晨先是点头,然后摇了摇头:“我当然想相信我的女儿,但我怕是我把她惯坏了。”
神态一如当年共事时,遇到困难不知所措的队员,陷入自我责备。
苏辛想了想,对她说:“听说北桓山清心庵有人能够解除噩梦对人的影响,你要不要带成瑜去试一试?”
如何去当一位母亲,她给不出建议。但帮人解决做噩梦的问题,她还是有那么点思路的。
虽然,其中也有着自己的私心。
林孟安在宁成瑜的主动带领下,看到了一段她方才瞄过一眼,又刻意不去细究的记忆。
苏辛没有打算瞒着她,宁家母女俩与苏辛的谈话就在宁成瑜的记忆里放着,毫不遮掩。
在宁晓晨去洗手间的时候,宁成瑜走到苏辛面前,对这位阿姨说:
“我听到你和我妈妈说的话了。既然那位居士那么厉害,那我可以委托她一件事吗?”
“妈妈离婚后一直绷得很紧,好像要断掉了一样。我很担心她,我也不想让她再担心我。寻川居士可以帮我解开我妈妈的心结吗?”
林孟安看到苏辛蹲下来与成瑜平视,认真地倾听,然后回答道:“你可以亲自去问问她。”
直钩钓鱼,料定了林孟安会管这个闲事。
林孟安在宁成瑜期待的眼神中,顶着柏盈的外形,对她许诺:“我尽力。”
小成瑜的记忆里,甚至有苏辛后来借着手机联络,一点一点教她如何在睡前做心理准备,入睡后控制自己调动记忆的法子。
一看就知道,这是那次同游的时候,苏辛已经得逞过一次的清醒梦。
而宁晓晨因为苏辛那句状似无意的提醒,想到当年旧事,暗暗下定决心要帮苏辛和林孟安把误会说开,于是与宁成瑜另有了约定。
成瑜不曾主动展示所有记忆,但这孩子对梦境的控制不够精准,这些也被林孟安一一察觉。
误会吗?其实也不算吧。
小林并未因此一味回忆旧事,而是在与宁成瑜告别、与柏盈等人交代清楚后续事宜之后,盘坐在榻上闭眼,进入存档处。
早先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是时候拿出来梳理一番了。
冬春之际,原本预报里的雨水不知都落到哪里去了。开春的霖城连续多日干燥晴朗。
年后,苏辛从学妹那里拿到了对校友开放的开学季大学城活动清单。她浏览过后,把自己感兴趣的整理出来,排了个时间表。
三月的工作只有直播和驻唱。给段老板录的游戏宣传曲音源已经上线预热,再过两天手游公测,也能跟着刷点曝光度。
苏辛这个月还算闲,准备回大学城逛一逛。
霖城大学城只在像早些年有防疫需求时,会严格控制人员进出。
通常情况下,这里宣传的是开放式校园。从讲座到大课,再到图书馆,都是可以凭证件登记出入的,只要遵守保持安静的纪律。
去蹭大课的人有多有少,强势专业不好抢位置,有些还得预约抢号。
尤其以每学期开学这几天人满为患。
后续可能有人没坚持下来,只听个新鲜。有的则是不适应这学期这门课的教学方式,打算下学期再碰运气,等讲师课程轮替。
所幸,苏辛这次返校,并没有很想去旁听的课程。她是奔着蹭讲座和听演出去的,顺便打算去各校图书馆看一看。
她可没忘,地铁口偶遇那次入梦,最后显现出的那幢建筑太像图书馆了。而且她隐约对那个建筑有点印象,觉得自己或许亲眼见过实物。
网上搜索过,除非设计师有名、建筑本身有故事,不然寻常的高校图书馆是不怎么有高清整套的全景与内景宣传图放出的。
霖城大学城那一带,除了音院的交响乐厅、室内乐厅,是近些年拿过奖的一位建筑师受邀设计,别的代表建筑在苏辛看来大同小异。
大概是因为她对这些确实没什么敏感度。
而且纯黑空间孤零零的建筑,与自带宿舍或教学楼背景的图书馆相比,太难辨别。
转悠一圈,还是迷迷糊糊的,苏辛在上学时喜欢吃的一家小店填饱肚子,下午去学校旁听了一节大师课,然后又趁着夜色继续观察。
已经快到要跑着去赶晚班地铁的时间了,她才停在了霖城理工图书馆的门口。
苏辛看着眼熟,天黑下来,反倒跟梦境有了些相似之处。她想象着把图书馆背景的周边建筑抹去,感觉差不多对上号了。
左右之后两天还有空,她打算明日再来探。
图书馆二楼,其中一间小讨论室里,林盛宇又与孟姝逸老教授碰面了。
孟老年纪已经很大了,是退休后被霖城大学语言学院返聘的。两人专业不同,对方特意来学校堵自己,显然不是为了学术探讨。
大概,又是为了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妹妹。
林盛宇耐心听完老教授的要求,没有像上次一样绕弯子,而是真诚发问:“您应该有她的联系方式吧,为什么要让我在中间传话呢?”
孟姝逸与二十多年前相比,已经看上去和蔼许多,说话依旧有力:“因为情况不同。”
她接着说道:“上次确是偶然,安安不接我这个姥姥给她的压岁钱,大不了留待以后。”
“如今事关栖尘与北桓,并非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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