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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法学院的研讨室里,空气中弥漫着油墨和旧书的味道,宁静得如同修道院。窗外是深秋金色的梧桐叶,但在室内,气氛却因一场看似无意的对话而变得紧张。
导师沈教授主持着一个关于“公众人物社会责任与法律界限”的内部圆桌会议。
林知夏和周韵都在座,两位都是沈教授最器重的学生,但彼此间的竞争关系,如同研讨室角落那盆争抢阳光的常春藤。
周韵穿着一身米白色的毛衣,显得温柔而无害。她率先发言,语气中带着对沈时宴那次公益活动的“合理”复盘。
“沈老师,我发现这次的活动效果非常好,社会反响也很积极。
但从学术角度看,林同学作为学生代表的演讲稿,其核心法律观点虽然严谨,但似乎为了配合嘉宾沈时宴先生,在实用性上做出了一些让步。”
她的话很巧妙,先褒后贬,将林知夏的“专业”和沈时宴的“娱乐”捆绑在了一起。
沈教授扶了扶眼镜,看向林知夏,眼神带着一丝探究。他向来欣赏林知夏的冷静和不被外界干扰的自持。
林知夏平静地接过话筒,面不改色:“周韵的观察很敏锐。我的初稿确实过于理论化。
但在沈先生的建议下,我将重点放在了法律的普及性上,毕竟面对的听众是公众。
专业性固然重要,但法治的本质是让规则被大众理解和接受。我更愿意称之为‘平衡’,而非‘让步’。”
她的回应滴水不漏,将沈时宴的介入化解为“专业的建议”,维护了自己的独立性。
然而,周韵并未罢休。她笑了笑,语气带着一丝亲近的关怀,但内容却无比锋利。
“知夏总能把事情处理得这么圆满,确实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不过,我最近听说,沈先生似乎对咱们法学院的项目格外关注。
上次在制片公司会议室的‘剧本法律顾问’讨论,执行制片人私下都说,沈先生对你提出的每一个法律意见,
都表现出异常的关注,甚至有些超出普通剧本咨询的范畴了。”
她特意强调了“异常的关注”和“校外事务”这几个词,像一把冰冷的刀,直插林知夏的软肋。
她试图暗示沈教授,林知夏的精力已经被这位顶流明星分散,她与沈时宴的关系可能已经超越了正常的合作范畴。
沈教授眉头微皱,他知道周韵的竞争心强,但此刻听来,她的话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沈时宴是什么身份?一个站在金字塔尖的顶流。林知夏,一个前途无量的法学生。
“知夏,”沈教授放下手中的笔,语气温和却带着导师的审慎,“学术研究需要沉心静气。
你的毕业论文和红圈律所的实习规划,是现阶段最重要的任务,不能有任何闪失。社会实践是好的,但要把握分寸,确保精力不会被校外事务过度分散。”
这是一个明确的提醒。林知夏知道,她必须立刻收紧自己在大家面前的活动轨迹。沈教授并非针对她个人,而是对林家的期许和法学院的名誉负责。
“沈老师,我明白。”林知夏抬头,目光坦荡,“我会立刻调整时间安排,确保论文进度不受影响。至于剧本顾问的工作,我保证会在下周完成最终总结,不会再占用额外的时间。”
周韵见好就收,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但林知夏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她和沈时宴的秘密合作,已经被一股看不见的外部力量,逼到了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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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来自学校的压力更让人窒息的,是来自家庭的“关心”。
周末,林母约林知夏在市中心一家高档的私人会所喝下午茶。会所的装潢精致典雅,环境安静私密,正适合进行那些关于“人生规划”的温和谈话。
林母穿着一身旗袍,气质端庄,她将一杯上好的红茶推到林知夏面前,语气温柔得如同春风拂面。
“知夏,沈教授今天给我打电话了。”林母缓缓开口,不带一丝责备,却让林知夏的心头一紧。
“妈,教授说了什么?”
“他夸你优秀,说你是法学院里难得的‘自持’和‘沉稳’。”林母嘴角带着满意的笑意,但话锋一转,
“但也提到,你最近好像花了不少时间在校外,尤其是一个关于沈时宴的剧本顾问工作?”
“只是一个公益项目延伸出来的短期合作。”林知夏解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松,“对我的毕业论文很有帮助,能接触到很多真实的娱乐圈合同案例。”
林母优雅地搅拌着茶水,动作缓慢而优雅:“嗯,妈相信你有分寸。不过知夏,你的人生蓝图,不应该被这些‘短期’或‘公益’的事物打乱。”
她放下勺子,目光转向女儿,眼神里充满了爱意,以及不容置疑的掌控欲:“时间不早了,你必须决定实习律所或者读博的方向了。
妈已经帮你打听好了,‘君合’和‘金杜’两家红圈所,导师那边都帮你留了口头名额。你只要点个头,毕业后就能直接进去。这是最好的起点,为你将来的事业打下最坚实的基础。”
林母提到了那两个名字,是国内法律界金字塔尖的存在,是林家父母为她精心打造的“完美人生”的第一步。
“妈,我想再考虑一下。我更想……”林知夏想说“更想自己去竞争”,或者“更想去更自由的NGO”,但最终她选择了退让。
“更想什么?更想去别的城市?还是想自己慢慢找?”林母温和地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知夏,人生不是儿戏,也不是小说。你已经二十四岁了,最宝贵的不是你的理想,而是你的时间成本。你和那些需要从底层奋斗的学生不一样,我们已经为你铺好了路,你只需要沿着这条路走,就能少走二十年的弯路。”
“你的父母为你的人生付出了这么多,你总不能让我们白费力气吧?”林母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比任何严厉的斥责都更有压力。
林知夏沉默了。她知道,此刻任何激烈的反抗,都会导致父母更严密的监视和更快速的行动。她必须表现出她的“顺从”和“懂事”。
“我明白了,妈。我会在这个月内确定下来,并和心仪的律所那边进行接触。”林知夏最终垂下眼帘,声音平静而柔顺。
那一刻,她表现出的,是那个“完美”的林家女儿:冷静、服从、对父母的规划表现出应有的尊重。
林母满意地笑了,端起茶杯:“这才乖。等你工作稳定了,妈再给你介绍一些优秀的青年才俊,沈时宴那个圈子,终究是太复杂了。”
林知夏的心底一阵刺痛。她知道,她的人生似乎仍旧被牢牢地锁在父母为她打造的玻璃罩内,而她与沈时宴的秘密,就像罩子外飞进来的一只蝴蝶,随时可能被父母警觉地扑灭。
回到安静的宿舍,林知夏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和紧迫感。
家庭的压力让她必须在“表面”上按照父母的规划行事,但沈时宴的案子却不能等。周韵的介入,也让她清楚地意识到,她不能再利用学校和沈教授的资源了。
她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切换到一套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系统。这是她从大学开始,利用业余时间学习的网络安全知识,为自己打造的“秘密基地”。
首先,她需要解决资金问题。
调查沈时宴那份合约背后的权力结构,需要涉及华远传媒以及沈时宴哥哥顾昀名下多家公司的复杂股权和税务信息。
这些资料,一般的公共数据库无法提供,需要动用专业的商业信息查询平台,甚至需要雇佣靠谱的私家信息渠道进行侧面调查。
林知夏从柜子的暗格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存折,这是她多年来攒下的所有“私房钱”——包括奖学金、压岁钱,以及偶尔帮人翻译法律文件赚取的外快。
这些钱原本是她为自己“私奔”准备的启动基金,现在,她决定将它全部投入到这场秘密战役中。
她迅速进行了一系列转账,将一大笔资金打入一个信得过的、在法律界有灰色渠道朋友的账户。
她给对方留言简洁而明确:“需要华远传媒及M.G. Entertainment近三年的核心商业合同变更记录,尤其是涉及演艺人员沈时宴的补充条款。”
完成资金和委托后,林知夏开始进行更深入的法律资料收集。
沈时宴的困境在于:他想用“法律条文”对抗“权力结构”。而权力结构最擅长的,就是“合法掩盖非法”。
她集中精力研究了“关联交易”和“商业贿赂”的法律界定,特别是如何将一家公司的“内部规定”与“外部法律”进行关联。
如果顾昀在设计这份续约合同时,存在利用华远传媒的资源为他个人或顾家谋取利益的情况,哪怕是细微的、不规范的关联交易,都可能成为突破口。
深夜的宿舍里,只有键盘的敲击声和屏幕幽幽的光。
林知夏的桌上堆满了打印出来的商业报告和合同范本。她像一位孤独的猎人,在字里行间寻找着权力留下的蛛丝马迹。
她需要证明:沈时宴所签的不仅仅是一份合同,而是一份权力倾轧的工具。
当窗外的路灯光线穿透窗帘,照亮她疲惫的脸颊时,她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
是沈时宴发来的信息。
【沈时宴】:我听沈教授说,周韵给你添麻烦了?
【林知夏】:没什么,都是正常的学术竞争。我的进度没受影响。
【沈时宴】:你不用太顾虑我。如果因此影响到你的毕业规划,请随时告诉我。你的人生更重要。
林知夏盯着那句“你的人生更重要”,手指停在了键盘上。她知道,他是在告诉她,这场秘密合作,对他而言是事业的翻身仗,而对她而言,则是赌上了她被安排好的整个未来。
【林知夏】:我的人生,由我自己决定。我的‘理想主义’,现在正在工作中。不必担心。
她没有告诉他,为了这份“理想主义”,她已经把积攒多年的“私房钱”全部打了出去,把周韵和父母带来的压力全部化为了战斗的动力。
林知夏关上了电脑,起身走到窗边。
城市在夜色中显得庞大而冷漠。她知道,她现在是双重身份:表面上是林家最优秀、最听话的法学生,内里却是沈时宴秘密战线上的唯一战友。
她必须保持完美的伪装,才能在这场由权力、家族和名利编织成的巨大迷局中,找到一条通往正义的道路。
她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肩膀上双重秘密的重量。这份秘密,沉重,却也让人心跳加速。她不再只是一个被规划的优秀学生,她是一个行动者。
而行动,正是对抗无力感的唯一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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