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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的清晨,在异国的鸟鸣和远处隐约的教堂钟声中苏醒。晨知许先睁开了眼睛,看着透过精致窗帘缝隙洒进来的、与S市质感不同的阳光,恍惚了一瞬,才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何方。他微微侧头,顾晨还在沉睡,冷峻的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柔和了许多,左手中指上的铂金戒指泛着浅淡的光泽。一种安稳的幸福感,静静流淌在晨知许心间。他悄悄起身,尽量不发出声响,走到窗边,轻轻拉开一点窗帘。
楼下的街道已经开始苏醒,面包店门口飘出刚出炉的可颂的香气,穿着风衣的行人步履匆匆。巴黎的街景,像一幅活过来的印象派画作,充满了生活气息和古典美感。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带着塞纳河水的微腥和咖啡的醇香。这就是顾晨事业征途的下一站,而他,此刻也站在这里。
顾晨的展览“界限”在巴黎左岸一家颇具声望的艺术中心开幕。当天下午,展厅内人头攒动,来自欧洲各地的艺术评论家、收藏家、策展人以及艺术爱好者齐聚一堂。顾晨身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身姿挺拔,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宾客之间,用流利的英语和法语与人交谈。他的自信、锋芒以及对艺术的独到见解,使得他成为全场无可争议的焦点。
晨知许选择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静静地看着。他看着顾晨在聚光灯下从容不迫,看着他与那些在国际艺术界举足轻重的人物平等交流,内心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骄傲。他的爱人,本就该闪耀在这样的舞台上。偶尔,顾晨的目光会穿越人群,精准地找到他,递给他一个安抚又带着询问的眼神,仿佛在问“是否无聊?是否适应?”晨知许便会回以一个浅浅的、让他安心的微笑。
他并非只是旁观者。一位来自伦敦的画廊主,在与顾晨交谈后,注意到了角落里的晨知许,以及他手中随手涂鸦的本子。那位气质优雅的女士主动走过来,用英语称赞了顾晨的展览,然后好奇地问起晨知许的创作。晨知许有些意外,但很快镇定下来,用自己逐渐熟练的英语,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插画和刚刚出版的童书。令他惊喜的是,这位女士竟然对绘本市场颇有了解,两人就儿童美育和插画艺术轻松地聊了起来。顾晨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和笑意。
开幕酒会结束后,后续几天,展览依旧吸引着众多观众。顾晨需要参加几场学术研讨会和专访,日程排得很满。但他总是尽可能地将晨知许纳入他的行程。他会带着晨知许一起去见重要的评论家,在旁听那些有时颇为艰涩的艺术讨论时,顾晨会悄声用中文为晨知许解释一些专业术语和背景。他会征询晨知许对某些作品摆放灯光的意见,仿佛他的“感觉”也是布展的重要一环。
一次,在接受一家法国重要艺术杂志的专访时,记者敏锐地注意到了顾晨和晨知许手上同款的戒指,以及他们之间那种无需言语的默契。记者善意地询问了顾晨关于“伴侣与创作”的关系。顾晨没有回避,他坦然地看着身边的晨知许,目光柔和:“Mein Partner, Herr Morningschih, ist ein sehr guter Illustrator. Sein künstlerisches Verst??ndnis bringt mir oft eine andere Perspektive. Liebe ist für mich kein Hindernis für die Sch??pfung, sondern eine Quelle. Es hat mir ein tieferes Verst??ndnis für die W??rme und die Komplexit??t der menschlichen Natur gegeben, die letztendlich in meine Arbeiten flie??en werden.”
(我的伴侣,晨知许先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插画师。他的艺术感知力常常给我带来不同的视角。爱情于我,不是创作的阻碍,而是源泉。它让我更深刻地理解人性中的温暖与复杂,这些最终都会潜移默化地流入我的作品。)
这番话通过翻译传达出去,在场的人都露出了了然和祝福的微笑。晨知许坐在旁边,听着顾晨如此郑重地向外界介绍自己,肯定自己的价值,感觉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他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戒指冰凉的触感此刻也变得无比温暖。
在顾晨必须独自出席的正式晚宴场合,晨知许并没有感到被冷落或不安。他享受这段独处的时光。他会拿着素描本,漫步在巴黎的街头。他去蒙马特高地看街头画家写生,在莎士比亚书店的古旧书架间流连,坐在卢森堡公园的绿色铁椅上,画下奔跑的孩童和静谧的池塘。巴黎的艺术氛围无处不在,刺激着他的创作灵感。他画下许多速写:咖啡馆窗边独酌的老妇人,夕阳下接吻的年轻情侣,地铁里拉手风琴的艺人……这些充满生活气息的片段,后来都成了他新绘本的珍贵素材。
顾晨忙完工作,会根据晨知许发来的定位,找到他。有时是在一家隐蔽的小画廊,有时是在塞纳河畔的旧书摊前。他们会像所有普通游客一样,分享一个冰淇淋,或者找一家看起来不错的小餐馆,点一瓶红酒,品尝地道的法餐,交流一天各自的见闻。
“今天那位策展人对你那件关于‘记忆与材质’的作品解读,我觉得很有意思。”晨知许切着盘中的鸭胸肉,说道。
“哦?你觉得他的理解到位吗?”顾晨饶有兴致地问,他很看重晨知许的艺术直觉。
“大部分很精准,不过关于那块旧木板颜色的象征意义,我觉得他可能过度解读了,你当初选择的初衷,可能更偏向于材质本身的岁月感,而非他所说的‘文明的伤痕’。”晨知许认真地说。
顾晨眼中掠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更深的笑意:“知我者,知许也。那块木头,是我从柏林一个老工厂拆迁工地偶然发现的,吸引我的就是它被时光磨损的纹理,仅此而已。”
这样的对话,让他们在异国他乡,感觉彼此的灵魂靠得更近。他们不仅是生活上的伴侣,更是艺术之路上的知音。
巴黎的行程结束后,他们按照计划,开始了短暂的旅行。顾晨兑现承诺,带晨知许去了奥赛博物馆,在梵高的《星夜》前驻足良久;去了蓬皮杜艺术中心,感受现代艺术的冲击力;也去了吉□□的莫奈花园,在睡莲池边,晨知许仿佛看到了莫奈笔下的光与色在现实中流淌。
之后,他们又去了意大利。在佛罗伦萨,仰望圣母百花大教堂的穹顶,在乌菲兹美术馆沐浴在文艺复兴的辉光中;在威尼斯,乘坐贡多拉穿过蜿蜒的水道,听船夫哼唱着古老的民歌。晨知许的素描本越来越满,他的眼神也愈发开阔明亮。他不再仅仅是顾晨身边的陪伴者,而是一个独立的、在艺术滋养中不断成长的个体。
然而,旅途并非总是阳光明媚。在罗马,他们遭遇了一次不太愉快的小插曲。在一家高级餐厅,一位略显傲慢的当地绅士,或许是基于某种偏见,对顾晨和晨知许的关系投来了审视甚至略带轻蔑的目光,并在言语间有了一些不礼貌的试探。顾晨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他周身瞬间散发出的冷冽气场,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他没有提高音量,而是用那种惯有的、不容置疑的沉稳语调,用流利的意大利语回应了对方,言辞犀利而不失风度,直接捍卫了他们的关系和尊严。那位绅士最终面露尴尬,悻悻离去。
事后,顾晨轻轻握了握晨知许的手,低声道:“别让无关的人影响心情。”
晨知许却摇摇头,看着他:“我没有受影响。我只是……更佩服你了。”他顿了顿,“你总是知道该如何保护我们。”
顾晨揉了揉他的头发,眼神温和下来:“保护你和我们的关系,是我的责任,也是本能。”
这段小风波,没有在他们心中留下阴影,反而像一次小小的淬炼,让他们的联结更加牢固。他们更加明白,外界的目光形形色色,但他们拥有彼此,就拥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一个多月的欧洲之旅即将结束。在回国的飞机上,晨知许翻看着自己厚厚的素描本和手机里成千上百张照片,感觉内心无比充实。这次旅程,不仅丰富了他的艺术积淀,更让他和顾晨的关系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他们共同经历了国际舞台的辉煌,也共享了异国漫步的闲适,共同面对了微不足道的挑衅,也更加确认了彼此在对方生命中和艺术道路上的不可或缺性。
回到S市的公寓,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虽然离开了一个多月,但这里的一切都让他们感到真正的放松和归属。窗台上的绿萝因为请人定期浇水,依然生机勃勃。晨知许第一时间将他从欧洲带回来的各种小纪念品——一块巴黎捡来的鹅卵石,一张威尼斯的面具明信片,几片压花——仔细地摆放起来,为这个家增添新的记忆点。
生活似乎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但又有些不同。顾晨开始筹划下一个更具挑战性的艺术项目,而晨知许,则将在欧洲汲取的灵感,倾注到新的绘本创作中。他的画风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色彩更大胆,构图更富想象力,融入了一些在欧洲观察到的建筑线条和光影技巧。他的编辑看到新作后,惊喜地表示这是他至今最成熟、最有魅力的作品。
一个傍晚,顾晨带回了一个消息。他收到了美国一所顶尖艺术学院驻校艺术家的邀请,为期半年。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静心创作,也能和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家交流。”顾晨看着晨知许,语气平静,但眼神深处带着考量。
晨知许正在给绿萝浇水的手顿了顿,然后继续动作,轻声问:“在哪里?什么时候?”
“波士顿。明年春天开始。”
晨知许放下水壶,转过身,脸上并没有顾晨预想中的犹豫或不舍,而是带着一种温柔的坚定:“去啊。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去。”
“半年时间不短。”顾晨提醒道。
“我知道。”晨知许走到他面前,抬头看着他,眼睛清澈而明亮,“我可以去看你,你也可以回来。或者……”他顿了顿,仿佛下定了决心,“如果我那时候手头的工作告一段落,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波士顿也有很多值得探索的地方,而且,距离纽约也不远,我们可以顺便去看看你上次合作过的画廊。”
顾晨看着他,眼中缓缓漾开深深的笑意和感动。他的知许,不再是那个会因为短暂分离而强忍泪水、需要他时刻呵护的恋人,而是在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支持,并且已经开始思考如何更好地参与到他未来的旅程中。他成长得如此迅速,如此美好。
“好。”顾晨伸出手,紧紧握住晨知许的手,两枚戒指再次贴合在一起,“我们一起去。”
深秋来临的时候,顾晨和晨知许抽空回了一趟晨知许的父母家。这次回去,气氛与春节时截然不同。晨知许提前在电话里,用一种平静而幸福的语气,告诉了父母他和顾晨“确定了关系”,并且展示了手上的戒指。母亲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叹了口气,说:“你们好好的就行。有空……带顾先生回家吃顿饭吧。”
这次见面,顾晨准备了得体的礼物,态度恭敬而不失亲近。他不再仅仅是“儿子的朋友”,而是以一种明确的“伴侣”身份出现。餐桌上,他主动聊起艺术市场的一些趣闻,也认真倾听晨知许父亲关于书法收藏的心得。他没有刻意讨好,但那份沉稳和对晨知许自然而然的关怀,渐渐化解了二老最后的一丝疑虑。
饭后,母亲拉着晨知许在厨房洗碗,低声说:“顾先生……是个靠得住的人。看你眼神,做不了假。”她摸了摸晨知许手上的戒指,“你们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晨知许鼻子一酸,用力点头:“妈,我们会的。”
得到家人的理解和祝福,仿佛是为他们坚固的爱情堡垒,又添上了一块重要的基石。
初冬的第一场雪降临S市时,晨知许的新绘本《巴黎的星光与我的梦》正式出版。这本充满欧陆风情和温暖想象的绘本,一经推出就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不仅销量喜人,还入围了一个重要的童书奖项。在新书分享会上,晨知许站在台上,面对读者和媒体,从容地讲述着创作背后的故事。他提到巴黎的星光,威尼斯的水波,佛罗伦萨的落日,也提到了那个一直支持他、给他无限灵感和勇气的人。
顾晨坐在台下,看着聚光灯下自信从容、散发着艺术光芒的晨知许,心中的骄傲满得几乎要溢出来。他的知许,终于完全绽放,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舞台和光芒。
分享会结束,两人并肩走在飘着细雪的街头,路灯将雪花染成金黄。
“恭喜你,晨画家。”顾晨侧头看他,语气带着难得的戏谑,更多的是由衷的赞赏。
晨知许哈出一口白气,笑容比雪花还清澈:“谢谢顾老师,军功章有你的一半。”
他们相视而笑,手指在厚厚的羽绒服口袋里紧紧交握。
新年之夜,他们拒绝了所有的派对邀请,选择在家中度过。顾晨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小菜,晨知许则用冬青和松枝装饰了客厅,充满了节日的温馨气氛。窗外,城市的新年焰火在夜空中绚烂绽放,映亮了整个夜空。
他们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这璀璨的景象。
“新的一年,有什么愿望?”顾晨问。
晨知许靠在顾晨肩上,看着窗外:“希望我们的工作室都顺利,希望家人健康平安,”他顿了顿,声音轻柔而坚定,“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去看更多的风景,画更多的画。”
顾晨揽住他的肩膀,将他更紧地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他的发顶:“会的。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零点的钟声敲响,满城焰火达到高潮。在漫天华彩的映照下,他们无声地相拥,交换了一个充满爱意和承诺的眼神。无需烟花般炽热的誓言,这平静相守的瞬间,已胜过万语千言。
他们的故事,如同顾晨艺术中探索的“界限”,不断跨越,不断融合。从德累斯顿到S市,从S市到巴黎,未来还将去往波士顿,乃至世界更多的地方。地理的界限被打破,艺术的界限被拓展,心灵的界限在相爱中消弭。
他们既是独立的个体,在各自的艺术领域奋力翱翔;又是紧密的共同体,在彼此的生命中扎根生长。指间的戒指,早已不仅仅是爱情的象征,更是灵魂的烙印,是无论行至何方,都确认彼此存在的坐标。
爱是他们创作的底色,是归家的路标,是面对世界的铠甲,也是平凡生活中最不平凡的的诗意。
未来,还有很长的路,很多的风景,很多的挑战,很多的荣耀。但只要他们携手,便是完整的世界,便是永恒的归途。
回到S市的生活,确实如同呼吸般自然,却又带着新鲜注入的活力。欧洲之行的养分,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他们各自的创作和共同的生活里。
顾晨的工作室开始忙碌下一个项目。这一次,他不再满足于单纯的装置或架上绘画,而是计划一个融合了声音、光影、废旧工业材料与观众互动的大型沉浸式艺术项目,主题暂定为“回响”。灵感部分来源于柏林那块旧木板,部分来源于巴黎街头那些被时光打磨的建筑立面,更深层的,或许是源于他与晨知许关系中那些无声却深刻的共鸣。他需要更大的空间进行实验,工作室的一角很快堆满了搜集来的各种“废料”——生锈的铁皮、老旧的机械零件、残破的陶瓷片,在常人眼中是垃圾,在他眼里却是承载着记忆与时间的媒介。
晨知许则沉浸在他的新绘本创作中。欧洲的色彩、光影和人文气息在他的笔尖流淌。他尝试将莫奈花园的朦胧、威尼斯水波的粼粼、佛罗伦萨建筑的坚实线条,甚至巴黎地铁里那个手风琴艺人脸上的皱纹,都转化为童趣盎然的想象。他的画面上,星星可以是面包店飘出的可颂形状,塞纳河的倒影里藏着美人鱼,而罗马许愿池的硬币,则变成了通往地下精灵王国的钥匙。他的编辑欣喜地发现,晨知许的作品在保留原有温暖诗意的基础上,多了一份国际化的视野和更富张力的视觉语言。
生活节奏似乎回到了从前,顾晨埋首工作室,晨知许在家伏案画画。但有些东西不同了。顾晨会就“回响”项目中某些过于冷峻、尖锐的部分,征求晨知许的意见,询问如何融入一丝“温暖而不甜腻”的触感。晨知许则会拿着新画的草图,请顾晨从更宏观的艺术构成角度给予建议。他们的交流,从生活琐事,更深地蔓延至彼此创作的核心地带,相互滋养,又彼此独立。
一个周末的下午,晨知许接到了母亲的电话,语气有些急切,说是父亲的老毛病又犯了,住了院,虽然情况不严重,但母亲一个人照顾有些吃力。晨知许立刻慌了神,放下电话就要订最近的高铁票。
顾晨按住他有些发抖的手,“别急,我跟你一起回去。”
“可是你的项目……”
“项目可以等,爸爸的身体不能等。”顾晨的语气不容置疑,迅速拿起手机开始安排行程和联络他在晨知许家乡城市认识的一位权威医生,咨询相关情况。
他们连夜赶了回去。在医院里,顾晨的表现让晨知许和他的家人都深感意外。他没有丝毫艺术家的疏离或矜持,跑前跑后,办理手续,与医生沟通,甚至学会了使用一些简单的护理设备。夜晚,他让疲惫的晨知许和母亲回去休息,自己守在病房外,确保随时能照应。他的沉稳和可靠,像一座山,给了晨知许巨大的支撑。
父亲病情稳定后,拉着顾晨的手,说了很多话,从年轻时的经历,到对晨知许的牵挂,最后老人叹道:“知许交给你,我放心了。” 这句话,比任何外在的认可都更沉重,也更温暖。
这次突发事件,像一次不经意的考验,检验了顾晨在关键时刻的担当,也让晨知许更加确信,这个看似冷峻的男人,内心有着怎样深厚的情义和责任感。他们的关系,在病床前无声的守候中,增添了类似“家人”的、更坚实的维度。
回到S市后不久,晨知许的绘本《巴黎的星光与我的梦》入围了那个重要的童书奖项,并最终荣获了银奖。消息传来时,晨知许正在画新的插图,差点打翻了手边的颜料盘。顾晨当天推掉了所有安排,亲自下厨,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庆祝。
“我就知道,你可以。”顾晨举杯,眼神里有毫不掩饰的骄傲。
“是因为有你。”晨知许眼眶微热。他想起在巴黎,顾晨如何向外界介绍他,如何鼓励他与人交流,如何肯定他的艺术价值。是顾晨的爱与支持,让他有勇气走出舒适区,去拥抱更广阔的世界。
获奖带来了更多的关注和约稿,晨知许的事业迈上了一个新台阶。他开始筹划自己的小型原画展,同时接到邀请,去几所艺术院校做分享讲座。他不再是仅仅依附于顾晨光芒下的影子,他的名字“晨知许”,开始在插画和童书领域,拥有了自己独特的光亮。
随着波士顿驻校艺术家邀请的具体日程临近,计划也提上了议程。顾晨原本的设想是,他先去安顿,晨知许可以根据自己的工作安排,随时过去探望。但晨知许经过深思熟虑,提出了一个更完整的方案。
“我的新绘本初稿已经完成,后续修改和编辑工作,在哪里都可以进行。原画展的筹备也基本就绪,有编辑和策展团队帮忙。我想陪你一起去波士顿,待满那半年。”晨知许看着顾晨,眼神清澈而坚定,“我不想只是‘探望’,我想参与你的那段生活和工作。而且,波士顿的艺术资源丰富,对我而言也是学习和吸收的好机会。”
顾晨凝视着他,久久没有说话。他看到了晨知许眼中的成长,不仅仅是艺术上的,更是人格上的独立与自信。他不再是被动地跟随,而是主动地规划,将自己的事业与两人的共同生活巧妙地融合在一起。
“好。”顾晨最终只说了这一个字,却包含了无限的欣慰、赞赏与爱意。他开始着手办理相关手续,并在波士顿提前物色了一处适合两人工作和生活的公寓,带有一个明亮的房间可以作为晨知许的画室。
临行前的日子忙碌而充实。他们妥善安排了S市的工作室和公寓,与朋友家人告别。晨知许的父母这次没有再流露出过多的担忧,只是反复叮嘱他们注意身体,互相照顾。
初春,当S市的梧桐开始抽出新芽时,他们再次踏上了旅程,飞往波士顿。
波士顿与巴黎是截然不同的气质。少了些浪漫慵懒,多了份学术的严谨和新英格兰地区的清冷。查尔斯河蜿蜒穿过城市,红砖建筑与摩天玻璃楼交织,哈佛与麻省理工的学院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顾晨的驻校项目在城郊一所著名的艺术学院。他很快投入了工作,除了拥有个人工作室进行创作,还需要定期指导学生、举办讲座和参与学术交流。他的“回响”项目在这里找到了更广阔的实验空间,学院提供的技术支持和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艺术家同事,都给他带来了新的刺激。
晨知许则在这座新城市里,开始了他的探索。他在哈佛自然历史博物馆画那些奇异的动物标本,在麻省理工媒体实验室感受科技与艺术的碰撞,在波士顿公共图书馆古老的阅览室里素描,在昆西市场捕捉市井的生活气息。他的素描本又换了一本,内容从欧陆风情转向了美利坚的东海岸风貌。
他们租住的公寓离学院和市区都不远,有一个宽敞的客厅和相连的两个工作间。顾晨的工作间里堆满了他的“破烂”和实验设备,晨知许的工作间则充满了阳光和颜料的气息。白天,他们各自在自己的领域耕耘;傍晚,会交流一天的见闻和收获。
顾晨有时会带晨知许参加学院的非正式沙龙,将他介绍给自己的同事和学生。晨知许起初有些腼腆,但他温和的气质和独特的东方插画视角,很快吸引了其他人的兴趣。他甚至在一次以“叙事与图像”为主题的小型讨论会上,做了一次简短的分享,介绍中国当代绘本的发展,反响热烈。
在这个过程中,晨知许的英语水平也在飞速进步,他已经能够更自如地表达自己的想法,甚至能听懂一些顾晨与同行讨论中涉及的专业术语。他感觉自己不再是那个需要被时时翻译和解释的“伴侣”,而是可以平等参与对话的个体。
在波士顿,他们也遇到了一些新的挑战。顾晨的一个作品方案在学院评审会上引起了争议,部分保守派的教授认为其过于“激进”和“难以理解”。顾晨面临着是否修改以妥协的压力。那段时间,他回到家后常常沉默,眉头紧锁。
晨知许没有过多地追问,只是默默地准备好晚餐,在他工作间的门口放一杯热茶。直到一天晚上,顾晨主动开口,讲述了遇到的困境。
“你怎么想?”顾晨问,语气里带着一丝罕见的疲惫。
晨知许放下手中的书,认真地说:“我记得你在巴黎的展览,主题是‘界限’。你一直在做的,不就是打破一些既定的界限吗?如果因为别人的不理解就退缩,那就不是顾晨了。”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也许可以在表达方式上做一些微调,让它的‘侵略性’不那么强,但内核不能丢。”
顾晨看着他,眼中的阴霾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锐利和坚定。“你说得对。”他拉过晨知许的手,轻轻握了握,“谢谢。”
最终,顾晨坚持了自己的核心概念,只是在呈现细节上做了更精巧的设计。作品完成后,反而因为其独特的批判性和视觉冲击力,获得了更多的关注和讨论,甚至被一家纽约的重要艺术杂志报道。这次经历,让顾晨更加确信,晨知许不仅是他的情感寄托,更是他艺术道路上重要的精神支柱和诤友。
在波士顿期间,他们利用假期,去了纽约。顾晨与上次合作过的画廊商谈了未来的展览计划,晨知许则像朝圣一样,逛遍了MoMA、大都会博物馆、古根海姆美术馆。在纽约喧嚣的街头,他们手牵手走在熙攘的人群中,感受着这座世界之都的澎湃能量。站在帝国大厦顶楼俯瞰曼哈顿的璀璨夜景时,晨知许轻声说:“世界真的好大。”
顾晨揽着他的肩膀:“但我们的世界,就在这里。”他指指彼此的心。
半年的驻留时间转眼即逝。在这段时间里,顾晨完成了“回响”项目的大部分核心作品,并在学院美术馆做了中期展示,获得了极高的评价。晨知许则不仅完成了新绘本的全部插图,还积累了大量的速写素材,并开始构思一个以波士顿为背景的新故事。他甚至接到当地一家小型艺术机构的邀请,举办了一次小型的个人速写展。
回国的航班上,两人都感到一种满载而归的充实。这一次,他们带回去的,不仅仅是旅行记忆和创作成果,还有在异国他乡共同建立生活、应对挑战后,更加深厚的默契与信任。
回到S市,生活再次步入正轨,但事业的轨迹已然不同。顾晨的“回响”项目在国内外艺术界引起了更广泛的关注,邀请他参加国际双年展和三年展的策展函纷至沓来。他的事业进入了真正的国际平台。
晨知许的原画展成功举办,他的绘本版权成功输出到了欧洲和北美多个国家。他成立了个人工作室,开始接手一些商业插画和艺术合作项目,经济上更加独立,艺术风格也愈发成熟稳定。
他们依然保持着各自的工作节奏,却又在更深层次上相互渗透。顾晨的大型装置中,开始出现更细腻、更富人情味的细节,评论家称之为“冷硬材质下的温暖内核”;而晨知许的插画里,则融入了更多抽象的观念和更宏大的叙事结构,画面更具深度和力量。
一年后的春天,他们又一起去了趟德国,参加了顾晨在德累斯顿一个当代艺术空间的大型个展。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心境已然完全不同。当年那个在易北河畔有些惶惑的晨知许,如今已能从容地与德国艺术界人士交流,甚至担任了顾晨展览开幕式的非官方翻译之一。
在德累斯顿,他们抽空去看了当年住过的那间公寓楼。楼下的咖啡馆还在,那个总爱瞥顾晨一眼的服务生已经不在了。两人相视一笑,时光流转,物是人非,但牵着手的人,依旧在身边。
“还记得吗?那时候你总是很紧张,怕给我添麻烦。”顾晨看着易北河的流水,轻声说。
晨知许笑了:“记得。现在嘛,”他调皮地眨眨眼,“麻烦你好像也挺理所当然的。”
顾晨低笑出声,握紧了他的手。
他们的生活,就这样在不断的出发与回归中,螺旋式上升。地理的移动,事业的拓展,心灵的靠近,构成了他们关系动态而稳固的三维坐标。指间的戒指,见证了这一切的变迁与成长。
又一个新年之夜,他们没有待在家里,而是应朋友之邀,参加了一个小型的山顶派对。当零点的焰火再次照亮夜空时,周围的人都在欢呼、拥抱、亲吻。
顾晨和晨知许只是并肩站着,安静地看着漫天华彩。
“又一年了。”晨知许轻声说。
“嗯。”顾晨应道,侧头看他,焰火的光芒在他清澈的眼中明明灭灭。
“下一个愿望是什么?”顾晨问,如同往年。
晨知许转过头,与他对视,笑容在焰火的映衬下格外明亮:“希望我们永远像现在这样,一起看更多的风景,一起创作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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