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封神]玥寰书

作者:铮鸣与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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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歌来的道人


      神庙落成后不久,一场小规模的献祭仪式在暮色中展开。

      李玥寰站在人群外围,静静观察。虽说史书常将殷商与人祭紧密相连,但以她这一路的见闻,大规模、制度性的人祭多集中于王都与重要城邦。在这偏远乡野,祭祀更常以牲畜、谷物或玉帛进行。

      她曾深思过这个问题。同为人类,对同类相残的抵触如同本能,深植于血脉之中。即便在这个神灵与妖魔并存的年代,屠戮同族带来的生理性不适,依旧难以完全抹除。

      更重要的是现实的考量。这个时代,人口即是根本。无论是耕种、征战还是营造,都依赖着充足的劳力。任何理智的统治者,都不会轻易将大批青壮送上祭坛,那无异于自毁根基。他们或许残暴,却绝不愚蠢。人祭更像是一种彰显权力与信仰的威慑,一种在特定时刻、针对特定人群的仪式性表演,而非日常。

      此刻场中的祭祀,便印证着她的观察。主祭者高声吟唱着古老的祷文,牺牲是一头精心挑选的黑羊。它被洗净装扮,安静地站立着,尚未感知到自己的命运。信众们匍匐在地,眼神中混杂着敬畏、期盼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烟气仍在缭绕,混杂着血腥与香料的浓烈气味,在暮色中经久不散。就在这原始而蛮荒的祭祀氛围尚未褪去时,一列车驾驶入了城邑。

      那车队算不得多么浩荡,却足够引人注目。护卫的甲胄在夕阳余晖中泛着冷硬的光,车辕上的纹饰带着王畿之地特有的规制与威仪。它们没有停留,径直驶入了国君的宫殿。

      翌日,百姓被召集至神庙前。

      高台之上,立着一位道人。他身着玉色道袍,手持拂尘,面容清癯,眼神却锐利如鹰。左右侍立着朝歌带来的卫兵,甲胄鲜明,肃杀之气与周遭的虔信氛围格格不入。

      “贫道自朝歌而来。”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奉大王之命,特来此地,教化尔等,以正祀典。”

      他宣称,此间显圣的,乃是庇佑大商的英灵。然则,过往的祭祀过于粗疏,“心意浅薄,难动神听”。随即,他颁布了一套新的、更为繁复严苛的仪轨。对祭品的种类、数量、献祭的时辰、叩拜的礼节,乃至祷词的音调,都做出了细致入微的规定。

      李玥寰站在人群边缘,目光落在道人那看似平和,实则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与算计的脸上。一个名字,伴随着《封神演义》中那些充满机心与争斗的篇章,浮现在她的脑海——

      申公豹。

      她忆起书中对此人的描绘,那个惯于搬弄是非、神通不小却心术不正的阐教叛徒。此刻,他出现在这里,以国师之尊,对一处乡野“神迹”予以“官方认证”……

      一种冰冷的异常感,如同滑腻的蛇,沿着她的脊椎缓缓爬升。李玥寰凝视着高台上的申公豹,心中的疑虑如藤蔓般悄然蔓延。

      他的出现本身固然可疑,但真正令她不安的,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她忆起《封神演义》中关于此人的记载——一个看似只是四处搬弄是非、串联反周的跳梁小丑,一个阐教的弃徒。

      可若细究其行,处处透着诡异。一个区区弃徒,何以能凭三寸不烂之舌,说动截教诸多法力高强之辈前赴后继地踏入死地?最终竟导致号称“万仙来朝”的截教道统近乎断绝?这背后需要何等精密的算计,何等庞大的情报网络,又需要何等深刻地洞悉每一位截教仙人的性格与执念?

      这绝非一个简单的“叛徒”所能做到。

      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是,这一切发生得如此“顺理成章”,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而整个事件的轮廓,却被一层无形的薄雾所笼罩,让人难以窥其全貌。

      是阐教圣人的阴谋吗?李玥寰下意识地否定了这个念头。她与杨戬相处日久,虽未能完全理解玉鼎真人那般存在的思虑,却能直觉地感受到,阐教的作风,其实是一种更为……“堂正”或者说更为“超然”的格局,或许在某些地方会让人觉得不适,但绝非这般精于算计、充满恶意的作风。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前些时日,在那间破败屋舍(如今的神庙)中失败的占卜。那种感知被遮蔽、真相被扭曲的无力感,与眼前申公豹所带来的异常感,竟隐隐有着某种相似的气息。

      仿佛有一张更大的网,正在无声地编织。申公豹在此地的现身,他对此处“神迹”的刻意引导与规范,恐怕绝非孤立的事件。

      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后续的日子,仿佛在无声地印证她心底那份模糊却顽固的预感。

      若要具体言说,却又难以捕捉确切的证据。申公豹并未公然扩大祭祀的规模,祭品也依旧是那些牲畜谷物,不见任何格外血腥之物。表面的一切,似乎仍在“规制”之内。

      然而,某种变化确实发生了。它并非源于外在的仪轨,反而更像是……源自人内心深处的阴暗恶意,在悄然蔓延。

      不知从何时起,坊间开始流传一种说法:唯有献上与生命等重的供奉,方能换取同等的赐福。

      这日清晨,李玥寰照例在常去的摊子前坐下,要了张热腾腾的麦饼。摊主是个健谈的中年人,一边翻动着铁鏊上的面饼,一边压低了声音:

      “听说了么?王二牛家的事。”

      李玥寰接过麦饼,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他家怎么了?”

      “还不是信了那些话。”摊主摇着头,往身后空荡的街面瞥了一眼,“说老人家活得太久,吸走了儿孙的运道。他家这几年确实不顺,地里收成不好,娃娃也常生病……”

      铁鏊上的油滋啦作响,盖过了他后半句话。

      “所以?”李玥寰轻声问。

      “杀人自然是不敢的。”摊主凑近些,声音压得更低,“可他们……把老爷子背进坟里去了。”

      李玥寰捏着麦饼的手指微微一顿。

      “没封死,留了个口子。每天送饭时……就砌一块砖。”摊主的声音干涩,“说是让老爷子慢慢走,不算杀生。”

      晨风吹过空荡的街巷,带着未散尽的晨雾。铁鏊上的热气扭曲地上升,像某种无言的叹息。

      “今天……”李玥寰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是第几天了?”

      摊主沉默地翻动着麦饼,许久才答:

      “第七天。今早……该封顶了。”

      李玥寰越发的担心了起来,许多神神鬼鬼,带有神秘主义、超自然色彩或未经证实的言论,在缺乏理性判断能力的群体中传播时,会因误解、曲解或添油加醋,演变成更荒诞的版本,甚至可能引发违背人伦常理的行为。

      这一天,巷口围了不少人,一部分人指指点点,一部分人高声叫骂。

      李玥寰走近时,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气。人群中央的空地上,躺着个小小的身影,被粗糙的麻布草草盖着,只是那麻布下的轮廓断成了不自然的兩截。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对着那户紧闭的木门啐了一口,大声咒骂着:“作孽啊……”

      “怎么回事?”李玥寰轻声问身旁一个挎着菜篮的妇人。

      那妇人扭过头,脸上是混杂着嫌恶与一丝隐秘恐惧的神情:“还能怎么回事?老张家又生了个丫头。”

      她朝那麻布方向努了努嘴:“听信了不知哪传来的邪说,说……把女娃砍成两截摆在门口,就能吓退那些想投胎到他们家的女魂。”

      李玥寰感到胃里一阵翻搅。

      另一个瘦削的男人插话,声音干涩:“他们还信……只要这样‘送走’的女娃够多,鬼神被‘喂饱’了,就会给他们送儿子来。”

      风卷起地上的尘土,掠过那方小小的麻布。围观的人群有一小部分保持沉默,或许这一部分人也在观察,观察这种残忍的“规矩”是否真的有效。

      李玥寰别开脸,深吸了一口气,清晨微凉的空气也无法压下喉间那股腥甜的反胃感。她看着那扇紧闭的门,里面的人正等待着用亲生骨肉的血肉,换取一个虚无的“儿子”。

      那截麻布下的惨状,与这弥漫在晨光中的愚昧和期待,构成了一幅让她脊背发凉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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